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邊說吧?！倍卧瞥揭恢覆贿h處的大樹。

    辛柚牽牽唇角：“事無不可對人言，大表哥有什么話還要避著二表哥說？”

    段云辰聽了這話面色微沉,看段云朗一眼,淡淡道：“既如此，那我便說了。我知道這些日子青表妹受了委屈，可再怎么樣，我們都是一家人，青表妹不該為了一時之快損害自家利益，便宜了旁人?！?/br>
    辛柚笑了：“大表哥以什么立場來找我說這些話？”

    段云辰被問得一怔。

    雖然這幾日辛柚做了不少驚人的事，可段云辰都不在場,在他印象里，她還是那個安靜怯弱的表妹。

    可如今那個與他說話時會害羞的表妹不見了,變成了面露譏笑的少女。

    段云辰覺得陌生，驚訝,這些情緒過后就是惱火。

    倘若平日青表妹以這般性情與家中姐妹相處,也難怪二妹不滿。

    與段云辰的惱火不同，辛柚只覺不耐煩，語氣越發(fā)冷淡：“于理，若我做得不對,自有外祖母教育，再不濟還有舅舅、舅母教育,而你只不過是表兄。于情，喬太太因害我而被休，大表哥來對我說這些，我會忍不住懷疑你是在遷怒。于情于理，大表哥都沒有說這些話的立場吧？”

    段云辰自幼受長輩疼愛器重，受同輩尊重崇拜，何曾聽過這種冷言冷語，一時哽住了。

    辛柚對段云朗微微點頭，大步向停靠在路邊的馬車走去。

    段云朗震驚看著馬車駛動，再緩緩扭頭看向表情如冰的兄長，絞盡腦汁想出了安慰的理由：“大哥，青表妹記憶還沒完全恢復(fù)，想不起來你了，你別往心里去啊?！?/br>
    段云辰絲毫不覺被安慰到，淡淡道：“回去吧。”

    路邊另一輛不起眼的馬車里，喬若竹掀起車窗簾一角，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那道漸行漸遠的背影。

    “姑娘，回去吧?！辨九p聲勸道。

    喬若竹沒理會，直到那道身影看不到了，才放下車窗簾,眼淚滾了下來。

    “姑娘——”

    “你說寇青青和表哥說了什么？”喬若竹喃喃問。

    “婢子瞧著，寇姑娘與表公子似是不歡而散，姑娘放心吧?！?/br>
    “放心？那寇青青把國子監(jiān)旁邊的書局買下來，打的是什么主意？”喬若竹柳眉豎起，幾乎咬碎銀牙。

    天知道這幾日她是怎么過的。她與表哥兩情相悅，姑母也滿意她，誰知姑母突然被休，喬、段兩家別說再次結(jié)親，就是再來往都尷尬。

    她知道，她與表哥不可能了，可讓她放棄表哥卻如刀子剜心，生不如死。

    這都拜寇青青所賜，寇青青轉(zhuǎn)頭卻在表哥讀書的地方買了書局。

    婢女見她如此，勸道：“姑太太因寇姑娘被休，寇姑娘再怎么折騰，表公子也不會喜歡她的?！?/br>
    喬若竹冷笑：“表哥不喜歡又如何？真正能做主的還是少卿府那位老夫人！”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若兩情相悅就能結(jié)為夫婦，她和表哥怎么會等到今天。

    可悲她以前那般哄姑母開心，所盼卻落了空。

    喬若竹想得明白，又是委屈又是絕望又是憤恨，扶著車壁無聲痛哭。

    辛柚可不知道另一位表姑娘目睹了她與段云辰說話的那一幕，回到少卿府見了老夫人，提出明日就搬去書局住。

    本來老夫人是見不得一個閨閣少女跑外面去住的，可這幾日折騰下來，也有些怵了，總覺得不把這丫頭放出去，還會惹出別的麻煩來。

    罷了，等這丫頭在外頭受了挫折，明白了名聲對一個女子的重要，也就學(xué)乖了。到時候再回來，就知道還是親人包容她。

    老夫人有意讓外孫女嘗嘗挫折，勸了幾句便點了頭：“那也不能就這么住外頭了，逢年過節(jié)，初一、初十、二十這三日還是要回來，不要跟家里疏遠了?！?/br>
    辛柚乖巧應(yīng)了：“當(dāng)然會?；貋斫o外祖母請安?！?/br>
    答應(yīng)小蓮要替寇姑娘拿回的那些家財，還沒做到呢，一下子斷了來往怎么行。

    平時不用陷在少卿府這個爛泥潭，一個月還能回來幾次了解情況，再合適不過。

    “你院子里的人，方嬤嬤和小蓮自是隨你去的，至于其他人，便讓絳霜與含雪跟去照顧你，兩個仆婦留下來替你守院子，你看如何？”

    “都聽外祖母安排?！边@些微末小事，辛柚自不會與老夫人掰扯。

    回到晚晴居，小蓮與方嬤嬤便開始歡歡喜喜整理要帶去青松書局的東西。辛柚走到院中，默默掃過一草一木。

    這個寇姑娘住了四年的院子，其實早已失去了它真正的主人。

    院子是一正房，兩邊廂房的格局。小蓮帶著絳霜收拾細軟，方嬤嬤則指揮兩個仆婦打開當(dāng)做庫房的房間，把貴重又不常用的一些物件搬進去。

    辛柚隨意走到院門口，看到負責(zé)守門的小丫鬟含雪呆坐著，正抹眼淚。

    “含雪?！毙凌趾傲艘宦暋?/br>
    含雪慌忙回頭，一臉緊張喊了聲姑娘。

    “怎么哭了？”

