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斯弋明顯愣了一下。

    隨后微揚(yáng)起頭閉上了眼，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那你打吧，反正道歉什么的我是說不出口的，打完我們兩不相欠?！?/br>
    調(diào)皮的風(fēng)撩動夏斯弋的發(fā)絲，沿著他的長睫細(xì)細(xì)波動。

    鐘至抬起手，輕慢地靠近夏斯弋的頸項(xiàng)，緩緩沒入他的發(fā)絲，托起他微揚(yáng)的下顎。

    夏斯弋有所覺察地抬起眼皮，想問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鐘至噎了回去：“閉眼，還沒開始呢，我找個位置撐著點(diǎn)，不好著力?！?/br>
    夏斯弋沒細(xì)想，無語地撇了撇嘴，又合上了眼。

    鐘至卸下偽裝的情緒，深深地望著眼前對他心思一無所知的人，溫柔地隔空描摹著他的眉眼、鼻梁，宛如拓印一副精致的肖像畫。

    他游移拇指，停在夏斯弋的唇瓣上方，柔軟的翕動引誘著他探下指尖，擦掉那層晶瑩如刷過淡釉般的色澤。

    噴泉一角的燈光啞滅，蟄伏于暗處的黑夜與秋葉合謀，妄圖包圍光芒。

    鐘至下壓欲望的指節(jié)，碾過近在咫尺的輕軟。

    斜角的箱燈復(fù)明，驅(qū)逐了暗處的蠢蠢欲動。

    夏斯弋生理性地一震，他驚愕地睜開眼，質(zhì)問的話直接被鐘至一把掐住臉頰的動作扼住，接著就是毫不留情地向外拉扯。

    延遲的痛感強(qiáng)烈，瞬間覆蓋了鐘至曾“不小心”蹭過他嘴唇的舉動。

    “嘶——”

    夏斯弋有口難言，他倒吸一口氣，緩和性地揉了揉發(fā)痛的臉頰。

    鐘至笑得放肆，任潮濕的空氣在旁縈繞，也稀釋不了他半分笑意。

    “好了，我打完了，這次舊怨一筆勾銷了?！?/br>
    他放松地伸了個懶腰：“現(xiàn)在可以幫我洗臉了吧？”

    鐘至的話前言不搭后語，夏斯弋沒忍住在腦子里打了個問號。

    見人不動，鐘至反問他：“舊怨了了，舊情還在啊，怎么和好了連幫我洗個臉都不行嗎？”

    他不等夏斯弋發(fā)問，自然地翻起舊賬：“我記得很清楚，去年有節(jié)課棠光流了鼻血，是你幫他洗的?！?/br>
    夏斯弋總算是跟上鐘至的邏輯了，他努力在記憶里搜尋，還真找出了這么一個對上號的事，于是反駁：“那是當(dāng)時棠光不方便?！?/br>
    他頓住話音，對著鐘至上下梭巡，仿若在說他現(xiàn)在有手有腳，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不需要任何救助。

    鐘至慢悠悠地舉起手：“我也不方便啊?！?/br>
    夏斯弋挑眉低“呵”了聲：“你別說是因?yàn)橹拔乙У膫。歼^去多久了，同樣的招數(shù)不建議多次使用，我不吃——”

    鐘至嘆息：“你居然區(qū)別對待?！?/br>
    夏斯弋的話音不上不下地哽在喉間。

    鐘至假模假樣地捂住心口：“真是心寒，我好歹也比他多認(rèn)識你十幾個年頭，就這么不值錢嗎？”

    “……”夏斯弋無語，“你這么比誰能比得過你？”

    “哦～”鐘至故意拖長尾音，“也就是說在你心里沒人比得過我了？”

    斷章取義的功力堪比當(dāng)代無良媒體。

    夏斯弋冷然不語，直到鐘至翻轉(zhuǎn)手背，暴露出原本的傷處。

    處于恢復(fù)期的傷口，處理不好大概很容易留疤吧？

    他心軟地盯著鐘至修長地蔥指，終是背離月色踏上了石階：“走吧?！?/br>
    鐘至亦步亦趨跟在后面，踏入夏斯弋的影子范圍，意圖繼續(xù)捉困。

    離他們最近的藝術(shù)樓還亮著燈，朦朧的暖光向外輻射著柔和，如暗夜里一顆碩大的明星。

    兩人靠近星辰，沒入星芒。

    藝術(shù)樓的構(gòu)造曲折，走廊里靜謐無聲，墻壁兩側(cè)的油畫流淌著安靜的色彩，敘寫著故事的前章。

    他們七彎八拐地走了不少冤枉路才找到衛(wèi)生間，剛進(jìn)來，鐘至就掏出了 一沓獨(dú)立包裝的一次性卸妝巾遞給夏斯弋，旋即甩手掌柜似的靠在洗手臺旁。

    燈光散漫地落在他身上，投下的影子在墻角處彎折，構(gòu)筑的陰影化作巨大的捕食者，封堵了夏斯弋離開的路線。

    拆開包裝紙的聲音窸窣，試圖劃開整個空間的靜謐。

    夏斯弋耐心地幫鐘至擦掉臉上層疊的灰敗，一張又一張地替換。

    鐘至順著對方的力道微微揚(yáng)起下巴，玩笑道：“你覺得自己現(xiàn)在像不像是在刮獎？”

    夏斯弋白了他一眼：“懂不懂？不知結(jié)果好壞的才叫刮獎?！?/br>
    鐘至猝然前傾，噎住了夏斯弋的話頭：“但你的答案只有我?！彼室忸D音，“對吧？”

    距離急速壓縮，一副含情的桃花眼直直撞入夏斯弋眼中。

    返潮的水汽遇到冰冷的瓷磚墻，凝結(jié)的細(xì)珠彼此環(huán)抱，沉沉下墜，留下一道清晰的潮痕。

    “啪——”

    水珠墜落池底，濺落的聲響如同警報(bào)，促使夏斯弋后撤。

    鐘至伸手?jǐn)n住他的后頸，向前一箍，如同握住他的命門般蠻橫道：“躲什么？給我化妝的學(xué)姐說了，這妝洗不好容易傷皮膚，你可得幫我仔細(xì)看看?！?/br>
    門外突兀地傳來一聲短促的腳步，打斷了兩人呼吸交織的對視。

    “有人?！辩娭恋吐暋?/br>
    夏斯弋茫然地正欲探看，突然陷入了鐘至的擁抱。

    身后的開關(guān)“咔”地關(guān)閉，整個洗手臺沉進(jìn)一片潮膩的昏暗。

    夏斯弋被迫退靠在墻邊，心跳隨著撞擊劇烈震蕩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