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言?！彼磺宓穆曇衾铮@三個字倒是清清楚楚。

    漫畫貼里的人物是李澤言。

    視線貪婪地落在他身上，這會兒看看，倒真有點像李澤言，可再仔細看看，從額前垂落的頭發(fā)絲到臉上的鋒利的線條，再到頎長的身形，還有那微微露出的腳踝，都是漫畫里的人物不能企及的。

    “那章緒寧呢？”

    沒有應(yīng)聲的程競舟像是睡著了，眉間依舊微微蹙著。

    從大一新生入學(xué)在登記處遇到他的那天開始，她就對這個淡漠的視萬物為芻狗，又嘴欠的男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后來從薛志滿那兒知道，這個男生叫程競舟，跟陸東廷他們關(guān)系不錯。

    她打聽到他的名字，拉近兩人的關(guān)系，為著藏在心底難以表露的心思，她不著痕跡地將幾個圍在了一個小圈子里。

    她跟章緒寧原本不熟，只是富二代的圈子就那么大，也就是知道名字，打過照面而已。倒是陸東廷跟章緒寧從小就認識，因為徐詠華和蔣茗曾是閨蜜的原因，蔣茗一直有意將章緒寧當(dāng)做兒媳婦收進陸家的門。

    為了這個小圈子，她真的費勁了很多心力。

    因為陸重海和薛傳霖同一部門工作的原因，兩家看上去關(guān)系不錯，但要說多好，也不見得，也就是門面上有來有往而已。

    小的時候不明白，長大了之后也沒明白多少，但是隱隱約約中她能感受到薛家和陸家之間是隔著一道無形的警戒線的。

    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小圈子，好不容易拉近了她跟程競舟的距離，成為可以隨時見面喝酒聊天的朋友。計劃并著手準備開始表白，甚至幻想著那個場面的他會作如何反應(yīng)時，程競舟卻勾著章緒寧的肩頭出現(xiàn)她面前。

    他對章緒寧說，“跑什么啊，跑了，你也是老子我的！”

    他的語氣很沖，霸道蠻橫跟平時那個淡漠的他完全判若兩人。她那顆如火山欲要爆出的巖漿瞬間冷卻，沉入地底死寂一般。

    躺在沙發(fā)里的人似乎是夢囈，輕輕地哼了一聲，短暫的聲音將薛迎嵐的思緒倏地拉了回來。

    “……還不是，因為章興平……”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透著巨大的信息量，全然砸進了薛迎嵐的腦子里，漫天的碎片無聲無息地拼接成唯一的可能性。

    玉景灣的別墅地理位置如今看來也不算太好，四周小區(qū)林立開始，夜里的車輛的轟鳴聲逐漸延長。

    半夜了，身后貼著他的人已然睡著，他微微向內(nèi)側(cè)移了移身子。

    最后一聲轟鳴聲消散在遠處后，他睜開眼睛視線落向沙發(fā)內(nèi)側(cè)的暗影里，空洞又深邃。

    接下去的一分一秒漫長的折磨著他每處神經(jīng)，快了，天亮之后，或許等不到天亮，這份煎熬就該結(jié)束了。

    天微微亮起，從落地窗灑進來的灰色光亮掩去了吊頂刺眼的燈光。

    智能鎖開啟的聲音炸然響起，驚的他眉間猛然驟緊，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緒寧，你別誤會，我們可能是喝多了，不是你想的那樣?！?/br>
    薛迎嵐慌亂地坐起來，她穿著吊帶內(nèi)襯，貼著程競舟的后背，在章緒寧的視線下，回頭搖了搖程競舟的肩頭。

    “緒寧來了，你快醒醒，別睡了?！?/br>
    她這一句倒讓章緒寧覺得自己是個不速之客，在不合時宜地時候登門打擾了一對恩愛夫妻的好夢。

    昨晚從儲銳口中得知程競舟在玉景灣時，她在車里坐到天亮。她不是一個猶豫不決的人，可六七個小時里，她愣是一動不動。

    害怕什么呢？

    她一直在問自己，這些日子他視而不見的冷淡，還有他搬離桃園小區(qū)的態(tài)度，已經(jīng)表明了一切，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分手而已。

