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光聽聲音，只覺得他此人溫潤之余稍顯懶意，還帶著逗弄。此刻借著朦朧燭光，見他端坐榻邊，若不知情，定會以為他是個(gè)爾雅君子。

    可他吮咬的每一口，每一記挺身都很不君子，更和斯文沾不上邊。

    道貌岸然的禽獸！

    阿姒不搭理他，更不與他說話。

    視線從竹椅、邊幾，游到窗臺。失明后，“看”對于她只代表一個(gè)動(dòng)作，而不是生動(dòng)鮮活的畫面。眼下阿姒貪婪地看著周遭，目光落在妝奩前的銅鏡。

    她已許久沒看過自己的模樣。

    余光瞧見雪白衣擺微動(dòng)。

    阿姒戒備望去，坐在榻邊的青年緩緩起身，取來那枚銅鏡。

    “想看便看吧。

    “如今的阿姒，很漂亮。”

    青年一襲白衣，墨發(fā)如瀉，溫柔低垂的眼里映著個(gè)阿姒。

    平日她雖梳婦人發(fā)髻，骨子里卻仍透著不諳世事。但此刻再看，像是半熟的櫻果，長發(fā)慵懶散下，眼角眉梢媚色暈開，溫柔之余，添了勾人的媚。

    這一切改變都是因他而生。

    她是他的了。

    往后也只能是他的。

    他見過她哭著顫著綻放到極致是如何妍麗，再無法容忍任何男子見到她這般勾人的模樣，更無法想象她在別人懷里綻放。

    如今僅是回想，難以言喻的柔軟和沖動(dòng)便充斥心間，像中了蠱般，想將她攬入懷里。晏書珩微嘆。

    他是放不開手了。

    他體貼地把銅鏡豎在她面前。

    阿姒冷淡別開眼。

    她不喜歡他洞察人心般的體貼，不愿讓他尋到冰消雪融的間隙。

    更痛恨他的溫柔。

    .

    來的是個(gè)女郎中。

    阿姒撐起身子：“郎中，我的眼睛可還會復(fù)盲？”

    女郎中亦說不準(zhǔn)：“敢問娘子是在何種情形下復(fù)明的？”

    阿姒噎住了。

    難不成要說，她是和夫君……云'雨交'歡時(shí)，突然就看見的？

    呸呸！

    阿姒恨恨地咬緊牙關(guān)。

    他才不是她的夫君！他是那位道貌岸然、衣冠禽獸的世家權(quán)臣。

    見她眼中一會難堪，一會忿怨，走馬燈似的變換。女郎中望向晏書珩。青年竟微愣，長睫扇動(dòng)，啟唇正要開口。

    阿姒怕他胡言亂語，忙接話：“是被惡狗撕咬時(shí)，突然看見的?！?/br>
    每一個(gè)字都是咬出來的。

    女郎中卻更疑惑，待瞥見阿姒脖頸處紅痕及襟口齒印時(shí)，這才明白。

    看不出來這世家公子清雅的面皮之下，竟這般孟浪。她訥訥道：“原是如此……娘子身上淤血本就化了大半，又正巧經(jīng)歷一番氣血翻涌，神思動(dòng)蕩。身心受了刺激，這才催動(dòng)積存著的淤血?！?/br>
    阿姒來不及羞恥，忙問：“那這次復(fù)明，會不會是曇花一現(xiàn)？”

    女郎中道：“屬實(shí)不好說，這就像溝渠淤堵。若是淤堵處有個(gè)漏洞，淤泥還在，水也可通過洞口流入，但誰也說不準(zhǔn)，水流時(shí)會不會再次導(dǎo)致殘存的淤泥堵住洞口。還需時(shí)刻留意?！?/br>
    阿姒聽罷，喜憂參半。

    女郎中診治過后，臨走時(shí)，又被晏書珩叫住：“有勞再開個(gè)有助女子滋補(bǔ)氣血、靜心安神的方子?！?/br>
    青年說完，長睫稍顫，耳垂微紅著溫柔補(bǔ)道：“另需些消腫去淤的膏藥。”

    女郎中自然知道是涂在哪里的藥。只是這話從眼前光風(fēng)霽月的青年口中說出，他神色還那般溫和沉靜，她難免愕然：“好，我稍后著人送來?！?/br>
    出門后，女郎中拍拍心口：“我的娘嘞，只見過因縱'欲過頭要了命的，沒見過因那檔子事刺激而復(fù)明的！”

    走出幾步，想起阿姒模樣，呢喃聲融入夜色：“不過，那女郎好生眼熟啊?！?/br>
    但實(shí)在想不起來。

    .

