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金枝 第201節(jié)
第271章 做戲 賀清宵審問趙郎中時,章旭等人被錦麟衛(wèi)抓走的消息已經傳到了章首輔等人耳里。 幾位大臣匆匆進宮面圣,氣憤錦麟衛(wèi)作威作福的低階官吏不能隨意進宮,便集結在一起等在宮門外。 “賀鎮(zhèn)撫使帶著錦麟衛(wèi)四處抓人?”聽完進宮告狀的臣子稟報,興元帝露出吃驚神色,“是因為什么?” 興元帝這一問,章首輔不好吭聲了。 因為他孫兒罵先皇后養(yǎng)子,實際上很可能是皇上兒子? 這說出來,便是言語上能得皇上幾句安慰,實際上能落什么好? 章首輔不好開口,一同進宮的杜御使卻不怕:“回稟陛下,近來傳聞翰林院辛待詔冒名松齡先生,沽名釣譽,蒙騙世人。此事引起仕林廣泛議論,賀鎮(zhèn)撫使竟以此為由隨意抓人” 聽完杜御史稟報,興元帝微微皺眉:“竟有此事么?” “千真萬確,聽說賀鎮(zhèn)撫使除了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還抓了許多官吏。”杜御史情緒激動起來,“陛下,因言獲罪往往是暴政之始??!臣懇請陛下下旨放人,并重懲錦麟衛(wèi)北鎮(zhèn)撫使賀清宵!” 其他大臣跟著跪下,以沉默表達對杜御史的支持。 “杜御史別激動,待朕傳賀鎮(zhèn)撫使進宮來問一問。孫巖——” 大太監(jiān)孫巖應一聲,立刻安排人去北鎮(zhèn)撫司傳口諭。 這個時候的賀清宵,已經問出了結果。 趙郎中慘白著一張臉,目露祈求:“賀大人,知道的我都說了,能不能——” 賀清宵失笑:“趙郎中該不會還想著走出北鎮(zhèn)撫司的門吧?” 這時一名錦麟衛(wèi)走來,附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把人看好?!苯淮环?,賀清宵隨著傳旨內侍匆匆進宮。 “微臣見過陛下?!弊哌M乾清宮,賀清宵沒分給殿中臣子半個眼神,單膝跪下去。 “賀鎮(zhèn)撫使,朕聽說你抓了不少官吏與國子監(jiān)的學生?” “是。這些人傳播謠言,污蔑辛待詔,而辛待詔乃陛下親口封賞,他們這般做就是對陛下不敬——” “賀鎮(zhèn)撫使,你這是雞毛當令箭!”杜御史憤怒打斷賀清宵的話。 這jian佞小人,到了陛下面前不但不心虛,居然還要把大不敬的罪名扣在被抓的人身上! “杜御史莫急?!迸d元帝面上看不出喜怒,語氣也淡淡,“朕聽明白了,外頭以訛傳訛,令許多人誤會了辛待詔,而賀鎮(zhèn)撫使此舉雖是為了維護朕的威嚴,卻有些過了賀鎮(zhèn)撫使,這些人就不必在詔獄里占地方了,早些放了吧?!?/br> “微臣領旨?!?/br> “陛下,賀鎮(zhèn)撫使無視法紀,肆意橫行,若是不加懲治恐令百官心寒??!”杜御史叩首。 其他大臣亦叩首。 興元帝居高臨下掃跪了一地的臣子一眼,語調淡淡:“錦麟衛(wèi)的軍紀法紀,朕記得是歸南鎮(zhèn)撫司掌管,傳錦麟衛(wèi)南鎮(zhèn)撫使孔瑞進宮覲見。” 默默跪著的章首輔暗暗皺眉。 皇上的傾向也太明顯了,錦麟衛(wèi)的法紀雖說歸南鎮(zhèn)撫司管,可都到了皇上面前,真要有心處置一句話不就定下了。 看來此次進宮,也就如此了。 沒等太久,孔瑞到了。 “微臣孔瑞見過陛下?!?/br> 外臣面前,興元帝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把情況說了,問道:“孔鎮(zhèn)撫使,你覺得該如何辦啊?” 孔瑞既沒看賀清宵,也沒看章首輔等人,淡淡道:“錦麟衛(wèi)本就直接對陛下負責,維護陛下威嚴是錦麟衛(wèi)職責所在,微臣不覺得賀鎮(zhèn)撫使此舉有何不妥?!?/br> 這幾日的風言風語他也聽說了。辛表弟從一開始就說了自己并非松齡先生,這些人人云亦云往辛表弟身上潑臟水,合該去大牢蹲上兩日清醒一下。 “孔鎮(zhèn)撫使,你這是包庇惡徒!”杜御史怒道。 孔瑞詫異:“杜御史何出此言?我與賀鎮(zhèn)撫使又不熟,包庇他干什么?” 杜御史一噎。 章首輔等人亦皺眉。 錦麟衛(wèi)南北鎮(zhèn)撫使官階都不高,北鎮(zhèn)撫使掌管刑偵詔獄能直接向皇上負責,風頭蓋過指揮使也就罷了,這南司鎮(zhèn)撫使從來都沒什么存在感,誰想到會讓靜安侯孔瑞接任。 這只是單純的南鎮(zhèn)撫使?