    她無數(shù)次給自己建立起一層層的防御，可當(dāng)她走近客廳，看到兩人躺在一張沙發(fā)里時，整個人都在顫抖。

    程競舟身子未動，只是側(cè)過臉來瞇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人，似乎是喝的太多的緣故，眼底有些茫然，待看清站著的人是章緒寧后，才挑挑眼皮轉(zhuǎn)過身來。

    身前坐著的是薛迎嵐，眼皮微抬，是她光滑的肩頭。

    他眉峰微微一抖，眼底漸漸澄明，似乎神智慢慢回籠明白眼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來了？”

    第273章 273

    他聲音淡淡的，仔細聽甚至有幾分涼薄，對章緒寧的到來隱隱表示出不滿。

    領(lǐng)口大敞，微扭著身子能看到他修長的脖頸和延伸至襯衫深處的鎖骨。他捏了捏眉心坐了起來，沒有推開身邊的薛迎嵐，只是曲著腿移出沙發(fā)，與薛迎嵐并肩坐在了那里。

    薛迎嵐心里驚訝地看向他，向旁邊挪了一下。程競舟看了她一眼，似乎才發(fā)現(xiàn)她沒穿外套。

    “把衣服穿上，別著涼。”他順手撿起地上的外套塞到她的懷里。

    薛迎嵐抓住衣服，看了一眼章緒寧，見程競舟的視線落了過來，她低著頭慌亂地穿上外套。

    空氣里彌漫著酒味淹沒至屋頂，混雜著曖昧的氣息傾瀉下來，澆在章緒寧的身上就變成了寒徹骨髓的冰水。

    “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嗎？”太冷了，血液似乎都停滯不前了，聲音開始變得麻木。

    程競舟不說話，伸手扣上兩個紐扣。

    “緒寧，你別誤會，真沒什么事兒，我爸被刺的消息你應(yīng)該也知道了，是競舟救了我爸，我昨晚請他吃個飯謝謝他，真的，一幫人，他喝多了，我就送他回來了，就這么簡單……”

    后面的話還沒說完，程競舟的手按住了薛迎嵐的肩頭阻止她說下去。

    他目光冰冷又寡淡地看向章緒寧，“沒什么好解釋的，當(dāng)初你也不是沒跟我解釋！”

    那瓢潑的冷水瞬間結(jié)成冰凌扎進章緒寧的心里。

    他闖進去的時候，陸東廷躺在床上，她連滾帶爬下了床，衣衫凌亂地站在床邊。他問她要一個解釋，當(dāng)時也是這副冷漠樣子，死活沒跟他一個解釋。

    “所以，從一開始都是假的？領(lǐng)證也是假的？”

    他特意登了沈治同的門提親，難道也是假的？

    “沈治同的身份擺在那里，誰不想搭上他這條線，可惜，這家伙油鹽不進?！?/br>
    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不能搭上沈治同，她留在身邊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他微微躬身，從茶幾下的一層取出一盒煙，從容地抽出一根點上，緩緩?fù)鲁龊?，煙霧繚繞，白茫茫的煙霧下映出他冷酷淡漠的臉。

    “你真要聽，我也不是不可以說，但是，你確定你要聽嗎？”

    確定嗎？

    他要說的每句話與她的期望都是背道而馳，甚至是割心撕肺的，今天的局面，應(yīng)該是他蓄謀已久的結(jié)果。

    薛迎嵐伸手打在他的膝蓋上搖了搖，那自然的親密動作儼然就是妻子對丈夫的暗示，示意他別再說了。

    程競舟沒有推開，也沒有避讓，隨著她的動作將視線移了過去，沖她勾起嘴角，那是對她暗示的回應(yīng)。

    行，聽你的，我不說了。

    讀懂兩人無聲又默契地交流，章緒寧轉(zhuǎn)身離開了玉景灣。

    她真不是一個喜愛糾纏的人。

    薛迎嵐盯著關(guān)上的大門半晌，回頭對程競舟道，“你知不知道你說了什么？”

