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十一年。

    謝慕邁步剛進(jìn)了宮永熙宮,就瞧見那宮院梅樹底下站著個孩子。

    近日京中連綿的瑞雪紛紛不停,比往年都下的久,仿佛正應(yīng)了慧元皇后大喪。

    整個殿中已經(jīng)看不到一點(diǎn)別的顏色，滿殿瓊枝。

    這永熙宮已經(jīng)冷清了月余，滿院的雪鋪成絨毯,也無人清掃。

    六歲的謝琰穿著一件鵝黃顏色的單衣裳，腦袋上頂著散了一半的小丫髻，一只腳穿著紅色的蝴蝶戲草的繡鞋，一只腳光著，細(xì)骨伶仃，白生生一截小腿露在外面，也不怕冷似的。

    謝慕命太監(jiān)去給她抱過來,這孩子年紀(jì)小小的，那張臉卻生的驚人的艷麗。

    眉睫漆黑，臉頰雪白，嘴唇鮮紅，濃重的色調(diào)細(xì)膩的調(diào)和在那張小小的圓乎乎的臉蛋上，下頜尖尖的又帶著rou，實(shí)在是漂亮的人心顫。

    神情又呆呆的乖巧，害羞怕生，只會往娘親懷里鉆，見了人幾乎也不說話。

    謝慕心想，也難怪這宮里人人都喜歡，就是那些個平日不甚親的兄弟姐妹，見到她，也忍不住要上手捏一捏，變著法子逗她說話。

    謝慕自小受謝祁的偏疼，小小年紀(jì)便封了太子，身份高了一階，自然跟自己的兄弟姐妹難得親密，只是這小姑娘，謝慕對她倒是喜歡，但心上總隔了幾分。

    就像是喜歡別人家的孩子，看到就愿意摸幾下逗幾下，但總不是自家人。

    她不是謝家的血脈，再怎么喜歡，也絕難認(rèn)同。

    謝慕握了她冰涼的腳：“嬤嬤呢？怎么在雪地里站著？”

    謝琰見到他，眼睛亮了一亮，展了細(xì)細(xì)手臂將他抱住，仰起小臉，薄薄的嘴皮子抿的水光光紅亮亮的：“我睡醒來嬤嬤不在，我又肚子餓?！?/br>
    皇后過世，謝祁便對這孩子不聞不問，放在這冷清清的永熙宮，皇帝不管，也就沒有一個人愿意來過問，這都過了月了，謝慕終究是看不下去。

    她也不哭，謝慕估摸著她不是不哭，該是哭過了。

    “先穿上衣裳，別凍壞了，一會給你吃的?！?/br>
    謝慕命太監(jiān)去屋里給她拿衣裳來裹在身上，也無心追究那看守她的老嬤嬤哪里去了，讓人去跟謝祁知會一聲，太監(jiān)抱起謝琰，跟在太子身后便往東宮去了。

    她一進(jìn)東宮，這邊太監(jiān)侍女可就都炸開了鍋?；墼屎笊倪@小公主在這宮里是出了名的漂亮，不只一點(diǎn)點(diǎn)的招稀罕，這會聽說太子將公主給帶回來了，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瞧。

    謝琰給那太監(jiān)高高抬在胳膊上抱著，一路走便引的一路竊竊的指點(diǎn)嬉笑，跟過年似的喜慶。

    謝琰只當(dāng)人笑話她，一雙眼睛見了人笑就瞪回去，只是笑的人太多，也都不怕她瞪，環(huán)視了一圈她便有些怯，轉(zhuǎn)過臉躲到那太監(jiān)脖子上去藏著。

    謝慕因她膽子小又怕生，將她挨的近些，放在自己臥房外的暖閣里，安排了兩個細(xì)心懂事的小丫鬟伺候，先給她洗了個澡換上干凈衣裳，又給她喂飯吃。

    謝琰盯著那桌面上的小銀碗瞧著，嘴巴一撇，不高興了。

    也不開口，就是不高興，侍女給她喂飯，她伸手去拍勺子，拍碗，說不要這個。

    不要這個，不要這個要哪個？問又問不出，她只說不要，侍女當(dāng)她是挑食，想著法子問她要吃什么，卻問了半天沒問出個名堂，沒聽懂她說什么，最后還惹的她大怒，發(fā)起了脾氣，將那小銀碗一推摔到地上去。

