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金枝 第194節(jié)
白日里見過的人一一在腦海中閃過,那叫“冬生”的人不知會不會在這些面孔中,而疑似“君”字的印記更是毫無線索。 辛柚想,當“辛待詔”的日子恐怕短不了。 如辛柚這等微末小官不用上朝,轉日一早睡飽吃好,這才溜溜達達去了衙門。 不錯,因為住得近,她只需要步行即可,一路不知收獲多少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低低的議論聲斷斷續(xù)續(xù)飄入辛柚耳中。 “御賜的宅子呢,就在皇城邊兒” 辛柚知道這種被看稀奇的情景要持續(xù)一段時間,對此一派淡然,直到一人從身邊走過時寬大衣袖被彈入一枚小小物件。 她面上不露聲色,手向下垂,那物順勢滑入手心。 憑觸覺,是一個小紙團。 是賀大人的人嗎? 辛柚忍住回頭看的沖動,保持著剛剛的步速。 雖然她現在是男子身份,與賀大人來往反而不方便了。 很簡單,賀大人與寇姑娘來往是私事,頂多讓人調侃幾句。而與辛公子來往,先不說百官如何想,恐怕那個人就不愿他們走太近。 辛柚走進翰林院,稍稍加快了腳步,一進待詔廳,本來熱熱鬧鬧的氣氛陡然安靜。 辛柚沖正襟危坐的幾位待詔笑笑,到了自己座位,借著書籍遮掩攤開手心。 果然是一個小紙團。 紙團打開,上面寫著時間地點,落款是一個“宙”字。 這是辛柚以辛公子的模樣被帶到賀清宵面前后,二人約定好的書信往來落款。沒取什么復雜含義,從辛柚的“柚”字與賀清宵的“宵”字中各取一部分得來。 此處不便處理紙條,辛柚先貼身收好,隨手拿起一本書翻閱。 皇宮中,興元帝下朝后沒有第一時間處理政務,而是喊來賀清宵。 “昨日都有哪些人關注辛待詔?” “回稟陛下,有孟祭酒,各部尚書侍郎,長公主”賀清宵一口氣報了不少人,最后道,“辛待詔在長公主府用了晚飯,離開后遇到了秀王殿下,秀王殿下約他與靜安侯今日喝茶?!?/br> 興元帝一聽關注辛木的有這么多人,一時也不知該喜還是該怒。 其他人也就罷了,秀王約辛木喝茶? “秀王態(tài)度如何?” 賀清宵如實道:“秀王殿下對辛待詔十分友善。” 興元帝皺了皺眉,第一反應是不信。 他對這個長子無視太久,談不上了解,可面對突然冒出來的有大威脅的人,會十分友善? “清宵,辛待詔那邊,其他人朕不放心也信不過,還是你親自盯著。” 他可不想等有人傷害了那孩子,或是那孩子如欣欣一般跑了,再追悔莫及。 “是?!辟R清宵應了,在心中為辛柚輕嘆口氣。 這便是他不愿她走進深潭的原因。 一旦入局,自由就如鏡花水月,不復存在。 “陛下,必要時,臣可以與辛待詔接觸嗎?”賀清宵試探著問了一句。 暗中來往,太容易落人把柄,若能在皇上面前過了明路就方便多了。 興元帝現在最不放心的是秀王,其次是幾個小皇子的母族勢力。倒不是怕他們明著作妖,那樣還能痛快收拾了,而是擔心會暗中對辛木不利。 暗箭最難防。 對賀清宵,他不擔心這些。 賀清宵出身尷尬,一切權勢都是他這個皇帝給予的,完全沒有傷害辛木的理由。 “一切便宜行事?!?/br> 賀清宵心頭一松。 有皇上這話,他與辛柚來往就不怕被有心人進讒言了。 “去吧?!?/br> “微臣告退?!?/br> 賀清宵離開后,興元帝處理了一會兒政務,吩咐隨侍太監(jiān):“傳翰林院待詔辛木進宮覲見?!?/br> 一旁孫巖眼神微閃。 他以為,皇上至少能忍到明日再傳辛待詔進宮。 隨侍太監(jiān)前往翰林院傳口諭。 “皇上口諭,傳待詔辛木進宮覲見?!?/br> “微臣領旨?!?/br> “辛待詔隨咱家走吧?!?/br> 辛柚起身,走向等著她的宦官。 等傳旨太監(jiān)帶辛柚離開,東廳的幾名待詔略一猶豫,湊到西廳的人跟前,或是直接,或是委婉,紛紛打聽起來。 “辛待詔可好相處?” “辛待詔昨日下衙是不是坐了長公主府的馬車?” 幾人勉強應付幾句,幾乎是逃回西廳。 緩了一會兒后,占卜待詔一聲長嘆:“命呦?!?/br> 詞待詔一臉不平,吟起昨晚新作的詩。 而畫待詔盯著面前空白的宣紙,若有所思:他擅畫人物,辛待詔的骨相看起來要比大多男子柔和,按說應該更俊美一些呢。 “畫待詔,你琢磨什么呢?”棋待詔問。 幾人習慣了以擅長的技藝稱呼彼此。 “我覺得辛待詔應該生得更俊美些。”畫待詔脫口而出。 其他人齊齊翻了個白眼。 這人瘋了! 辛柚隨宦官走進乾清宮,見到興元帝時他正在看奏疏。 大而長的眼,如墨的眉,皮膚是天生的白。 望著與自己那般相似的眉眼,辛柚那一瞬不由想:她與這人生得這么像,也不知娘親看著她偶爾會不會生出打她一頓的念頭來。 “微臣見過陛下。” 興元帝放下奏疏,招辛柚近前來,打量一番后笑呵呵問:“怎么樣,在翰林院可還習慣?住處可還適應?” “微臣一切都好。” 興元帝又問了不少問題,一旁孫巖簡直聽不下去了。 萬萬沒想到,皇上竟是這么啰嗦的人。 就在這時,內侍傳報說章首輔求見。 第263章 秀王府中 聽聞章首輔求見,興元帝有一點點不快。 他還沒和木兒聊完。 不過興元帝對國事還是很上心的,略一猶豫,示意內侍送辛柚出宮。 辛柚往外走時,遇到了等在那里的章首輔。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位內閣中的頭號人物,第一眼便看出在國子監(jiān)讀書的章旭長相隨了祖父。 辛柚沖章首輔拱手行禮。 “這是——” “這是辛待詔?!睅返膬仁陶f了一句。 “原來辛待詔這么年輕?!闭率纵o視線落在辛柚面上,語氣溫和。 二人只有這么點打招呼的時間便交錯而過,辛柚走出宮門停下:“我自己回衙門便可,不麻煩公公了?!?/br> “辛待詔慢走?!?/br> 辛柚沿著御道一側慢慢回了翰林院。 一走進待詔廳,與以往的被無視不同,幾道視線齊刷刷看過來。 辛柚腳步一頓,投以不解的目光。 幾人迅速收回視線,做起自己的事。 辛柚卻多看了畫待詔一眼。 好奇怪。 她看到的畫面里,一追一趕的兩個人撞翻了一個攤子,攤主情急要追,腳滑摔倒,筆墨顏料潑灑一地。 這種小小倒霉她見過太多了,見到這種畫面說一聲心如止水都不夸張,可眼前的畫面卻讓她茫然了一瞬。 為什么畫面中的攤主不是畫待詔? 以她從小到大見過的無數次畫面總結出的規(guī)律,畫面中倒霉的人必定是眼前人。 眼前人——辛柚心頭一動,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