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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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案上睡著,因為頭痛犯的厲害,腦中昏昏沉沉好像被什么東西在狠狠攪動,耳畔是巨大的恐怖的喧囂,但我仍然以為是頭痛犯病的關(guān)系,并沒有因此而醒過來。 等耳邊那股喧囂消散,我頭總算清醒了些,才驚恐的發(fā)現(xiàn)風(fēng)疾速的身旁掠過,而人在馬上,韋一江正帶著我縱馬在飛馳,我回身望去,金陽城的方向一片火光。 我情覺不對,立刻要韋一江住馬,放我下來,他的聲音在風(fēng)中帶著沙啞的顫意,然而固執(zhí)又高聲道:“殿下要屬下帶公主離開,屬下必須帶公主離開,不能停下。” 我覺得哪里出了問題,但是不敢去想,下意識的也不敢去問,只想立刻下馬趕回去找謝慕,韋一江固執(zhí)的帶著我不放,我急火攻心,一狠心咬牙,從靴子里拔出匕首來,夜色中趁韋一江不注意,回身去刺他,趁他沒有防備連忙躲閃的工夫?qū)⑺葡埋R背,接過了馬韁立刻轉(zhuǎn)馬往回路去奔馳,我沒有回頭去看,韋一江栽下馬大概是摔傷,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我一路縱馬回去,心中的恐懼開始瘋狂的騰起,背心泛起冷汗,手腳也控制不住的顫動,努力穩(wěn)住身體,控好韁繩疾馳,回到金陽城,沒有入城。 金陽城外已經(jīng)是一片廝殺的戰(zhàn)場,血腥味混著火光沖天,讓人戰(zhàn)栗的死亡地獄展現(xiàn)眼前。 我腿軟的幾乎掉下馬,一瞬間幾乎有些不知道置身何處。 失去了一切反應(yīng),只是本能的恐懼。 我看到地上的死尸,有一個是穿著黑衣,面上的面具已經(jīng)脫落,露出一張蒼白的染血的臉來,眼睛睜著,死狀可怖,是謝慕的侍衛(wèi),我此生頭一回見到謝慕身邊這幫黑衣侍衛(wèi)的真容。 也是頭一次見過這些人的死亡,我一直以為他們所向披靡戰(zhàn)無不勝,仿佛是死神所遣。 原來他們也會死,也不過是rou體凡軀。 我始終沒有找到謝慕,戰(zhàn)場上殺的難解難分,寸步難行,什么都看不到,更別說找一個人。 我只能騎著馬在戰(zhàn)場上徘徊,茫然的四處找尋,一無所獲。 直到這場廝殺已經(jīng)稍稍顯出勝負,戰(zhàn)場上各自殺得疲憊不堪,已經(jīng)完全膠著,都疲憊又無力的時候,我才能勉強行走,在尸山血河中穿行,試圖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 我已經(jīng)恐懼的麻木,恐懼到極處,反而沒有那樣可怕。 只是心跳的厲害,仿佛隨時會從胸膛跳出來。 我心里不住的念著他的名字,謝慕,謝慕...... 想看到他,但又默默的祈求:不要看到他。 我有些奇怪我這樣在戰(zhàn)場上走來走去,竟然沒有人來殺我,我手中空空,只有一把小小的匕首,我安然無恙的如同游魂一樣在戰(zhàn)場上飄蕩,直到看到一個人。 他已經(jīng)身負重傷跪著,正以劍殺了兩個上前的士兵,其余人皆在數(shù)尺之外,不敢靠近。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我下意識的一頓,有些不敢上去。 我緩緩的將馬靠過去,試圖看清楚。 身體并不覺得疼痛,仿佛有種解脫的快意。 只有rou體的疼痛,疼的夠狠,夠劇烈,才能彌補,替代心上的空洞。 