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進來時，辛柚已經(jīng)從段云朗口中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這個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少年名叫章旭，乃當朝首輔的孫兒。再具體，就來不及了解了。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書局區(qū)別對待！”章旭冷哼一聲。

    天知道戴澤那小子拿著《畫皮》下部在他面前炫耀，他有多氣。

    怎么，戴澤可以有，他就不配有？要不是祖父不讓他仗著家世壓人，他早就逼著這破書局把《畫皮》下部交出來了，還輪得到戴澤得意洋洋？

    “區(qū)別對待？”被不滿的監(jiān)生們圍著的少女微微睜大眸子，一臉無辜，“沒有區(qū)別對待啊，不是誰都沒賣給嗎？”

    章旭一聽更氣了：“你是沒賣給我們，但賣給固昌伯府的戴澤了！”

    辛柚面露恍然：“你說戴公子??？那貴客誤會了，我們書局沒有賣他，而是我個人送他一本。嗯，身為主人把自己的東西送人，應該不違背律法吧？”

    “送他的？”章旭愣了一下。

    戴澤那小子為什么沒說是送的！

    發(fā)現(xiàn)誤會了，章旭這種貴公子可拉不下臉道歉：“我怎么沒聽說戴澤和寇姑娘有交情呢？”

    “是沒交情，但他與慶王殿下一起來的。聽聞慶王殿下喜歡《畫皮》，正好《畫皮》下部印好了，我這當東家的一激動就送了慶王殿下和戴公子一人一本?！毙凌终f到這里，面露難色，“貴客說不該與慶王殿下他們區(qū)別對待的話，那我也可以送各位一人一本?！?/br>
    “這——”章旭眼尖看到門口處的慶王，猛咳一聲，“這怎么行！”

    第90章 擇日不如撞日

    章旭雖不學無術(shù)，也不會沒腦子到認為他和皇子不該區(qū)別對待。畢竟他只是不愛學習，不是傻。

    尤其是——慶王就在這里??！

    他趕緊目不斜視，裝作沒看到慶王的樣子：“我們怎么能和慶王殿下相提并論呢。是我們沒弄清楚，鬧了誤會，寇姑娘你別往心里去啊?！?/br>
    跟著來鬧的都是章旭的小跟班，聽他這么說，自然不說什么了。

    “也是我這個東家不對，低估了大家對《畫皮》的喜愛。這樣吧，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開售《畫皮》下部，省得貴客們跑空?！?/br>
    聽辛柚這么說，章旭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今日就開售？這，這不影響你們安排吧？”

    辛柚嫣然一笑：“其實都準備好了，只是做生意都圖個好兆頭，想挑吉日發(fā)售新書。今日來了這么多貴客，在我看來就是上好的吉日了。掌柜的，寫個發(fā)售新書的告示貼出去，準備起來。”

    來的監(jiān)生都是十幾歲的少年，這個年紀大多吃軟不吃硬，尤其說這話的還是年齡相仿的美貌少女，當即火氣就都消了。

    章旭更是覺得辛柚給面子，不僅收起了一身刺，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那我買八本，今日一起來的朋友一人一本?！?/br>
    “多謝貴客捧場?！?/br>
    章旭往慶王所在方向瞄了一眼，準備硬著頭皮去打招呼，卻發(fā)現(xiàn)那里已不見了慶王身影。

    他在心里夸了自己一句。

    果然剛剛裝著沒看見慶王是對的，現(xiàn)在都省了去行禮了！

    對章旭這樣的人來說，最怵頭的就是和遠比自己身份尊貴的人打交道，尤其是年齡差不多的人。

    劉舟與石頭兩個伙計很快從印書坊抱來一摞書。

    章旭痛快買下八本分給同來的朋友，拿著書往外走時看到了段云朗。

    他隱隱覺得這少年有些眼熟，不由多看了兩眼。

    段云朗拱手：“章公子。”

    章旭挑眉：“你認識我？”

    段云朗微笑：“我也是國子監(jiān)的學生?！?/br>
    “我想起來了！”章旭撫額，“你常和孟斐在一起?！?/br>
    在官宦子弟云集的國子監(jiān)，太仆寺少卿的侄兒不起眼，國子監(jiān)祭酒的孫兒就十分惹人注目了。

    尤其孟斐因為不好好學習經(jīng)常挨孟祭酒揍，章旭和對方雖無深交，印象卻好得很。畢竟章首輔訓他的時候，他就能說雖然他考倒數(shù)第一，可國子監(jiān)祭酒的孫子考倒數(shù)第二啊。

    “你怎么也在這兒？今天國子監(jiān)不是放假嗎？”對段云朗說話，章旭就隨意多了。

    難不成是聽說他來討不平，特意來助威的？

    這么一想，章旭看段云朗順眼不少。

    “書局東家是舍妹?！鼻嗨蓵謻|家與少卿府的關系不說人盡皆知，至少對熱衷買話本子的人們來說不是秘密，既然被章旭瞧見了，段云朗自然不會隱瞞。

    “喲，那不好意思了?！闭滦窨匆谎坌凌?，對段云朗輕飄飄賠了個不是，招呼著朋友走了出去。

    “表妹，你真厲害！”段云朗親眼瞧著辛柚幾句話把國子監(jiān)出名難惹的人打發(fā)人，滿心欽佩。

    剛寫完告示的胡掌柜往段云朗這里看了看，心道這還用你說。

    見辛柚望過來，胡掌柜忙問：“東家，告示寫好了，您看看妥不妥當?！?/br>
    辛柚看了看，忍著可惜點頭：“可以，貼出去吧?！?/br>
    若是在告示開頭提一句因為受到慶王殿下喜愛而提前發(fā)售，想必會大大提升人們的購買熱情。