    這位小公主只聽說脾氣壞的很，很不好伺候，剛進(jìn)來看她那乖乖巧巧的模樣，還當(dāng)是謠傳，結(jié)果這沒片刻工夫，就發(fā)作起來了。

    那幾個侍女圍著她一個人轉(zhuǎn)，愣是哄不住，只得去請示太子，謝慕過去。就見她小小一個身子給四五個侍女團(tuán)團(tuán)圍著，又說又求鬧的不可開交。

    眾人見著太子過來，立刻恭身退開。

    “怎么了？不要什么？”

    謝琰跟個炸了毛要咬人的貓似的，見了他，頓時歇了氣，憋了半天，終于小小聲的開了口：

    “不要這個碗。”

    謝慕耐心道：“你要什么碗?！?/br>
    謝琰又小聲囁喏說：“要我自己的碗?！?/br>
    謝慕記起她在永熙宮吃飯用的是套小木碗，恍悟過來，她從小就認(rèn)人認(rèn)東西，不跟生人親近，除了母后和嬤嬤，不吃別人給的東西，自己的東西也盯的賊準(zhǔn)，不許別人碰，是個非同一般的古怪別扭。

    侍女給她換了小木碗來，謝琰這才乖乖不鬧。

    謝慕看她穿著紅色小襖，合著小手在腿上一口一口吃著飯，模樣乖巧的很，跟個小貓似的，不由的笑了一笑，坐在一旁拈了塊糖球喂她。

    等他轉(zhuǎn)身一離開，謝琰這就完全炸開了。

    直接變了臉，將那小木碗一巴掌打翻，氣呼呼的要她自己的碗，又哭又叫的。

    謝慕還并沒走遠(yuǎn)，回過頭來見她來這一招吃驚的厲害，謝琰看他表情，心中以為阿兄必然是生氣了，十分難過，然而耐心就那么點(diǎn)，已經(jīng)憋不住，是必然要哭一場，一想要惹了她阿兄厭煩便又是委屈又是傷心。

    謝慕見她臉都憋紅了，嘴巴也抿的紅紅的，咧著嘴哭，眼淚水糊了眼睛，茫然失措的使勁眨著眼，四處望著，謝慕是個溫和的脾氣，像的是謝祁，耐心又很好的，平日跟下人都極少動氣，雖然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但成熟穩(wěn)重的不像他那年紀(jì)。

    這會看她這模樣，倒沒想起責(zé)備，只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太監(jiān)又專門往永熙宮去，替她拿了她的小碗來，一并將她的衣被玩物也拿來。

    謝慕將她交給侍女照看著睡覺，哪知夜里睡的正沉，感覺有東西在輕輕拽著自己被角。

    他被逗醒，卻見謝琰光著腳站在地上，穿著白色的小衣，懷里抱著小老虎布枕頭，睜著一雙眼睛望著自己，那眼睛又大又靈，但眼珠兒不大轉(zhuǎn)動，有些木木的。

    謝琰不說話也不動作，便是個害羞的意思，自己不愿開口，等旁人主動詢問。

    她對著宮女太監(jiān)要東西都是那個招數(shù)。

    那地上涼的厲害，謝慕揭開被起身，果然便被她那副模樣激起了憐愛之意，還未說什么，在榻前瞌睡的小太監(jiān)卻醒了，以為她驚擾了太子，忙磕頭請罪帶著出去。

    謝慕看她給太監(jiān)帶下去了，也就作罷，重新躺回去睡下。

    睡到夜里，又給拽被角拽醒，醒來她還是那副模樣。

    仍舊又給太監(jiān)帶了下去，謝慕以為她是年紀(jì)小，剛失去了母親，心中害怕，于是多關(guān)照了兩句，讓人看著她睡，小心照看著，別讓有打雷或者貓兒狗兒叫的嚇著。

