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晰意識到這一點后，好似迎頭被人潑了一盆冰水，凍住了他的怒火。

    少女涼涼的警告響起：“再胡言亂語，就算你關(guān)進詔獄，我也會去抽你?！?/br>
    看出辛柚真的生氣了，黃誠推了章旭一把：“帶走帶走！”

    辛柚平靜望著章旭被拖走，轉(zhuǎn)頭對賀清宵揚了揚唇：“賀大人。”

    剛剛的肆意消失無蹤，猶如銳利的刀劍歸鞘，又成了溫婉沉靜的女郎。

    這個變化太快，令看到前后轉(zhuǎn)變的眾人瞠目結(jié)舌。

    賀清宵卻沒有半點不適應(yīng)，眼底藏著笑意問她：“查封章家要不少時間，辛待詔要進去看看嗎？”

    辛柚搖搖頭：“我只是來看看熱鬧，就不進去了。”

    章家能否找到君字印記的書信等物，還是要靠賀大人，她參與進來反而不好。

    “我會仔細查的?！敝佬凌衷谙胧裁矗R清宵出聲。

    旁人從這平淡的話中聽不出什么，二人卻心照不宣。

    “那就辛苦賀大人。”辛柚等賀清宵再次走進章府，轉(zhuǎn)身離開。

    第359章 招認

    查抄章家是個繁重的活計，賀清宵卻親力親為，一點不放松，反而審問章首輔等人交給了手下來做。

    這在許多人眼里是有些奇怪的，不過如今人人自危，唯恐章首輔一案滾雪球般把自己滾進去，一個個老老實實不多話。

    章宅沒有找到想要的，賀清宵又去了章玉忱的住處。

    章玉忱的書房看起來干凈齊整，可一走進去賀清宵就覺得哪里不對。

    有些太齊整了。

    經(jīng)常使用的書房，就算再講究的人，書桌上擱置的筆墨，疊放的紙張，撥弄的古琴，或多或少都有隨意之處。

    敲擊墻面，檢查格架，很順利就在一個不起眼的抽屜里發(fā)現(xiàn)了一沓信紙，皆是未使用過的。

    與這些信紙放在一起的，還有一枚小小印章。

    賀清宵把印章翻過來露出底部，赫然是一個變了形的“君”字。這就與周通遺留書信上的印記對上了。

    可繼續(xù)搜查，卻沒在書房中發(fā)現(xiàn)與人來往的信件。

    賀清宵盯著手指上的黑灰，那是從墻角與書柜的夾縫中發(fā)現(xiàn)的。

    他很快有了判斷：章玉忱的書房中不是沒有與人來往的密信，而是被燒干凈了。

    想一想章玉忱半夜逃亡，便知道當時處理信件的匆忙，按說書房會是一片凌亂，看來書房是章玉忱的妻子王氏過后收拾的。

    又仔細搜查一番，沒發(fā)現(xiàn)有用的線索，賀清宵帶著信紙與印章回了北鎮(zhèn)撫司。

    “大人，章友明與章玉忱叔侄發(fā)生了激烈沖突。為防意外，把二人分開關(guān)押了?！?/br>
    “起因是什么？”

    “章友明一直痛罵章玉忱豬狗不如，章玉忱許是破罐子破摔，竟說出章友明之子是他害死的話來”

    賀清宵默了默。

    他猜測這對叔侄間有齷齪，卻沒想到如此驚人。

    賀清宵先去見了章首輔。

    不久前章首輔還是老當益壯的樣子，此時卻讓人深刻體會到什么叫風(fēng)燭殘年。

    他的發(fā)髻散了，臉也沒有洗過，望過來的眼神渾濁無光。

    “章首輔?！辟R清宵開口。

    章首輔眼珠動了動，慘笑一聲：“老朽這種階下囚，當不得賀鎮(zhèn)撫使如此稱呼。”

    賀清宵淡淡道：“章首輔是建國前就追隨今上的老臣，賀某不想對你用重刑，只問一件事，先皇后出事是你等在幕后推動吧？”

    章首輔怔了怔，沉默好一會兒后問：“今上什么時候有了這個懷疑？”

    “慶王一方敗露時?！?/br>
    “竟然這么早么？”章首輔喃喃。

    “章首輔?！辟R清宵語氣平靜，意在提醒。

    章首輔回過神，定定望著眉眼格外出色的青年許久，道：“老朽可以回答這個問題，但有一個條件?！?/br>
    “請說?！?/br>
    “老朽希望章玉忱以凌遲之刑處死?！?/br>
    這個泯滅人性的東西，不配與章氏族人一同受死。

    賀清宵對章首輔提的條件不覺意外，正色道：“賀某會向今上提議，至于今上如何決定，無人能左右?！?/br>
    “你不會哄騙老朽？”章首輔緊緊盯著他問。

    賀清宵揚眉反問：“賀某有哄騙章首輔的必要么？”

