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清宵也下了馬，等辛柚走向書局，默默跟在后邊。

    “東家，您不是去赴宴了嗎？”以為來了客人的劉舟見辛柚走進來，納悶問了一句。

    “回來了。我和賀大人有正事要談，準(zhǔn)備一壺好茶，還有楊大嫂做的點心”辛柚交代一通。

    劉舟往后看了一眼走進來的賀清宵，有些奇怪。

    東家今日話很多啊，難不成是宴會上喝多了？

    再看辛柚白白凈凈的小臉，清清爽爽的語調(diào)，小伙計默默打消了懷疑。

    喝多的人不可能這樣。

    辛柚側(cè)頭看一眼賀清宵，等他走近，抬腳進了待客室。

    賀清宵以往進過這間待客室很多次，或許是辛柚磊落的態(tài)度，從沒覺得拘束過，這一次卻覺得有些邁不動腳。

    小蓮默默看著，倒是很能理解。

    賀大人這是被姑娘邀請同乘一車的言語嚇住了吧？

    劉舟可不知道這么多，見賀清宵走得慢，催促一聲：“賀大人？”

    怎么能讓他們東家等著呢！

    賀清宵收斂了亂七八糟的情緒，走進去。

    劉舟很快端來茶水點心，退了出去。

    待客室中只剩二人。

    貴女出門都很講究，吃喝后哪怕在主人家不方便，回去的馬車上也會漱口凈手，辛柚自然也是如此，可還是擋不住呼出的氣息滿是酒氣。

    賀清宵端坐著，也不知這酒氣是他的，還是她的。

    這讓他身體不自覺緊繃，很難自在。

    寇姑娘說有正事談，是與慶王有關(guān)么？

    正猜測間，就見辛柚一手托腮，揚起了唇。

    “賀大人，你今日的血光之災(zāi)躲過了。”她說得認(rèn)真，可那雙朦朧的眸子卻出賣了主人。

    這不是清醒理智的寇姑娘會說的話。

    辛柚覺得自己很清醒，很理智，還很想說話：“之前賀大人幫過我好幾次，總算還你一次人情了?！?/br>
    賀清宵怔了怔。

    寇姑娘這話是何意？

    辛柚還在說：“本來覺得還賀大人人情挺難，不過想想賀大人血光之災(zāi)比較多，似乎還是能還完的”

    賀清宵：“”

    第164章 酒醒

    賀清宵一時間竟不知寇姑娘是夸他，還是揶揄他。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放到了辛柚那番話上：“血光之災(zāi)——”

    辛柚點頭：“就是前幾日我對賀大人提的血光之災(zāi)，本來會應(yīng)在這次宴會上的。好在我機智，沒讓慶王發(fā)瘋”

    賀清宵靜靜聽著，終于明白了。

    寇姑娘與慶王拼酒，是為了阻止他的血光之災(zāi)。

    一股暖流在他心中緩緩淌過。

    賀清宵身世尷尬，雖然因為過于出眾的容貌招來許多年輕女子喜愛，他對此避之不及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這種體貼之舉與因為他容貌而熱情追捧是完全不同的。

    這種不同，如春風(fēng)，如細(xì)雨，滋潤著他的心。

    “不過，也不光是為了賀大人。”托著腮悠悠說話的少女語氣一轉(zhuǎn)，“也是為了我自己，我不喜歡忍氣吞聲”

    她能靠自己解決的麻煩，也不想麻煩別人，哪怕這個人是賀大人。

    辛柚看了賀清宵一眼。

    對面的男子面白如玉，眉眼如墨，好像比平時還要好看些。

    這是為什么？

    辛柚認(rèn)真想了想，沒想通。

    “賀大人，我有一個問題?！?/br>
    賀清宵不由端正了神色：“寇姑娘請說?！?/br>
    辛柚微微歪頭，眼里是純粹的疑惑：“賀大人，你今日為何比平時好看些？”

    等著辛柚說正事的賀清宵：“”

    面色毫無變化實則已經(jīng)醉得差不多的少女遲遲沒等到回答，自己找了答桉：“定是賀大人為了參加宴會，特意打扮了。”

    賀清宵與那雙朦朦朧朧的眸子對視，無奈點頭：“是，我刻意打扮了?！?/br>
    辛柚揚唇一笑，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賀清宵覺得不能放任寇姑娘胡說下去了，畢竟她這個與常人不同的醉酒狀態(tài)，天知道等酒醒后說過的話記不記得。

