她問：“是?誰？”

    周述凜睨向沈含景：“跟你沒有關(guān)系嗎？”

    他就著她剛才的問題反問。

    沈含景指尖收緊，長長的指甲陷進手心?。

    現(xiàn)在這么?多人圍堵在這里，顯然吸睛，四?周的目光都在往這邊聚來。這種公開場合，她不可能跟他在這里鬧開。

    她并未給出回應(yīng)，只道：“有什么?問題，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慢慢說?！?/br>
    “不必?！敝苁鰟C淡淡駁回，“那樣未免太過麻煩。有什么?話，你直接說?！?/br>
    沈含景好像從他深邃的雙眼中看見了他誓要將自己抵進深淵的狠厲決絕。

    她逐漸咬住了齒關(guān)。

    話已至此，符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萬萬沒有想到，也根本不敢去?想——沈含景簡直是?瘋了！

    她難以置信地?質(zhì)問她：“你怎么?敢的?。?！”

    那是?殺人??！

    一不小心?就是?殺人?。?/br>
    她怎么?敢對?沈彌動手啊？！

    那樣大的意外，只要任何一個碎片稍有偏移，造成?的結(jié)果都會?大為不同?。

    深吸了口氣，腦海中放映著各種可能發(fā)生的假設(shè)，符嵐眼前黑了下，連站都站不住。

    符嵐閉了閉眼，自問真?的已經(jīng)對?她很?寬容。不管她做錯了什么?，自己都在為她找著解釋，將她往好的方面牽?？伤齾s一次一次打破底線，現(xiàn)在竟是?連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

    沈柏聞扶了她一把，她卻不知是?從哪里上來的力，將他推開，朝沈含景大步而去?。

    “告訴我，你都做了些什么?？”符嵐咬著牙，直直看著她的眼睛，逼問道，“你都動了什么?手腳！你想做什么???？！”

    沈含景想要離開這里再說，但是?眼下根本不被允許。他就要在這里，與?她撕開。

    她的忌憚，不是?他的忌憚，甚至?xí)?是?他手中拿捏住的她的軟肋。

    符嵐的逼問近在咫尺，沈含景頂?shù)闷D難。

    ……她確實是?沖動了。從知道沈彌就是?云梔山后，好像就被氣糊涂了，握緊拳，幾度不甘，而后就動了手。

    可她自認(rèn)隱蔽……所有的動作都很?隱晦，根本不易被查出。

    這種突然發(fā)生的意外，也不會?有人想到是?被動了手腳，更不會?往內(nèi)里細(xì)細(xì)去?查。

    她沒打算搞太大，只是?想制造一點意外。

    沒想到后果比她想象的還要嚴(yán)重，她也不安，留意了幾天這邊的情況后，今天還是?按捺不住地?過來看看。卻沒想到，會?被直接堵在當(dāng)場。

    沈彌嫁給周述凜，有如附上了一個有力的靠山。她從沒想過，她總是?折在他的手下。

    她一時不語，符嵐心?中一片灰暗，聲音都發(fā)著抖，“你要殺死我的女兒是?嗎？”

    到底是?至親的人，距離這么?近的質(zhì)問，沈含景還是?紅了眼眶。

    沈彌低頭看指尖的傷口。如果那天不是?他，受傷的就是?她。至于傷勢如何，不可預(yù)料。

    “我只有這么?一個親生女兒啊。你想對?她做什么?？！”

    沈含景聲音很?啞，“不是?，我沒有想殺她。我只是?、我只是?、想給她制造一點意外?！?/br>
    殺人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敢去?想？她從來沒打算搞大。

    符嵐看著眼前自己帶大的孩子，卻只覺得分外陌生。她對?她多年疼愛啊。

    她偏過頭去?，蓋不住眼底nongnong的失望。

    “你的名字是?我起的，含景，含著光，璀璨明亮。剛將你接回來的時候，你就那么?一丁點大，是?在我懷里一點點長大的。我給你喂著奶，拍著奶嗝，好像一晃眼你就長大了。我看著你會?笑，會?叫爸爸mama，學(xué)會?走路，再變成?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總賴在我懷里撒嬌，總吵著想跟我一起睡覺。你小時候，他們還在夸，這個名字起得真?好，小姑娘也養(yǎng)得這么?好?！?/br>
    沈彌垂下眼，聽著那些母親和另一個女兒的故事。

    她剛見到含景時就覺得她一定是?個被寵愛著的小女孩，名字一定是?很?用心?起的，果然也是?發(fā)著光的寓意。一聽就能感覺到父母對?她深深的愛意。

    不過那些小時候，她沒有和符嵐經(jīng)歷過。

    她小時候，和含景都不一樣。

    她不是?在別人懷里長大的，也沒有人給她那么?多的耐心?和時間。

    她長大得應(yīng)該更快些。

    也不是?一個被養(yǎng)得很?好的小姑娘。

    腮幫輕鼓，她的神思?胡亂地?游走著。

    符嵐還在質(zhì)問：“你到底是?什么?時候變成?這樣的？！”

    沈含景剛才還在硬撐的，但是?在符嵐面前，那份冷漠淡定頃刻間坍塌，再也掩飾不下去?。

    而且，他們既然會?問到這，她的遮掩大抵也都無用了。

    她緊咬牙根，“我沒有想殺她?！彼瓜卵?，聲音越來越輕，輕得像是?呢喃，“只是?她過得太好了……”

    好得自己拍馬難及。

    沈含景閉了閉眼，guntang的淚水滑落。沒有人懂的，明明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壓她一頭，都是?自己比她優(yōu)秀?？梢幌χg，不過是?憑借著她是?親生的，那個婚約一履行，她就壓過了自己。