不,這是長公主之子,皇上的大外甥?。?/br> 長樂侯任北鎮(zhèn)撫使,靜安侯任南鎮(zhèn)撫使。一個無家無業(yè)什么都不怕,一個坐擁當朝最大靠山,難怪擠得錦麟衛(wèi)指揮使馮年天天喝悶酒。 興元帝開了口:“只是言語惹起的風波,把人放了便是。辛待詔早就對朕說過,他并非松齡先生,不存在冒名一說,諸卿也該約束子侄學生辨明事實,不要人云亦云。” 這一番話,便算為這場鬧騰定了論。 “是。”幾位大臣不管心中如何想,嘴上都沒再堅持。 “諸卿退下吧。賀鎮(zhèn)撫使,你留一下。” “臣等告退。” 章首輔等人離開皇宮,剛走出宮門就被圍住。 “大人,情況如何?” “會放人嗎?” “今上有沒有責罰賀清宵?” 乾清宮中沒了旁人,興元帝先問一句:“辛待詔可受了流言干擾?” 剛一聽到這種流言時,興元帝氣個半死,可到底是不能做什么。悠悠眾口靠堵是堵不住的,哪怕他是皇帝也一樣。 “據臣觀察,辛待詔沒有表露出什么異樣?!?/br> 賀清宵這話回得很有意思,沒有表露不代表沒有。 果然興元帝一聽,嘆口氣:“委屈他了?!?/br> 這孩子,太堅強隱忍了。 “清宵,那件事查得如何了?” “回稟陛下,經過字跡比對,戶部郎中趙慶云正是與周通書信來往之人。就在臣進宮前,他也招認了?!?/br> 早幾日賀清宵就把周通留下書信一事稟報給了興元帝,興元帝吃驚震怒,但在百官面前沒有流露半分。 今日錦麟衛(wèi)借著關于辛待詔的流言大肆抓人,章旭等人是吸引人注意的幌子,真正的目標是趙郎中。 通過寫保證書來確認,如果不是趙郎中就放回去,這樣不會打草驚蛇,能繼續(xù)暗中調查“冬生”的身份。 運氣不錯的是,趙郎中正是要找的人。 第272章 皇后之死 “戶部郎中趙慶云?”興元帝一時沒有什么印象,“他與哪位上官走得近?” 一個五品郎中,興元帝可不信是能在錦麟衛(wèi)安插釘子,謀害辛皇后的主使。 “據臣調查,趙郎中與原戶部左侍郎裴佐關系密切?!辟R清宵想到剛剛審問出的結果,心情有些沉,“趙郎中招認,與周通聯(lián)絡正是奉了裴佐的安排?!?/br> 原戶部左侍郎裴佐,不久前已經人頭落地,滿門十六歲以上男丁皆斬。 這便是賀清宵心情發(fā)沉的原因。 趙郎中只是一個小卒,直接聽命于裴佐。如今裴佐已死,就算再挖出更大的魚,能有充足證據也難了。 “好一個裴佐!”興元帝一拍桌案,“果然該死!” 賀清宵沒有出聲。 “那他有沒有說裴佐為何謀害皇后?” 這是興元帝最在意的問題。 賀清宵搖頭:“他并不清楚。裴佐是趙郎中的上官,權勢僅在戶部尚書之下,許諾以后多加提攜,從而把他籠絡住” 興元帝大為失望。 他知道北鎮(zhèn)撫司的刑訊手段,那是鋼筋鐵骨都能敲打斷的,一個小小郎中不可能扛得住。賀清宵說趙郎中不清楚,應該就是真的不清楚,而不是沒問出來。 “那他知不知道裴佐與誰同謀,或是在裴佐死后是否另有人與他聯(lián)絡?” 賀清宵給出否定的答案。 若是裴佐背后仍有勢力,見裴佐已死,就算疑似嫡皇子的辛待詔出現后還有動作,恐怕也會放棄趙郎中這枚小棋子。 “裴佐”興元帝喃喃,垂眸陷入回憶,“朕記得皇后離宮時他還只是戶部一個小小員外郎” 那個時候,他也還是位年輕的帝王,處在從打江山到守江山的適應期。征戰(zhàn)的經驗無法彌補學識的淺薄,盡管請了大儒教導,還是底氣不足。 因為面對那些傳承百年的世家大族心里發(fā)虛,便不自覺妥協(xié)許多事,比如提高文官地位,比如盡快誕下子嗣,比如—— 興元帝眼神一縮,想起了埋藏在記憶深處的一場爭論。 那是一場關于賦稅與海禁的討論,提出變革的是皇后??墒遣牌鹆嗽掝^,就招致幾位重臣的激烈反對。 大夏建國之初,欣欣在許多方面都提出過建議,女子能分田立戶是其中之一。這樣顛覆觀念的政策幾場討論后都得以順利實施,可關于海禁賦稅的提議才提出一個框架,就在眾臣的激烈反對下不了了之。 不久后,欣欣就因發(fā)現他在怡園安置女人離宮出走 興元帝突然睜了眼,看向賀清宵。 賀清宵心頭一動。 皇上莫非想到了什么? 他素來沉得住氣,在興元帝看過來時,只是微微低頭,表現得越發(fā)恭順。 興元帝看著如芝蘭玉樹的年輕人,夾雜著嘆息開了口:“清宵,有幾個人你去查一查,整理他們的籍貫住址,門生親友,朕要好好看一看” 聽興元帝報出幾個人名,賀清宵眼神起了波瀾。 這幾人有人已經致仕,有人已經故去,還有人依然活躍在朝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