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胡掌柜來詢問《西游》第三冊 發(fā)售時間。

    “再等等吧，不急。”

    辛柚開書局，從來不是為了賺錢。眼下正是與慶王交鋒時，書局這邊一動不如一靜。

    辛柚平靜的樣子落在胡掌柜眼里，那就是高深莫測，連疑問都沒有就應(yīng)下了。

    沒有新話本的刺激，書局生意進(jìn)入了平穩(wěn)期，來的客人零零落落，劉舟和石頭也有了清閑時。

    外面陽光正好，伴著兩個伙計的聊天聲，辛柚有些困倦。

    “東家不如回東院歇著?！焙乒駝?。

    “回去也沒事，我觀察一下平時的客流。”

    胡掌柜當(dāng)即為東家的事業(yè)心感動不已，也認(rèn)真翻起賬目。

    等到晌午，段云朗沖了進(jìn)來。

    “表妹你沒事吧？”

    瞧著段云朗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樣子，辛柚面露疑惑。

    段云朗環(huán)視書廳見沒外人在，壓低聲音道：“我聽說你昨天被錦麟衛(wèi)帶走了！”

    辛柚失笑：“表哥聽誰說的？”

    “一個同窗。這是怎么回事?。磕悴皇呛湍俏毁R大人關(guān)系還不錯嗎？”

    “只是問了一些事，表哥不必?fù)?dān)心。”

    “沒事就好?！倍卧评仕煽跉猓D(zhuǎn)而說起段云辰，“快要放榜了，問大哥考得怎么樣也不說。”

    今年恰逢三年一次的春闈，二月考了試，三月哪一日會放榜還不一定。

    段云辰參加春闈，算是少卿府最重視的事。不過因為固昌伯的死，少卿府又多了一樁心事。

    段云朗聲音更低了些：“好在那事是在大哥考完后才發(fā)生的，不然大哥定會受影響”

    段云朗說了固昌伯出事對少卿府眾人的打擊，辛柚默默聽著，實則毫不關(guān)心。

    “表妹你照顧好自己，我該回去了?！?/br>
    段云朗看過表妹放了心，回國子監(jiān)去了。

    辛柚又恢復(fù)了昏昏欲睡的樣子。

    昨日那場存了死志的刺殺，雖被打斷，卻消耗了她許多心力。

    她被賀大人說動，可那種計劃落空的感覺并不好受。

    唯一肯定的是——慶王還會再來。

    慶王那邊，忍到第三日又來了。

    正趕上會試放榜，京城老少全都跑去看熱鬧，青松書局這條街上一時有些冷清。

    慶王依然是低調(diào)出行，明面上只帶了兩個侍從，當(dāng)然隱在暗處的侍衛(wèi)沒少帶。

    “又來打擾寇姑娘了。”慶王似笑非笑打量穿著綠羅裙的少女，“今日長樂侯不會再有事來找你吧？”

    對于賀清宵那日打斷了他的盤問，慶王不是不惱火。

    但想到錦麟衛(wèi)這些日子的動作，寇姑娘又說什么舅舅的死與他有關(guān)，慶王對賀清宵把辛柚帶去錦麟衛(wèi)之舉并沒懷疑，而是更不安了。

    這丫頭到底知道什么？

    待客室中，茶香裊裊，陽光從不大的窗子撲進(jìn)來，把少女的臉照得透亮。

    “寇姑娘，你也不想小王時不時來叨擾吧？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到底知道些什么？”慶王傾身，一副不容拒絕的姿態(tài)。

    辛柚面露無奈，嘆了口氣：“我就知道慶王殿下不信這些，千叮萬囑戴公子不要說出去?！?/br>
    慶王涼涼一笑：“我總要有相信的理由?！?/br>
    辛柚當(dāng)時通過戴澤引慶王上鉤，是沒考慮后續(xù)的。可沒想到賀清宵會來，讓她有了以后，就不得不面對把魚兒引來后的麻煩了。

    看著咄咄逼人的慶王，辛柚暗暗松口氣。

    好在運氣還不錯，讓她“看到”了一些東西。

    “慶王殿下要留意水，近日可能會因水受傷?！?/br>
    慶王嗤笑：“這就是寇姑娘讓我信服的話？”

    “是?！?/br>
    “那就拭目以待吧?！睉c王起身，拂袖向外走。

    辛柚默默送出書局。

    街對面，一名個子高挑的少女往這邊走，看起來是來買書的。

    少女只是清秀，并無特別之處，如這樣的客人書局不知來過多少。

    辛柚隨意掃了一眼，突然愣住，而后提裙奔了過去。

    她突然的動作令跟在慶王身邊的兩個侍從警惕起來，手齊齊扶上刀鞘，暗衛(wèi)也瞬間圍過來。

    這些人的反應(yīng)說起來長，實際只在一瞬間。

    辛柚一副沒留意到的樣子，沖那少女招手：“這位jiejie，總算等到你來了！”

