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辛柚是在北鎮(zhèn)撫司那間昏暗陰冷的房中度過的，但她沒有做噩夢，甚至比前幾日睡得還安穩(wěn)些。

    轉(zhuǎn)日蕭冷石見到的是精神十足的少女。

    他的目光落在辛柚面上許久，從審視轉(zhuǎn)為憤怒。

    他以為，嬌生慣養(yǎng)的大家貴女在這種地方待上一晚就是十足的威懾了，結(jié)果不但沒從這位寇姑娘面上瞧出懼色，居然瞧出了幾分容光煥發(fā)。

    這是挑釁，十足的挑釁！

    蕭冷石細目瞇起，聲音陰冷：“寇姑娘昨晚睡得不錯?！?/br>
    “民女睡覺不挑地方?！?/br>
    “那寇姑娘想好了嗎？”

    “民女所言句句屬實，蕭大人不信，民女也無可奈何?！?/br>
    “看來寇姑娘更合適換個地方。來人——”

    辛柚被帶到了一個新房間，準確說是一間刑訊室。一踏入，濃烈的血腥氣就撲面而來，墻壁上，地面上，都有著疑似血跡的污漬。

    “聽說寇姑娘與賀大人交情不錯，這北鎮(zhèn)撫司也來過，想來賀大人沒帶寇姑娘來這樣的地方吧？”

    這話惡意十足，既有要用刑的威脅，也有男女方面的譏諷。

    可在蕭冷石眼中，面前的少女猶如一口古井，平靜得令人稱奇。

    她到底有什么憑仗，能如此氣定神閑？

    蕭冷石沖一名錦麟衛(wèi)一抬下巴：“讓寇姑娘真正了解一下這里是干什么的?！?/br>
    那錦麟衛(wèi)原是一名掌刑百戶，跟著原北鎮(zhèn)撫使時頗受重用，因手段毒辣不為賀清宵所喜，這一年多來坐起了冷板凳。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自是不會猶豫。

    一道長鞭被他提在手上，熟練甩出漂亮鞭花，毫不留情落在了辛柚身上。

    這個時候，青松書局是熱鬧的。

    《西游》第三冊 開售的告示貼在書局外顯眼處，門前很快排起了長龍。

    《西游》出了兩冊后已經(jīng)擁有了一大批忠實書迷，一名癡迷《西游》的客人剛把新書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問：“第四冊 什么時候發(fā)售??？”

    被問的小伙計一副魂游天外的樣子。

    “小二，小二？”

    第232章 出手相助

    劉舟猛然回神：“貴客喊我??？”

    捧著新書的書客笑道：“你這小二，怎么像是丟了魂？”

    “唉！”劉舟重重嘆了口氣，“沒什么。貴客剛剛問什么？”

    “我問《西游》第四冊 什么時候發(fā)售?！?/br>
    “不知道啊。發(fā)售新書我們都聽東家安排。”

    聽劉舟提到“東家”，書客一下子變得神秘兮兮，掃一眼左右壓低聲音問：“小二，那些傳聞是真的嗎？”

    “什么傳聞？”劉舟一臉茫然。

    “就是說寇姑娘把松齡先生關(guān)起來了，寫不出《西游》不許出門？”

    劉舟勃然大怒：“這些傳聞都是放屁！我們書局早就有《西游》全套書稿，我們東家怎么可能把松齡先生關(guān)起來！”

    “呀，這么說那些傳聞是假的？”不知何時，圍過來一大片人。

    小伙計看起來氣得不輕：“不知哪個閑的亂嚼舌，自己胡說八道痛快了，卻害了我們東家！”

    一聽有八卦，圍過來的人更多了。

    “你們東家怎么了？”

    “是啊，寇姑娘怎么了？”

    劉舟沉著臉沒說話，一旁石頭用手抹起了眼淚：“因為這些流言，我們東家昨天被錦麟衛(wèi)帶走了！”

    “嘶——”人群此起彼伏響起抽氣聲。

    排隊買新書的人本來就多，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青松書局的東家寇姑娘因為離譜流言被帶走的新八卦一出爐就傳開了。

    國子監(jiān)離書局近，是最早傳開的。

    段云朗一口氣跑到青松書局，抓住劉舟手腕：“我表妹真被錦麟衛(wèi)抓走了？”

    劉舟淚汪汪點頭。

    “賀大人不是和表妹關(guān)系還可以么？”段云朗不解。

    他一直懷疑那窮小子覬覦表妹來著，難道是誤會？

    “據(jù)說賀大人出京辦差了，如今是別的大人作主。”

    “原來如此?！?/br>
    段云朗轉(zhuǎn)身往外跑，被追著他來的孟斐一把抓住：“你這是要去哪兒？”

    “去找我大伯。”

    聽段云朗說要去找段少卿，孟斐眼里閃過譏色：“我勸你不要白折騰。那可是錦麟衛(wèi)的北鎮(zhèn)撫司，太仆寺少卿能說上話嗎？”