    “沒，沒什么?！?/br>
    辛柚略一琢磨，有了猜測：“是不是不想去外頭？”

    含雪急忙否認。

    “不必急著否認。你若不想去外面，我便對老夫人說用不了這么多人，可要是現(xiàn)在出去了，后悔想回來就要多費口舌了。所以你想好了，不必擔(dān)心我會怪罪。”

    含雪聽辛柚這么說，不由打量她臉色，見她不似生氣的樣子，鼓起勇氣跪下來：“婢子的家人都在府中，婢子想，想留下來”

    第42章 看低

    “好。”辛柚沒有猶豫點頭，干脆把絳霜也叫了過來。

    絳霜見含雪跪在地上，有些驚疑：“姑娘有什么吩咐？”

    “先前沒問過你們的意思，是我疏忽了。含雪想留下，我答應(yīng)了，想問問你的想法。不必擔(dān)心我會生氣，隨心就好?！?/br>
    真要辛柚選,她想帶走的只有小蓮，沒了其他人反而方便。

    絳霜吃驚看了埋頭不語的含雪一眼，表態(tài)道：“婢子想跟著姑娘?！?/br>
    辛柚語氣溫和，免得給小丫鬟壓力：“可要想好。”

    “婢子想好了，婢子跟您去書局?！?/br>
    辛柚點點頭，進屋去了。

    含雪不解絳霜的選擇，拉著她低聲問：“你為何要跟著姑娘出去?。颗拥搅送饷婵刹蝗菀?，特別姑娘這樣還沒出閣的。姑娘又沒怪罪,何不留下來？”

    絳霜亦不理解含雪的選擇：“姑娘有鋪子有仆從,怎么不容易了？陪著姑娘打理書局不比窩在這里好嗎？再說，姑娘身邊只有小蓮jiejie一個婢女也不夠呀?！?/br>
    含雪也明白自己的做法不厚道，當(dāng)下不吭聲了，心里卻罵了一句傻子。

    姑娘一旦沒了好名聲，她們這種近身伺候的將來都不好嫁人，絳霜這不是犯傻是什么。

    轉(zhuǎn)日向老夫人辭別時，辛柚就以想多留個人守著晚晴居為由,提出把含雪留下。

    一個小丫鬟的去留老夫人完全不放在心上，沒有多問就答應(yīng)了。

    辛柚來到段文柏和朱氏面前,福了福身子：“多謝舅舅、舅母一直以來的關(guān)照?！?/br>
    朱氏心中嘆息，溫聲道：“在外面不習(xí)慣就回家來?！?/br>
    她如今管了家，雖不能為這可憐的孩子做太多,讓她吃住舒心些還是可以的。

    辛柚能聽出朱氏話中真心，再次道謝。

    段云靈不敢在老夫人面前表現(xiàn)太熱切，一雙明眸灼灼望著辛柚：“青表姐,你要?；貋戆　！?/br>
    “會的。靈表妹若是上街，隨時去書局找我?！?/br>
    一番場面上的告別,辛柚終于坐上了前往青松書局的馬車。

    小蓮在車廂中狠狠松口氣：“總算是離開那虎狼窩了。姑娘,您真厲害。”

    辛柚彎唇：“等把寇姑娘的家財拿回大半，再夸我不遲。”

    “姑娘，您有辦法了嗎？”

    “慢慢來，現(xiàn)在時機不到，說再多也沒用?！?/br>
    到了青松書局，馬車直接從后邊住宅的門進去，宅子中早就得到消息的人聚了過來，給辛柚行禮。

    一共八人，一個看門的，兩個灑掃的，兩個洗衣縫補的，一個做飯的，還有兩個負責(zé)巡視的護院。

    辛柚把這些人交給方嬤嬤管理，小蓮帶著絳霜整理帶來的東西，自己則去了前邊書局。

    書局中冷冷清清，胡掌柜與伙計依然在大眼瞪小眼。

    “東家，您來了?！币姷叫凌郑乒衩τ^來，手中拿著寫好的告示,“您看看這樣行不行,若是沒問題，小人就把它貼出去?！?/br>
    辛柚掃一眼，別的沒有異議，點了點金額那里：“把五十兩銀子改為五百兩。”

    胡掌柜震驚：“五百兩？”

    “嗯?！?/br>
    “東家，這是不是有些高了？”胡掌柜委婉提醒，實則不是覺得有些高了，而是忒高了。

    “如果能買到好故事，一點都不高，掌柜的把告示貼出去吧?！?/br>
    胡掌柜只好聽了，貼告示時心情復(fù)雜對伙計感嘆：“東家真是大方啊，難怪會花兩萬兩買書局。”

    這要是他的兒女，他就要罵敗家子了。

    伙計的心情比胡掌柜還復(fù)雜，心道掌柜的你可真是單純無知。

    告示貼好，很快就聚了不少人。

    “若故事被看中，可得五百兩銀？”

    “真的假的，這也太高了吧？”

    “就是，難不成那故事是用金粉寫成的？”

    震驚之下，人們七嘴八舌問胡掌柜。

    胡掌柜作了一圈揖：“貼出來的告示還能有假？真有好故事，五百兩銀一分都不會少?！?/br>
    就算他覺得定價不妥，也不能給新東家露怯。

    “胡掌柜，你們新東家有魄力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