    萬一還記得——

    賀清宵不太敢想那會是什么情形，忙轉(zhuǎn)移話題：“寇姑娘說有正事要談，不知是什么事？”

    “正事？”辛柚腦中一片空白，話卻直接熘了出來，“不是說完了嗎？”

    賀清宵控制不住抽了一下唇角。

    “賀大人吃點心?！毙凌帜X袋暈乎乎，卻穩(wěn)穩(wěn)把裝點心的食盒推到他面前，“這是楊大嫂做的點心，味道很不錯。楊大嫂你知道是誰嗎？前些日子寇姑娘的酒肆換了大廚，楊大嫂就是他的妻子。知道楊大嫂做得一手好菜，我就把她請過來當(dāng)廚娘了”

    賀清宵敢肯定，他與寇姑娘認(rèn)識至今，寇姑娘對他說過的話加起來都沒現(xiàn)在多。

    眼見辛柚滔滔不絕沒有停下的意思，賀清宵默默拿起一塊點心吃下去。

    “怎么樣？”

    “很好吃?！?/br>
    辛柚笑了：“是吧，雖然比夏姨做的差一點，但也不錯了。賀大人聽說過夏姨嗎？她是桂姨的親meimei，廚藝可不比桂姨差”

    說到后來，少女長長的睫毛顫了顫，落下淚來：“可是夏姨死啦，我再也吃不到夏姨做的點心了?！?/br>
    本來賀清宵因辛柚的醉酒之舉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這一瞬卻如蜂尾的刺突然勾在心尖上，勾的他細(xì)細(xì)密密地疼。

    他想，他是在乎眼前的姑娘的。

    許是也在宴席上喝多了，亦或許是此間酒香濃郁，才讓他醉的，在賀清宵還沒意識到時，他的手便覆在了那只隨意搭在桌面的手上。

    少女的手纖柔，男人的手修長。肌膚接觸，是賀清宵沒想到的熱度。

    他似乎是被火星燙到，迅速把手收回，一顆心跳得急促。

    “抱歉——”

    兩個字說出來，卻說不下去了。

    有些事，完全無法解釋。

    辛柚看了看自己的手，目光定定落在賀清宵面上。

    賀清宵的臉頰迅速染上一層緋紅：“寇姑娘，你今日喝了不少酒，既然正事談完了，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br>
    “對，我喝了不少?！毙凌痔鹉侵槐晃者^的手，按了按額角，穩(wěn)穩(wěn)站起來，“那我回東院了。”

    賀清宵也站起，剛邁開腿就見走在前邊的少女回頭，開開心心擺手：“賀大人明天見。”

    賀清宵神色有些古怪。

    寇姑娘酒醒后什么都不記得還好，若是記得，恐怕不會很樂意明天見到他。

    穿過書廳時，辛柚看起來還一切如常，等回到東院進了屋中，直接往床上一倒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小蓮忙替她脫了外衣鞋襪，用熱水?dāng)Q過的軟巾擦臉擦手，再蓋上被子。

    辛柚一覺睡到第二日清早，一睜眼看到了眼里遍布血絲的小蓮。

    “姑娘，您再不醒，婢子就要去請大夫了?！?/br>
    從昨日下午睡到現(xiàn)在，太嚇人了！

    辛柚揉揉眉心，感到了宿醉的頭疼，沖小蓮抱歉笑笑：“我喝多了，就會睡很久?！?/br>
    “您真的喝多了??？”小蓮趕緊倒了一杯溫水過來，好奇問道。

    “怎么？”辛柚幾口把水喝完。

    “您昨日看起來都不像喝過酒?！?/br>
    “嗯，我酒品比較好，表面看不出來——”辛柚話一頓，昨日種種記憶浮現(xiàn)。

    她酒品確實很好，不但能裝得若無其事，還不會“失憶”。

    該死的不會“失憶”！

    辛柚往床榻上一倒，兩眼無神望著帳頂。

    小蓮嚇了一跳：“姑娘您怎么了？”

    “沒事，活著?！毙凌珠]閉眼，有氣無力回答。

    如果說辛柚酒醒后是尷尬到生無可戀，慶王就是惱羞成怒了。

    “小***，竟然敢害本王出丑！”慶王怒而踢倒一個高幾，擺在高幾上的名貴花瓶摔得粉碎。

    慶王只要一想宴席上丟的臉，就恨不得把辛柚像這個花瓶一樣撕碎。

    面對慶王的發(fā)泄，在場下人無人敢攔，默默低著頭降低存在感。

    終于在掀翻桌子后，慶王停下了，微微喘著粗氣。

    “殿下喝點水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