    少女錯愕之際，辛柚已到了近前，用力握住她的手。

    第216章 太平

    辛柚牢牢抓著少女的手，面上是商家面對客人的熱絡(luò)：“昨日姑娘落了個荷包在書局，我們一直等著姑娘來取”

    少女要抽出手，卻被抓得更緊了。

    “先進(jìn)書局再說吧?！毙凌中χ拔疫€擔(dān)心姑娘不知道落在這里了，不會回來找，見到姑娘總算放心了”

    慶王隨意往這邊瞥了一眼，帶著侍從走向?？吭诼愤叺鸟R車。

    很快馬車駛動，那些分散四周的暗衛(wèi)也跟了上去。

    這些暗衛(wèi)雖然一副尋常打扮，很是低調(diào)，親眼瞧著他們跟上慶王馬車還是不難猜出來的。

    少女臉色rou眼可見變得蒼白，眼里閃過后怕之色。

    “姑娘隨我來。”見慶王一行人走遠(yuǎn)了，辛柚收了笑，恢復(fù)了淡然模樣。

    少女驚疑不定看著辛柚，卻從對方手上力氣明白不好脫身，僵了片刻，微微點頭。

    辛柚帶著少女走進(jìn)書局，沒有進(jìn)待客室，而是直接從后頭去了東院。

    東院中綠蔭如蓋，鮮花盛開，鳥雀從一處枝頭飛往另一處，一派明媚春景。少女卻不安四顧，直到坐下來還渾身緊繃。

    “我是青松書局的東家寇青青，這里是我的住處?！毙凌窒茸詧罅松矸?，“姑娘怎么稱呼？”

    少女抿唇猶豫了一下，開了口：“我姓朱。”

    “朱姑娘?！毙凌謫玖艘宦暎髅髌届o如水的語氣，說出的話卻如驚雷，“你為何要刺殺慶王？”

    就在剛剛，她看到這位朱姑娘的第一眼，便看到了對方刺殺慶王的畫面。

    畫面很血腥，出事的卻不是慶王。

    這位朱姑娘藏在袖中的匕首還沒來得及完全抽出，就被暗衛(wèi)的弩箭射中，然后死在慶王侍從的亂刀之下。

    從畫面開始到結(jié)束，快得令人覺得可悲。

    螳臂當(dāng)車，以卵擊石，大抵就是如此。

    這也是她沒時間猶豫沖過去的原因。

    敵人的敵人哪怕不能是朋友，也有成為合作者的可能，何況這樣的死太不值得了。

    少女如驚弓之鳥跳起，就要往外跑，身后傳來的聲音令她猛然停下。

    “我若要對朱姑娘不利，就不會救你了。”

    朱姑娘緩緩轉(zhuǎn)身，煞白的臉上滿是困惑：“你，你怎么知道的？”

    “朱姑娘先坐?！毙凌职巡杷沁呁屏送?。

    朱姑娘慢慢坐下了。

    “朱姑娘是外地人吧？”

    朱姑娘眼神一緊：“你到底是誰？為什么知道這么多？”

    辛柚彎唇：“朱姑娘不要緊張，我猜你是外地人，是因為你的口音與當(dāng)?shù)厝擞行┎灰粯?。?/br>
    “你說我刺殺慶王——”

    “我從朱姑娘面上看出來的。”辛柚祭出神算子的大旗，“我對觀相之術(shù)略有涉獵，一見朱姑娘印堂發(fā)黑，乃絕命之兆，而你的注意力全在慶王身上，于是有此猜測?！?/br>
    朱姑娘咬唇許久，郁郁問：“這般明顯嗎？”

    她以為掩飾很好，正眼都沒敢往慶王那邊瞄，只用余光估量著最佳時機，沒想到落在旁人眼里處處破綻。

    這其實是辛柚糊弄對方了，那一刻她滿眼都是突然出現(xiàn)的畫面，哪能留意這么多。

    “朱姑娘與慶王之間，有何仇怨？”

    許是辛柚語氣太平靜，仿佛刺殺皇子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朱姑娘不覺冷靜幾分，反問道：“寇姑娘既然猜出我欲對慶王不利，為何救我？”

    如果說一開始她還氣惱這突然橫插一腳的少女，等親眼瞧見慶王侍從的警惕和那些隱在暗處的侍衛(wèi)，她再傻也明白這場刺殺根本不會傷及慶王分毫，而她定會落得橫尸街頭的下場。

    想到這個結(jié)果，朱姑娘死死咬唇。

    她不能就這么死了！

    可她實在看不懂這位寇姑娘。

    慶王多次來青松書局，與這位寇姑娘應(yīng)該關(guān)系尚可，至少不是她一個全然陌生的人能比，何況她要做的事是會誅滿門的。

    寇姑娘為何會救她？

    “大概是因為——”辛柚想到那慘烈的畫面，決定坦白一些，“我也不希望慶王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