    章首輔多問這么一句，不過是求個心安，很快就點頭承認：“是?！?/br>
    他的獨子被器重的侄子早早害死，他的孫子也在這詔獄中等待著死期，所有的堅持與隱瞞已沒了意義。

    若章玉忱那個畜生能被千刀萬剮，黃泉路上他也能走得輕快些。

    去關(guān)著章玉忱的牢房時，賀清宵腦海中還會浮現(xiàn)章首輔滿是恨意的那雙眼。

    聽到動靜，章玉忱吃力往門口看了一眼。

    章玉忱進了詔獄后，北鎮(zhèn)撫司常見的幾樣刑罰都體驗了一遍，可謂不虛此行。

    他的狠是對別人，而非對自己，此時見北鎮(zhèn)撫司的一把手面無表情走進來，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賀某剛從章首輔那里來，他承認先皇后出事是你們謀算的?！辟R清宵開門見山。

    章玉忱垂著眼皮，沒有多大反應(yīng)。

    身陷囹圄，死路一條，隨時還要經(jīng)受酷刑，承認這些不是太正常了嗎？

    賀清宵把印章舉到他面前：“這個章郎中熟悉吧？”

    章玉忱抿著嘴不吭聲。

    “章郎中的書房很干凈，不知蓋過此印章的書信，除了周通，還與哪些人往來呢？”

    聽賀清宵提到周通，章玉忱就明白對方發(fā)現(xiàn)了信紙上的獨特印記，現(xiàn)在是要他交代同黨了。

    “章郎中可想好了，是吃一番苦頭再說，還是痛快交代。尤其想想，別人值不值得你多吃苦頭?！辟R清宵平淡的語氣透著警告。

    如章玉忱這種把“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奉行徹底的人，用這話來警告正合適。

    章玉忱低著頭想了許久，看起來心灰意冷：“我說”

    隨著他報出一個個名字，紙上的內(nèi)容越來越多，那專門負責(zé)記錄的書吏都有些拿不穩(wěn)筆了。

    “還有么？”等章玉忱停下來后，賀清宵問。

    章玉忱緩緩搖頭。

    “既然這樣——”賀清宵瞥了一眼閆超，“替我招待一下章郎中?！?/br>
    閆超陰沉著臉站到章玉忱面前，很快慘叫聲響起。

    一番招呼后，紙上又多了一些人名。

    辛柚接到傳召進宮不久，就聽內(nèi)侍傳報說錦麟衛(wèi)北鎮(zhèn)撫使賀清宵求見。

    興元帝忙道：“阿柚你先去花園逛逛。”

    并不是很想讓阿柚與那小子多接觸。

    “賀大人此時求見，應(yīng)該是調(diào)查章家有了結(jié)果。臣是此案的受害者，想聽一聽?！毙凌痔谷惶岢觥?/br>
    這個要求很正當，興元帝只好示意內(nèi)侍把人帶進來。

    很快賀清宵走了進來：“微臣見過陛下?！?/br>
    興元帝以挑剔的目光看了看跪拜的人，淡淡道：“平身吧。賀鎮(zhèn)撫使進宮來有什么事？”

    聽到興元帝的稱呼，賀清宵暗生猜測：皇上心情不好？

    私下場合，皇上一般叫他“清宵”。

    賀清宵雖心思敏銳，卻不懂這是一位老父親面對毛頭小子時本能的防備。

    “回稟陛下，章友明與章玉忱已招認，是他們透露先皇后蹤跡給固昌伯這是與章友明叔侄來往密切的人員名單，請陛下過目?！?/br>
    第360章 理智

    孫巖把案卷呈給興元帝過目。

    興元帝逐字看過名單，氣極反笑：“人還不少?！?/br>
    這其中就有一位尚書，兩個侍郎，一位閣臣，另外還有已經(jīng)致仕的一些老臣，至于低階官員就更多了。

    當然，這只是章首輔叔侄供出來的人，是單方面的口供。這些人最終會不會被定罪，還要等審問后才有定論。

    興元帝把名冊往龍案上一甩，冷冷道：“給朕仔細審問，不論身份?！?/br>
    “微臣領(lǐng)旨?！辟R清宵便要告退。

    辛柚這時開口：“陛下，臣也該出宮了，正好與賀大人一起走?！?/br>
    興元帝第一反應(yīng)就是反對，可迎上少女澄澈干凈的眼神，只好裝作云淡風(fēng)輕：“嗯?！?/br>
    阿柚這么坦蕩，顯得他怪多心的。

    于是辛柚光明正大與賀清宵走在一起，出了宮門。

    “賀大人有沒有問章友明叔侄，君字印記是否有特殊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