    因而第三次給她叫醒，謝慕便覺得詭異的很了，起身將她拉近手邊，問道：

    “你不睡覺，老來拽我做什么？”

    謝琰盯著他臉，脖子，只覺得他好看又溫柔，小小的手掌覆蓋到那脖頸上抱著，謝慕給她小小軟軟的手心一摸上，頓時覺得一股溫軟細(xì)膩的暖意，心頓時就軟成黏乎乎的一團(tuán)。

    “我睡不著，想跟你睡?！?/br>
    她說話慢，口音軟軟糯糯的，真是沒法讓人不心疼，謝慕打發(fā)了太監(jiān)，將她抱上榻，塞進(jìn)被子里，再躺下去，那小小的身子便跟蟲子似的蠕動過來，往胳膊下往懷里鉆。

    謝慕就勢抱住她，小孩子身上一股甜甜的奶香。

    謝琰抱著他身體，便歡喜多了，細(xì)細(xì)滑滑的手指頭在謝慕身上摸來摸去。

    謝琰最愛往人身上摸，小時候也不太害羞，一歲大的時候，愛笑的很，見著人就笑的牙不見眼，顛顛的邁著小短腿跑過去，看到人身上哪里有露出來的rou就要伸手去。

    從脖子摸進(jìn)去，撿著rou軟的地方，又摸又掐，小手又沒力氣，咬著牙攢勁攢的嘴都歪了。

    她對人身上白花花的rou是天然喜愛，見人洗澡就要鉆進(jìn)屏風(fēng)看，謝慕那會也曾在永熙宮里，她是聰明的很，見到宮女太監(jiān)的拿衣服備浴桶，便高興的手舞足蹈的，就眼睜睜在一旁守著，等著看宮女伺候謝慕脫衣服洗澡，宮女要趕她走，她就是不肯，誰趕她她跟誰急。

    看到太子殿下終于脫了衣服露出光屁股，她就樂得嘴歪，看的滿臉喜笑，眼睛都不眨，到后面看的歡喜的很了不過癮了還要追過去找屁股蛋掐。

    一頭撲到浴桶里去，攔都攔不住。

    后來宮女為了給太子殿下洗澡，專門換間屋子，從里頭閂上，將她趕開，結(jié)果那回就惹得她大發(fā)脾氣，她聽著里面水聲，知道在光屁股洗澡，便在外邊又叫又嚷的踢門，踢不開，直接去花園里撿了一塊大石頭舉過來砸，滿地撒潑。

    太監(jiān)要抱開她，她又拿石頭砸人，總之是進(jìn)不去那門誓不罷休。

    最后是沒辦法，但凡太子洗澡，她要看就只好由著她，要掐也只好給她掐，皇后說她是小孩子好奇，越是不讓她看她才越要看個明白，等她看夠了就不稀罕了。

    她見著任婉脫衣裳也是那副癡相，立刻手就摸過去要掐，偶爾見著謝祁衣裳不整了一點(diǎn)，也立刻就眼疾手快的就去摸，只是因?yàn)樘拥钕履昙o(jì)小，平常洗個澡的也不避人，偶然給她瞧見了一回，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完全魔怔了。

    只是小時候那般活潑，越大卻越害羞了些，唯一沒變的是那暴躁的壞脾氣。

    謝慕給她小小的手在胸口摸著捏著，手指又滑又軟，覺得她是老毛病，忍不住打了她手一下，教訓(xùn)道：“還沒斷奶是么。”

    因?yàn)槿瓮裆眢w有病，謝琰生下來沒怎么吃過奶，斷奶斷的早，總不甘心似的，所以見著白花花的rou就特別上癮，見著人圓乎乎的光屁股就感覺肚子餓，所以才有那么個見rou就摸的癖好，不過她現(xiàn)在六歲快七歲了，再不懂事就得招人笑話。

    謝琰給他打的手縮了一下，也覺得有些羞恥了，便藏了手，將臉埋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