    說不上話還能歸為身份地位問題，可那位段少卿明顯人品有問題，對外甥女的真心能有一分都算多了。

    “那怎么辦？”段云朗發(fā)愁。

    孟斐想了想：“我去和我祖父說說?！?/br>
    孟斐的祖父孟祭酒，在段云朗眼里就是實實在在的大人物了。

    其實國子監(jiān)祭酒官階不高，但這個職位清貴又重要，被選派擔任此職的都是被皇上看重信任的。

    “孟兄，拜托了?！倍卧评蕸_孟斐拱手。

    孟斐嘆氣：“只能說試試吧，你不要抱太高期望。錦麟衛(wèi)和別的衙署不同，什么人的面子都不一定給?！?/br>
    “那也感謝孟兄幫忙?！?/br>
    “兄弟間，客氣了。”孟斐擺擺手走了。

    望著好友快步向前的背影，段云朗突然覺得不是滋味。

    大哥杏榜有名，如今已不在國子監(jiān)讀書，回家住的他定然知道青表妹出事了?？煽雌饋砑依锼坪鯖]什么動靜。

    兄弟——段云朗第一次對這個詞兒有了動搖。

    “寇姑娘被錦麟衛(wèi)帶走了？”聽孟斐說完，孟祭酒臉色微變，起身就往外走。

    “祖父您去哪兒？”孟斐追著問，腹誹一個個怎么總喜歡說走就走。

    孟祭酒詫異看孫兒一眼：“你來和祖父說，不就是想著祖父去為寇姑娘說說話么，當然是進宮去?！?/br>
    錦麟衛(wèi)是帝王耳目，便是有心與其交好的官員也不太敢放在明面上，怕被扣上窺探機密的帽子。孟祭酒若直接去錦麟衛(wèi)，就有可能惹出閑言來。

    孟斐呆了呆：“這就進宮面圣？是不是太草率了？您不慎重考慮一下？”

    錦麟衛(wèi)是替皇上辦事的，尤其是一些皇上不想讓百官知道的事。隨便跑到皇上面前對錦麟衛(wèi)所辦差事說這說那，不會惹皇上生氣嗎？

    孟祭酒瞪孫兒一眼：“來找我的是你，讓我慎重的也是你，你小子皮癢了？”

    孟斐訕笑。

    他心里其實糾結(jié)過的，因為清楚這是給祖父找事兒。只不過對同窗好友的情誼和對寇姑娘的欣賞占了上風，讓他無法袖手旁觀。

    “讀書去！”吼完孫兒，孟祭酒往皇城去了。

    興元帝聽內(nèi)侍傳報說孟祭酒求見，一時想不出會是何事，很快就把人傳進來。

    “臣見過陛下。”

    “孟祭酒什么事?。俊睂@位從征戰(zhàn)時就跟隨左右的老文臣，興元帝是有感情的，哪怕這些日子心情極糟，此時也稱得上和顏悅色。

    這一路孟祭酒已醞釀好說辭：“國子監(jiān)附近有一家書局，名青松書局——”

    “朕知道，青松書局的東家是寇姑娘?！闭f到寇姑娘，興元帝神色不覺柔和幾分。

    “臣要說的就是寇姑娘？”

    “怎么？”

    “近來坊間有個傳聞，說寇姑娘把松齡先生軟禁了”

    興元帝搖頭：“無稽之談?！?/br>
    當然，他可不會在孟祭酒面前透露他早已知道了這個傳聞。

    “臣也覺得是無稽之談?？墒浅悸犝f錦麟衛(wèi)昨日帶走了寇姑娘，至今沒有放人，如今百姓都在議論此事呢?！?/br>
    興元帝下意識擰眉。

    在他讓蕭冷石暫管北鎮(zhèn)撫司后，對錦麟衛(wèi)找上寇姑娘其實心里有數(shù)。他心里也是盼著換了個人調(diào)查，能查出關(guān)于松齡先生的新線索。

    可怎么鬧的人盡皆知了？

    興元帝對蕭冷石的能力有了一絲質(zhì)疑，但也不會立刻把人換下，淡淡道：“坊間傳聞如湖面，有風就起波瀾。有些需要留意，有些不如置之不理?！?/br>
    孟祭酒明白了興元帝的態(tài)度：看來寇姑娘暫時從錦麟衛(wèi)出不來了。

    “孟祭酒與寇姑娘認識？”

    “見過幾次。臣很欣賞寇姑娘捐銀救災(zāi)的義舉，聽聞錦麟衛(wèi)因為坊間傳聞帶走寇姑娘，怕她一個小姑娘受皮rou之苦，也擔心百姓議論影響朝廷聲望”

    興元帝聽孟祭酒這么一說，交代孫巖：“你去一趟北鎮(zhèn)撫司，讓他們不要對寇姑娘無禮，問清楚了就送寇姑娘回去。”

    孫巖領(lǐng)了口諭出宮而去。

    這時候的北鎮(zhèn)撫司中，蕭冷石正在發(fā)火。

    第233章 轉(zhuǎn)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