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親愛的,你的耳朵這么小???” 造型師有些吃驚,盯著那薄薄的銀耳般的一片,“只有我一半兒!” 藍蘇錯愕地看向鏡子,她從前的頭發(fā)如拖把般披著,額、耳、頸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從未評估過自己的長相,也未發(fā)現(xiàn),耳朵真如造型師說的,似乎只有常人的一半。 “我不怎么照鏡子?!?/br> 她找了一個不暴露身份的理由。 造型師秒懂:“噢我知道,聽說你很小就那個......生病了嘛,最近剛醒,沒來得及熟悉身體,正常的?!?/br> 所謂生病,便指的是發(fā)生在真正的二小姐身上的,9歲因為變故,成為沉睡的植物人。 “嗯?!?/br> 藍蘇點頭,她發(fā)現(xiàn),很多時候不解釋全,剩一點留白,旁人自然而然地能自圓其說。 “好啦!” 造型師拍了下她的椅背,“妝弄好啦!看看,還滿意不?” 藍蘇望著鏡子里的自己,純白襯衫,豆沙色外套,長發(fā)披垂至腰,一個月前,她還在俄羅斯的邊境殊死一搏,不想,突然之間就成了嬌妻。 還是人畜無害的那一類。 造型師還在介紹: “妝沒有給你化很重。你的五官本來就很漂亮,眉毛細細的,鼻梁窄窄的,就跟你做的淡妝??矗@顆痣都沒給你點?!?/br> 藍蘇左眼角有顆淚痣,褐色的,在清純的長相之上平添了幾分憂郁。 她不懂妝造,但淡妝很接近她平日的狀態(tài),舒服很多。 “好,謝謝。” 頓了頓,問:“霍總不化妝么?” 造型師笑著解釋:“霍總的妝造是一早做的,說是要去接您,所以我們早上就去她府上做了?!?/br> 府上,很舊時代的詞。 其實更普通的說法,是“去她家”。但藍蘇并未覺得奇怪,因為她跟霍煙一樣,沒有“家”的概念。要么說“府”,要么“宅子”,要么“房子”。 看來,這個造型師跟霍煙有段時間了,連說話習(xí)慣都一樣。 那天恰好工作日,去民政局的人不多。排到藍蘇二人時,她們只在大廳等了3分鐘。 一進去,工作人員便引領(lǐng)著去了拍照室,坐到一大塊鮮紅的背景布前,面朝鏡頭。 “哎~對,兩位看這邊啊!” 攝影小哥十分熱情,想用上揚的音調(diào)改變二人臉上的凝重。 “再靠近一點,左邊的小jiejie挪一點哦!” 霍煙坐著輪椅,藍蘇便只能坐一張同高度的凳子,方才助理江楓來擺凳子時,按照霍煙的喜好,隔了20厘米左右的距離。 挪近點么? 藍蘇猶豫,霍煙看起來不喜歡跟人太近。轉(zhuǎn)頭看向這人,是斧鑿刀削一般的雕塑側(cè)顏,看一眼便覺得冷。 “挪么?”藍蘇問。 霍煙摘下眼鏡,沒有回頭,一如既往地平視前方。 “挪吧?!?/br> 于是,藍蘇將凳子與輪椅挨到一起。按照印象里的結(jié)婚照構(gòu)圖,上半身也往她身上靠去,臂膀貼著臂膀。 貼上去的瞬間,那人的手臂一硬,鼓起肌rou的幅度。 即便隔著兩件白襯衫的布料,藍蘇也清晰感覺到僵硬的肌理。那是趨于身體本能的,對突然靠近事物的戒備。 藍蘇不解,余光瞟到這人側(cè)頭過來,于是也轉(zhuǎn)過去,迎上的,是近距離放大的面孔。 與東方人全然不同的,大刀闊斧的立體的五官,即便眉骨也格外有攻擊性。濃黑的眉,高挺的鼻,尤其,是為了拍照特意摘下的眼鏡,那失去鏡片過濾的,如冰蛇一般的眼睛。 藍蘇愣了一下,她發(fā)覺,這人有一種危險的美感,肆意、強迫、陰狠、毒辣,似乎這具殘疾的軀體只是一副皮囊,驟一撕開,便能跑出一頭野獸。 “太近了。”野獸跟她說。 “噢?!?/br> 她乖乖挪開,將凳子也往外移了10公分。垂眸的時候,鴉羽般的睫毛微顫,起了一絲漣漪。 “這樣呢?” “可以?!?/br> 藍蘇照做,沒有惱怒,沒有不安,卻也沒有任何歡愉。在面向鏡頭時,表情恢復(fù)如常,冷著眼睛冷著臉,沒有絲毫情緒。 攝影師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微妙。無論眼神、談話、還是臉上的表情,這兩人都跟卿卿我我的小情侶太不一樣了。知道是來領(lǐng)證,不知道的,還以為來談合同。 “那個,稍微有點嚴(yán)肅哈?!?/br> 他顫巍巍地建議: “來,笑一笑呢?” 于是,霍煙意識流地勾了下唇角,藍蘇生硬地繃緊唇線。 攝影師:“......” 5秒之后,重新建議: “要不,你們想想開心的事情?” 藍蘇:“想了?!?/br> 霍煙:“沒有。” 攝影師:“......” 于是,從業(yè)八年的攝影師拍出了職業(yè)生涯最嚴(yán)肅的一張結(jié)婚照。結(jié)束后,他目送二人的背影遠去,不斷撓后腦勺: “嘶,長得好看的人,是不是都不喜歡笑?。俊?/br> 就拿這對來說,要長相有長相,要身份有長相,要性格有長相,要是笑著拍一張,多妙?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冰山美人? 他腹誹著,殊不知,這對冰山美人在辦完手續(xù)后,冰山一號從包里掏出一枚戒指,遞給對方。 “我有戒指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