    “知道，”他頓了頓，指點輕輕地彈著煙灰，“都記得，昨晚的也記得?！?/br>
    薛迎嵐難以置信地盯著他，雙手抓住他的腿，“你真記得？”

    他看了她一眼，將煙頭掐滅在煙灰缸里，從沙發(fā)里起身站直。

    薛迎嵐看不到他的神色，卻聽他道，“都結(jié)束了?！?/br>
    他跟章緒寧都結(jié)束了，她心口如鼓，激動地看向他，“那我們呢？”

    “才剛剛開始?！彼曇羝届o，辨不出任何的情緒，只是眼底如不見底的深淵，濃墨的黑暗似乎要吞掉一切。

    薛迎嵐走后，程競舟洗了澡，一個小時后才出來。

    范漴來電話，讓他來一趟九合，說是關(guān)勝祖送過來了。

    “那邊說了，會放出風(fēng)去，人在薛家大少爺?shù)氖掷?，不知道付利會不會信?！狈稘r見他過來，先遞上他一根煙，“看你的樣子，應(yīng)該是成了，別難過，老婆變meimei總比變成陌生人強?！?/br>
    程競舟沒搭理他，洗了一個小時的澡，還是覺得有點膈應(yīng)。

    李鎮(zhèn)楠道，“一個優(yōu)盤，一個關(guān)勝祖，我要是麥昆，重點還是優(yōu)盤，關(guān)勝祖是后來跟著麥昆的，他的地位遠不及付利，參與了不少事，但真要夠著麥昆，估計難。”

    范漴道，“付利的人還在盯著章緒寧。”

    程競舟道，“那就派幾個人，去桃苑小區(qū)搜一遍，再去興華，最后去章家老宅?！?/br>
    “做個假象，明白。不過，我們就熱鬧了。”范漴說完看向黎濟堯。

    李鎮(zhèn)楠也看向黎濟堯。

    畢竟這個熱鬧可不是一般的熱鬧。

    黎濟堯道，“本來就是我們的事，按老六的來吧?！?/br>
    李鎮(zhèn)楠道，“這能騙多久？拿到優(yōu)盤又沒有動靜，麥昆肯定懷疑?！?/br>
    范漴道，“麥昆出來后見了不少人，還搶了不少生意，我們折損了不少，那幾個老狐貍見麥昆出來，輪番搶著拍馬屁?！?/br>
    李鎮(zhèn)楠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就算麥昆不出來，上岸也不可能，當(dāng)初陸重海拒絕聯(lián)姻，我看也未必是怕被黎家拖下水。要我的意思，解決麥昆才是首選?！?/br>
    范漴道，“難，上次人證物證都在，也就六年，現(xiàn)在人出來就更難了?！?/br>
    李鎮(zhèn)楠道，“那可未必，麥昆野心大，不會甘心只買賣，他一定會自產(chǎn)自銷。當(dāng)初他進去就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自產(chǎn)工具。這些年，付利的生意、人脈都沒落下，盤子也越來越大，他在等什么？！”

    當(dāng)初是他們心急了，應(yīng)該再等等，等生產(chǎn)出東西再通知警方抓人的，最后被麥昆抵死不認。

    程競舟也道，“走正道，走正道，最后呢，還不是被人摁的死死的?！?/br>
    李鎮(zhèn)楠道，“老六說的對，反正，我是不反對以暴制暴。”

    范漴道，“四哥，我也覺得，重cao舊業(yè)，先把黎家的毒瘤清除干凈，再談以后的事兒?！?/br>
    “你們想過沒有，麥昆人是進去了，外面可是一點沒拉下，真靠付利和那幫老狐貍？薛傳霖胳膊上的那刀，一開始懷疑的可是麥昆！”

    李鎮(zhèn)楠笑了笑，“我就說嘛，這些年寸步難行，原來人早就打點好了，處處都是朋友。”

    范漴道，“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怎么辦，走了一個陸重海，來了一個薛傳霖，估計還有無數(shù)個薛傳霖?！?/br>
    黎濟堯沒說話。

    程競舟道，“不管你們怎么決定，一切等我解決了薛家的事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