他嘴角緩緩的露出笑來,那笑仿佛是皚皚白雪中開出的第一株杜鵑花,凄艷又在雪中頹敗。 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終于,要結(jié)束了嗎? 活著已經(jīng)累了,rou體的生命已經(jīng)成為了心的負累,只是仍然舍不得死去,活著已經(jīng)如此痛苦,再找不到繼續(xù)的意義,而又不得不活著。 而今終于可以結(jié)束了嗎? 這樣真好,早該如此。 他眼前產(chǎn)生了幻覺,仿佛看到某個熟悉的影子,那雙眉目,迷蒙中帶著癡意,如同一個小小的動物一樣在傻乎乎的期盼仰望,嘴唇動了動叫的兩個字是謝慕。 他有些幸福,她叫自己名字的聲音總是帶著一股天然的嬌癡,總像在撒嬌,像在可憐巴巴的祈求關(guān)懷疼愛,像個乖巧的小貓兒。 他仿佛聽到她在叫,遂喃喃的回答道:琰兒...... 我下了馬,手中還抓著馬鞭,神魂不屬。 他身上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發(fā)冠散落,頭發(fā)披散下來,沾著血糾結(jié)的一縷一縷垂著貼在臉上,面上被利器劃過幾道深深的血痕,整張臉已經(jīng)被血糊的不辨面目,握著劍的那只手搖搖晃晃撐在地上,幾支箭當(dāng)胸而過,一只在腰腹,一只在腿上,垂著頭。 頭發(fā)一滴一滴的滴著血。 地上的血蜿蜒流動,膝下的土已經(jīng)被鮮血染透,發(fā)間的血仍然在一滴一滴的下落。 林中的大火還在熊熊燃燒,燒的死尸枯木一片焦臭沖天,燒的林間一片通紅,火光映照著他臉上,呈現(xiàn)出一股離奇的凄艷又詭異的可怕色調(diào)。 那張臉我已經(jīng)認(rèn)不出,我還沒有回過神,只是訥訥叫道:“阿兄......” 聲音在烈火燃燒出來的風(fēng)聲中連我自己都聽不到,他卻動了動,微微抬了頭,臉對上了我,嘴唇嚅動著,目光有些癡然,看著我,無聲的叫道:“琰兒......” “琰兒過來.......” 耳畔的廝殺聲好像在一瞬間消失,我有些短暫的失聰,然而只是片刻那聲音又突然間劇烈的爆開,刀 兵相撞的刺耳聲響,利器刺破皮rou的悶響,慘叫聲呼號聲混在火聲中。 一瞬間的空白過后,我看到他的眼睛。 隔著黑夜和火光,他的眼神溫柔而發(fā)亮,那雙眼睛......永恒不變...... 我手捂住嘴,心猛烈抽搐,身體劇烈的顫抖起來,身體仿佛被定在遠處,失去了一切言語或者行動的能力,渾身被一種巨大的兇猛的恐懼頓時席卷,讓我有些錯亂癲狂。 他手握緊了插在地上的那柄劍,努力要站起來,然而膝蓋已經(jīng)毀壞,不能挪動分毫,他掙扎最終又頹然下去,口中涌出血來,喃喃著幾乎要伸手:“琰兒過來,到阿兄身邊來?!?/br> 我要挪動腿,卻身體一軟跪了下去。 “......阿......兄......” 我嗓子完全啞住,想要開口,卻胸中哽住,一聲也發(fā)不出,我掙扎著連滾帶爬的撲過去,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推開前面躍躍欲試然而始終不敢動彈的士兵,沖上前去一把握住他懸在空中的那只帶血的手掌,頭眩暈,腿一陣陣的發(fā)軟。 完全不敢觸摸他,他渾身是血,整個人被箭矢穿透,我手瘋狂的抽搐,仿佛一下輕輕的觸碰都會弄疼他,舉目四望,天昏地暗,只有慘烈的廝殺。 我感覺整個身體已經(jīng)被痛苦撕裂,仿佛置身地獄。 整個世界都是一片黑暗,絕望,無路可逃的絕望。 我好像要瘋了,神志開始瘋狂的錯亂,周遭的一切不斷的在旋轉(zhuǎn)。 天啊,我做錯了什么,為什么要受到這樣的懲罰..... “......老天啊......你不如直接殺了我......” 