    郎中走后，阿姒喜憂參半。

    喜的是至少復(fù)明了，憂的是不知會不會再次看不見。若這樣的話，她豈不是一直都得留在晏書珩身邊、任他拿捏？

    “阿姒?！?/br>
    肩頭輕輕落上一只手，阿姒像受驚的傷獸般彈起來，拔出簪子握在手中，清眸透著惱怒和些微無辜。

    晏書珩憐惜地靠近。

    阿姒驀地想起當(dāng)初在竹溪時(shí)她起疑那次，他把她帶到船上。也是這樣一點(diǎn)點(diǎn)逼近，迫得她退無可退。她一再懷疑，又輕易被他說服，不正因?yàn)樗齼?nèi)心也潛藏著恐懼，怕他真的不是江回、怕自己孤苦無依？

    阿姒眼底決然冰冷。

    她不管不顧，簪子往前一刺，青年輕握住她腕子。

    此情此景，何其的相似。

    阿姒憤然盯著他。

    晏書珩垂目，輕輕抽'去她手中簪子：“阿姒。玉簪圓潤，我皮糙rou厚，并不能刺破。改日我給你換支稍尖的金簪，屆時(shí)無論你如何，我都不還手。眼下若阿姒費(fèi)力，我會心疼?！?/br>
    真是油嘴滑舌，拳頭打在棉花上，有氣無處撒。掙又掙不開，阿姒惱了，咬牙擠出三個(gè)字：“不、要、臉。”

    晏書珩笑意緩綻：“顏面和阿姒之間，我自然選阿姒?！?/br>
    一搭話，倒讓他得了趣。

    阿姒不再說話，也不再掙扎，側(cè)過頭看著淡青色的紗帳走神。

    青年俯身，輕輕擁住她。

    “阿姒……”

    阿姒譏誚道：“莫非長公子沒要夠？我就躺著，您大可隨意施為?！?/br>
    青年神色復(fù)雜地凝著她。

    “阿姒，你知道的。我若只是想要你的身'子，何必一忍再忍。

    “我動(dòng)欲，是因動(dòng)情在先。”

    嗓音夾著溫存，微燙氣息拂過頸窩，阿姒身子出于習(xí)慣不受控制地怔忪，心卻更為冷硬?！拔夷芙o的只有身子。我說過，我不喜歡被騙。

    “我斷不會再把心給你?！?/br>
    晏書珩將臉埋在她頸側(cè)，低道：“是我用錯(cuò)法子?！?/br>
    再后悔亦無濟(jì)于事。

    他不會放手。

    腰間被輕碰，阿姒以為他真的又要來，正要怒斥，一看原是在替她掖好被子。他俯身，要輕吻阿姒額際。

    但她偏過臉，最終他冰冷的唇只是從她額際輕擦而過。

    阿姒閉上眼不看他。

    耳邊只聞青年溫和的話語：“縱使不談情意，我騙了你，也理當(dāng)彌補(bǔ)。你先留下治好眼睛，旁的另說，只要?jiǎng)e和自己過不去，我都會滿足。”

    晏書珩耐心地坐在榻邊，大有她不回應(yīng)就不離開的架勢。

    面對這種厚臉皮的人，阿姒有氣無處撒，只得壓下惱恨，冷道：“那我要歇下了，且不想見到你?！?/br>
    “好。我在西廂歇著，你有事喚我。”晏書珩好脾氣地哄道，給她掖了掖被角，又拉好紗帳，這才離去。

    阿姒有太多疑問，但一時(shí)半刻弄不明白。再壞的時(shí)候都已過了，她雖不了解晏書珩，但朝夕相處數(shù)月，也知道他不是歷城城主和鄭五，更不是那些山匪。

    至少目前她的性命無憂。

    身上酸痛，心也亂。

    她太累了，想先睡一覺。

    .

    昏睡間，她竟好似做了個(gè)夢。

    只覺得恍若回到幾個(gè)時(shí)辰前，可腿心并未察覺溫?zé)?，反倒一涼?/br>
    但這股涼意很能緩解她傷處微辣的痛意，太舒坦了，阿姒輕咬下唇，身子亦扭了扭，甚至屈起雙腿，對著那涼意展開，越開越大，好讓這股涼意能送入更多。

    耳畔似傳來輕笑。

    朦朧中傳來繾綣軟語，溫?zé)岬臍庀⑾褚桓鹈谳p撓。

    阿姒溢出一句低'吟。

    “喜歡這樣？”

    她只有一半意識，隱約記得說話的是她的夫君，往常他也總這般邊勾弄邊在她耳邊低語，他知道她喜歡他的嗓音，每次只要一說話，她就會更激動(dòng)。

    阿姒輕輕嗚咽：“嗚……”

    “再打開些。”

    阿姒得了好處，配合地大開。

    涼意沁入得更熨帖，像一條通身冰軟玉凈的靈蛇勾纏輕扭。

    傷處好似淌過能治愈一切的溫泉，阿姒不愿讓這泉水離去，并膝夾住他手肘，腰亦忍不住輕扭。

    更進(jìn)了些，涼意襲人。

    那只手索性埋著，青年坐在榻邊，呼吸漸緊，下顎微收。他長指挖了一指膏藥，從縮緊蠕動(dòng)的間隙緩?fù)贫?，溫柔地慢揉輕勾：“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