    那就像是?一個噩夢的開端，此后，自己再也比不過她。明明一直在努力，但對?方的光芒越綻越大，就算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圍堵都堵不了它發(fā)散。

    她過得太好了，好像毫不費力的，就擁有了一切，把自己碾壓了過去?。好得讓人不甘，好得讓人想撕碎。

    符嵐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淚眼中絞纏著痛苦與?痛心?。

    “她過得太好了，與?你有什么?干系？你過得不好嗎？你去?將自己的生活過好不就好了嗎？！你就非要將她的順利堵上嗎？！”符嵐也回過味來了，上次的事件，雖然她的解釋擺在那里，但是?現(xiàn)在看來，恐怕和這次也是?一樣。

    就只是?因?為，看不過沈彌過得好！

    “她是?我的孩子，你是?我養(yǎng)大的，你將我對?你的恩還一二分在她身上，又如何？！”

    聲聲斥問往身上壓，沈含景無言以對?。她快要將唇瓣咬出血，始終低著頭，沒有與?符嵐對?視。看不見符嵐通紅的眼，也看不見眼中的血絲。

    符嵐不知道當(dāng)年那個又乖又暖的孩子，怎么?就變成?了這樣？

    這邊爭執(zhí)的動靜太大，早就吸引了人圍觀，有人忍不住偷偷舉起手機錄著，周遭議論聲更是?不止。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周述凜沒讓沈彌摸了，牽過了她的手，握在手中。將沈含景所說的話都聽入耳中，他一字一句地?回道：“沈彌就是?會?比你過得好?！?/br>
    聲音落地?，沈含景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是?什么?，輕瞇起眼，抬頭看過來，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聽。

    在場全都震然。

    沈彌身體微僵。她、剛剛聽見了什么?？

    與?沈含景對?視，周述凜眸光冷淡。她沒聽清，他不介意再重復(fù)一遍。

    “我說，沈彌就是?會?比你過得好。聽見了？”

    幾乎是?同?時，她瞳孔一縮，用力攥緊了雙拳。

    以往搖擺不定的一個事實，受各種因?素影響，隨時可能出現(xiàn)變數(shù)。她不愿看見這個事實，就是?在費盡全力去?影響與?改變。

    而現(xiàn)在，他高傲地?敲定與?落錘，以絕對?的口吻道出。

    他好像在說明一個不再可能更改的事實，說與?她知。如同?坐落而下的一座大山，屹立于那一處，無論其他人如何傾盡全力，都不可能再移動分毫。

    他的這份自信大抵是?來源于，他能讓這個事實成?真?。

    ——無論如何，沈彌都會?過得比你好。

    幾乎是?滅頂?shù)氖聦崱?/br>
    沈含景快要將牙咬碎。劇烈的不甘在胸腔里翻滾叫囂，有一種再也掙扎不出的絕望將她深深困裹。

    ——憑什么?？！

    她的眼底猩紅。心?底突然有股念頭強烈得壓不住——她也想跟沈彌一樣，去?找她的親生父母。

    她不甘，不甘于眼前的困局。

    她的人生不該如此！

    指甲陷進血rou，她毫無所覺。沈含景啞聲道：“如果，我能找到我爸媽……”

    如果，她也和沈彌一樣回了家?，她的處境與?待遇，是?不是?就會?與?現(xiàn)在全然不同?？

    說不定她家?中比沈家?還要好。

    她的眼底掙扎出了一絲希望。

    符嵐聽見了。

    卻愣是?用了好幾秒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她都聽見了什么?？

    符嵐“嗬”出一聲笑。

    捫心?自問，這么?多年來她在含景身上用盡了心?思?，就算是?很?多人對?待親生女兒也比不過她對?含景。瓜分走了她的時間和精力，到頭來落得親生兒女對?她充滿怨言?，F(xiàn)在呢？現(xiàn)在卻是?換來這孩子的埋怨，怪他們不及親生父母好嗎！

    她連牙根都在顫抖，直接打碎沈含景的幻想：“你死心?吧。收養(yǎng)你的時候我們就知道了，你父親嗜賭，負(fù)債累累，家?產(chǎn)變賣。你母親偷偷離開，不知所蹤。你奶奶年逾七十，無力撫養(yǎng)，無路可走之下才將你送到了福利院！你找到你爸媽……你早去?找，你的日子哪能有現(xiàn)在好過！”

    符嵐心?口都在絞痛。沈含景已經(jīng)打碎了她最后一絲溫情。

    她用心?以待，她改變了沈含景一輩子的人生，可到頭來落在她手里的卻是?什么?！

    沈含景一臉怔然，她下意識便道：“這不可能！”

    符嵐聲音揚得更高，現(xiàn)場一聲蓋過一聲：“那你去?查！查！看看我們到底虧欠了你什么?！”

    她抬手重重地?扇了過去?，“我不欠你，沈家?不欠你！沈彌不欠你！你憑什么?看不慣我的女兒過得比你好！”

    沈含景整個人都呆住了。長睫一眨，完全失去?了反應(yīng)。

    冷靜下來，也像被打醒。

    符嵐太過聲嘶力竭，沈柏聞過來將她扶過，嘆了口氣。

    沈彌松開周述凜的手，走到她面前。突然想跟她聊兩?句，雙手插在兜里看著她，輕聲道：“你在執(zhí)念些什么?？”

    沈含景整個人都安靜了，和剛才那個爭執(zhí)辯論的判若兩?人。她眸光輕閃，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