我感覺要瘋了,喉嚨中發(fā)出長長的顫音,仿佛已經(jīng)窒息,努力的想呼吸。 無法呼吸,只能喉嚨中嗬嗬的顫栗作響,我死死的捂住嘴,呼吸死死的哽住,仿佛被什么東西緊緊扼住了脖子,垂死一樣的掙扎,掙扎不出。 我感覺自己嗓子在一霎那間已經(jīng)啞了,再也沒有了說話發(fā)聲的能力。 我撫摸著他被血浸濕得而頭發(fā),將他頭頸擁到懷中,身體搖搖欲墜,啞聲嚎啕,哭聲在胸腔喉嚨間來回翻覆,卻發(fā)不出來一聲,連呼吸也梗塞。 淚落如雨,啞然無聲,有什么東西終于碎裂了。 他好像忘了自己身上的傷,絲毫不覺疼痛一般,表情沒有一絲的痛苦,而是安靜又幸福的展了手臂抱住我,嘴唇帶笑,喃喃道:“別怕?!?/br> 我抱住他肩膀,手撫摸著他身上黏膩的血,粘在手上,手指幾乎被粘的分不開,我撫摸著他能被觸摸到的每一寸身體,仿佛擁抱著整個世界。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顫抖了多久,最后一手抱著他身體,轉(zhuǎn)過身去,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地上拾起一柄不知誰扔下的長劍,眼睛已經(jīng)通紅的盯著不知何時已經(jīng)逼近的越來越多的士兵。 我見到趙狄,金陽城的守將,他原先是謝慕的親信。 他排開軍士,上前來,身旁還有一人,熟悉的很,謝圖寶。 他緊鎖這眉,神情不悅,仿佛艱難的在忍受什么,我目光對上他,幾乎要殺人,他卻始終頭端的不高不低,紅潤的嘴唇緊抿著,一臉固執(zhí)的倔強,眼神復(fù)雜的看著我。 他模樣幾乎有些謝慕的翻版,只是眉目間更加英氣,沒有謝慕的細致。 沒想到啊沒想到,謝圖寶。 可笑?。骸霸瓉砦茵B(yǎng)了一場,竟然養(yǎng)了一只不會叫只會咬人的狼嗎?” 他抿了唇欲言又止,似乎要叫姑姑。 我指了劍,激動怒罵道:“別叫我!我現(xiàn)在恨不得一劍殺了你,今生最后悔的事就是當(dāng)初怎么會救一只白眼狼,你要是敢過來一步,別怪我手中的劍不長眼睛!” 我握著劍,幾乎要笑出來,不再看他,轉(zhuǎn)向趙狄:“趙將軍,你這是反了?你以為我阿兄若死,你還有活路?犯上作亂,誰給你的膽子?” 趙狄道:“我哪敢要他的命,他的命,自然要交給二公子?!?/br> 我冷笑:“就憑謝翮?你別告訴我,就憑他那點本事,能讓趙將軍為他驅(qū)使?!?/br> 趙狄道:“人人皆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必同你說?!?/br> 他比手勢,身后的士兵漸漸挨近來,一名士兵要過來拖拽我,我持了劍刺過去,一劍將他刺死了,拔出劍,臉上肌rou顫抖,厲聲道:“別過來!要碰他,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謝慕緩緩的握住了我持劍的那只手,我低頭去看他,他搖了搖頭。 我哭泣道:“阿兄?!?/br> 謝慕撐著劍終于是站起來,拔掉身上的幾支箭,血如泉涌,而他絲毫不覺,人搖搖晃晃又立穩(wěn)了,對向趙狄道:“趙將軍可記得半月前,我讓你去我?guī)ぶ心谴???/br> “你之后應(yīng)該察覺到了,那次我本就能殺了你,但我沒有?!?/br> 趙狄心有余悸,登時臉色發(fā)白,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 “我知道你是個什么東西,若當(dāng)日我殺了你,便不會有今日,但我沒有?!?/br> 趙狄惱怒道:“為何!” 謝慕輕描淡寫道:“因為我累了。” 他莞爾一笑:“我從縱馬上了戰(zhàn)場從未一敗,最后卻死在你手上,你該慶幸,日后你若青史留名,必然是托我的福,當(dāng)感謝我?!?