    不過想想賀大人的提醒，還是算了。

    賺錢不是她開書局的真正目的，若為此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那就得不償失了。

    因為越來越推崇新東家，胡掌柜對辛柚的反應格外上心。

    怎么覺得東家有些遺憾的樣子呢，是哪里寫的有欠缺嗎？胡掌柜在心里嘀咕著走了出去。

    “表哥，去待客室說話?！?/br>
    辛柚帶段云朗走進待客室，給他倒了一杯茶：“今日來鬧事的人，表哥還了解別的嗎？”

    “你說章旭？”

    辛柚點頭：“章旭這樣性子的人，青松書局既進了他的眼，以后恐怕少不了打交道，我多了解一些也好應對?！?/br>
    “他就是出身好，祖父是當朝首輔，父親早就不在了，章首輔就這么一個孫兒，國子監(jiān)敢招惹他的不多，哪怕次次考倒數(shù)，先生們也管不了。”

    “他和戴澤很熟么？”辛柚不動聲色問出關鍵。

    “固昌伯府的戴澤？他們是挺熟的，不過戴澤不在國子監(jiān)?！?/br>
    本來以段云朗的圈子，和戴澤沒什么交集，奈何這位戴公子的事跡在國子監(jiān)太有名了，屆屆相傳。

    “據(jù)說戴澤一進國子監(jiān)就頭暈，一開始固昌伯不信還打了他幾次，結(jié)果他一進國子監(jiān)就吐了，然后孟祭酒把他們父子一起趕出去了?！?/br>
    辛柚一時無語。

    “表妹你不要覺得孟祭酒這樣，就看輕戴澤。別看戴澤只是出身伯府，但固昌伯府可是慶王的外祖家”

    辛柚認真聽著，得出幾個訊息，一是在國子監(jiān)讀書的章旭與戴澤常打交道，二是這兩人都不愛學習，但愛看話本故事這類閑書，再就是孟祭酒敢掃固昌伯面子，是清流人物。

    辛柚還有一個發(fā)現(xiàn)，有在國子監(jiān)讀書的便利，性情開朗的段云朗知道的還不少。

    送段云朗出去時，辛柚順手拿起一本剛擺到書架上的《畫皮》：“表哥帶回家看吧?！?/br>
    段云朗眼一亮，毫不客氣收下了：“多謝表妹。表妹和我一起回去吃飯嗎？”

    “不了，突然改在今日出售新書，我還是在這邊守著，表哥幫我和外祖母說一聲。”

    段云朗一口答應，走出書局吃了一驚：“表妹，告示前好多人！”

    辛柚彎唇一笑。

    擇日不如撞日這話可不是一句空話，有一群監(jiān)生鬧事，怎么會不引起人們好奇呢。

    好奇就是最好的宣傳。

    而在對面的雅心書局，古掌柜望著涌向青松書局的人，一張臉黑如鍋底。

    這青松書局好不要臉，怎么突然就發(fā)售新書了！

    “掌柜的，咱們怎么辦？”伙計苦著臉問。

    “還能怎么辦，叫印書坊趕緊把書送過來，咱們也發(fā)售新書！”

    第91章 宣傳

    雅心書局對平安先生的新書還是很有信心的。本來古掌柜的打算是緊盯對面，一旦對面有要開售的跡象就搶先一步把平安先生新書發(fā)售的消息傳出去。

    揮金如土的人終歸是少數(shù)，大部分人買這類閑書還是精打細算的，平安先生的新書把這些客源一搶，對面新書就只能積壓著慢慢賣了。

    今天對面來了一群鬧事的明明該焦頭爛額，怎么就發(fā)售新書了呢！

    眼見走進青松書局的人越來越多，古掌柜急慌慌把告示往外一貼。

    讓他感到安慰的是,告示前很快就圍了不少人。

    “喲，平安先生的新書也在今日開售了?！?/br>
    “《鬼婢》——看起來不錯啊！”

    “哎，帶的錢只夠買一本，是買《畫皮》下部呢，還是買《鬼婢》呢？”

    “這還用說，肯定是平安先生的《鬼婢》啊,平安先生的書錯不了?！?/br>
    “可我還挺想知道《畫皮》后面發(fā)生了什么”

    于是一部分人走向青松書局,更多的人走向雅心書局。

    看到這情景，古掌柜大大松了口氣。

    呵，出其不意又如何，再多花樣也撼動不了平安先生的地位。

    “東家，對面書局在搶客人呢?！眲⒅坌÷暟亚闆r報給辛柚。

    “不影響。你找個臉生的人去買一本平安先生的新書來我瞧瞧。”

    辛柚淡定的樣子安撫了小伙計的擔憂，忙去找人買書。

    青松書局與雅心書局所在的這條街一下子熱鬧非凡。望著青松書局門口進出不斷的客人，慶王歇了與辛柚接觸的心思。

    其實到這時他都說不清離開皇宮后會來這里的原因，大概是發(fā)現(xiàn)一個人長得像父皇的那點新鮮感吧。

    慶王隨口吩咐侍衛(wèi)去對面書局買一本新書，低調(diào)往王府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