/br> 我聽到心中一陣發(fā)寒:“......謝慕......” “他說會讓我后悔,你要是見到,替我告訴他,謝子魚雖死不悔?!?/br> 他口中說著,又對上謝圖寶:“至于你,你還太天真,不可能的?!?/br> 我沒有聽懂他最后這兩句話的含義。 而他忘了我一眼,久久注目著,最終是目光轉(zhuǎn)了轉(zhuǎn),終于望向虛無的遠方。 火光之外便是黑暗,他的聲音微弱又清晰,一字一句如同讖語。 “一切罪過,皆在謝子魚一身,我愿死后尸骨成灰,為山河作枕,受萬世所踐,愿我魂魄永墮阿鼻,為烈火焚熾,不得輪回,我為罪甚重,甘受其報,今生已無可贖,只求她不要受我牽累,來世清清白白,潔凈無污,快快活活,有良人為越,有君子為伴,莫要再為我這樣的人枉負一生,她是個傻孩子,沒有做錯事,錯在我,神靈在上,原諒她,不要虧待她?!?/br> 清脆的劍落地的聲響。 我回過頭,怔怔的看著他的動作,眼睛仿佛生出錯覺,久久才回過神,發(fā)瘋似的嘶吼道: “不!” 不要,不要這樣,不要...... 我抱住他萎頓的身軀,嚎啕痛哭:“不要這樣,不要這樣,為什么要這樣??!你不要死....” 血正從脖頸處噴涌而出,氣管割斷,他已經(jīng)不能再說話,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著我,嘴唇微張,我伸手想捂住他頸上,血仍然從指縫涌出來。 我偶然間抬頭才注意到這月光這樣亮堂,將整個戰(zhàn)場照的一片朦朧的銀白。 是啊,這是中秋啊,怎么我現(xiàn)在才看到月亮,這樣亮。 士兵們站在身后,卻無人敢上前,圖寶的聲音低啞的叫道:“姑姑.....” 月亮雪白的一團,仿佛在沙丘間穿行。 我摟著謝慕的頭在懷中,感覺著他身體殘存的熱度。 還是有一點溫暖的,雖然已經(jīng)沒有呼吸,可是身體還是軟和的。 “我錯了,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喜歡了你,也不該跟你好,要是我當(dāng)初乖乖的離開,不跟你在一起,你便不會這樣痛苦為難,也許就不會拿了劍抹脖子,是我害了你?!?/br> 可是你醒來啊,你醒來,你醒來我就走了,走到天涯海角去,再也不逼你跟我好了。 你想去成婚便去成婚,想去生孩子便去生孩子,想怎樣就怎樣。 從此我不認(rèn)得你,你也不認(rèn)得我,只要你好好活著。 只要你別死。 “你活著啊,為什么不活著,這樣年輕,到了明天,你就二十九歲了?!?/br> 為什么要死呢?為什么....... 我不要你替我許下輩子,我只要你活著。 我仿佛在做夢,看到月光,又幾乎懷疑這是夢,這不是真的。 我拍拍他的臉:“阿兄?” 他沒有反應(yīng),我掐我自己的手,也沒有疼痛。 沒有疼痛,是在做夢。 日出東方,清晨的陽光照在戰(zhàn)場上,夜里的露水沾濕了衣裳。 我摟著他的身體,血在地上凝結(jié)成一片片的膠著,他的面頰蒼白,臉到嘴唇,沒有一絲的血色,他睫毛上沾染了日出的微紅的光,被染成了金色。 日光照耀的荒漠也是一片燦爛的金色,照耀著戰(zhàn)場上干涸的血凝固的黑。 風(fēng)中傳來輕輕的哼唱,不知是誰在唱,唱的一聲不接一聲,唱的嘶啞難聽的調(diào)子。 “月牙兒啊,爬過沙丘,爬過沙丘.....” 月牙兒..... 我撫摸著他的臉,眼睛迷蒙的看了看遠方刺目的火紅,喃喃喚道: “阿兄,太陽都出來了?!?/br> 他身體冰冷而僵硬,我一點一點擦掉他臉上凝固的血。 他眼皮闔著,安靜的靠在我臂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