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無邊苦海全文完
我逃回木斯塘已經(jīng)是兩個月后的事了,一路九死一生,一言難盡。在金象國我遇到了同樣死里逃生的頓珠。他也目睹了四個弟兄慘死的過程,我們倆實在走投無路,只好又結(jié)伴回到了木斯塘。 回來后我們聽說,我們付出幾乎全軍覆沒的慘重代價配合的天竺軍的反攻又是一敗涂地,又一個旅全軍覆沒,兩個旅被打殘,連中將旅長都讓魔教軍抓了俘虜。 最讓我吃驚的消息是,恩珠司令黯然隱退了,基地司令由他的侄子旺堆嘉措接任。旺堆是第一批在大施主的基地受訓(xùn)的藏人,那時四水六崗還沒有起事。他也算是老資格了,但沒有恩珠司令那樣的威望。 沒有了主心骨,基地的人心開始渙散了,出現(xiàn)了好幾個不同的山頭。旺堆當(dāng)了司令,他們理塘人理所當(dāng)然地成了木斯塘最大的山頭。大施主提供的武器、給養(yǎng)都是優(yōu)先保障他們。 跟我一起受訓(xùn)的益西回到木斯塘后只是帶人象征性地到邊境那轉(zhuǎn)了一圈,看形勢不對就撤了回來,所以沒有受什么損失。他是河西人,趁著恩珠司令隱退,把河西的弟兄都攏在了自己的身邊,也自成了一個山頭。 剛剛逃離血光之災(zāi),又看到衛(wèi)教軍四分五裂,我真是心如刀絞。但在木斯塘這貧瘠苦寒之地,要想活下去,也只有自己抱團。否則拿不到大施主的施舍,只有餓死。 這時,一幫馬爾康、金川、德格的弟兄找到我,要我出頭把大家聚在一起。 我立刻想起了拉旺。他是丹巴人,起事最早,主事公平,康北的弟兄們都服他。 這時我才猛然想起,回到木斯塘以后,一直沒有見到拉旺。急急趕回我們原先的營地,等著我的卻是一個晴天霹靂,拉旺沒了。 原來三個月前,拉旺奉當(dāng)時還在的恩珠司令之命帶三十多個弟兄深入藏地,前往拉孜一帶活動,誰知一去不返。帶去的三十多個弟兄一個也沒有回來。 聽營地里面的老弟兄說,邊境一帶的牧民中流傳著一個消息,兩個多月前,漢人出動了大批部隊,在拉孜以南一帶反復(fù)清剿了足足一個月。據(jù)說是圍住了不少我們的弟兄。大部分給打死了,還有一些給他們捉去了。想想不久前我們在大山里的慘痛經(jīng)歷,看來拉旺是兇多吉少。 我們原先三隊營地里的弟兄也已所剩無幾,當(dāng)年參加過江邊營地祭旗起事的更是只剩了兩三個??纯催@些從德格、康北、山南、拉薩一路走過來的弟兄期待的目光,我也只好咬咬牙點頭答應(yīng),出頭把河?xùn)|的弟兄們都聚攏起來。 消息傳開,不少在其他大幫里無處安身的弟兄都找了過來。不到一個月,我們這里居然聚集了二百多人。頓珠是德格人,也跑來找我。由于他是少數(shù)在大施主那里受過訓(xùn)的人,我就讓他作了我的副手。 中竺之戰(zhàn)后,邊境上逐漸平靜了下來,對面魔教軍的力量明顯加強了。邊境上經(jīng)常有隊伍巡邏,他們還在不少山口修了哨所。 經(jīng)過這幾年的折騰,弟兄們也早沒了心氣兒,只是為了能得到活命所需的給養(yǎng),時不時偷偷越過邊境抓一把,以便給大施主交差。眼看回家無望,滯留在這千萬里之遙的地方茍延殘喘,讓我心灰意冷,什么事都懶得管,都交給了頓珠。 就這么昏昏噩噩地混了一年多,情況越來越糟。我們這個營地在木斯塘是勢力最小的一撥,從來都是給養(yǎng)最后輪到我們,而越境襲擾的賣命勾當(dāng)卻總是輪到我們頭上。 即使這樣,日子也混不下去了,分給我們的給養(yǎng)連填飽肚子都不夠。“家”的空投越來越少,原先的那個小直升機場干脆廢棄了。聽說益西和旺堆那里的弟兄也開始餓肚子了。 冬天降臨了,弟兄們食不果腹,一個個怨聲載道。 年前的一天,終于來了一架“家”的飛機,投下百十個降落傘就飛走了。弟兄們一看都紅了眼,一窩蜂地沖出去搶空投的物資。我們的弟兄搶到了十幾包,正要抬回去,旺堆的人來了,命令我們把撿到的物資交回去,由他們統(tǒng)一分配。 頓珠一聽就火了。大家都很清楚,這些東西交給他們,就會和以前一樣有去無回了。頓珠手一擺,命令弟兄們把物資抬回去。旺堆的人一看急了眼,端起搶堵住了弟兄們的去路。不知是誰先開的槍,雙方真刀真槍地火并了起來。打了一個多時辰,我們一死八傷,對方也讓我們打躺下一大片。 東西抬回來一看,有幾包是冬裝,大部分是糧食??窟@點東西,我們好歹熬過了寒冷的冬天。但從此以后,我們和旺堆的理塘幫結(jié)了仇。 第二年開春以后,情況更惡化了?!凹摇钡娘w機半年都沒露面了??可洗螕尩募Z食勉強過冬后,再也沒有接濟,弟兄們只好四出打野食。邊境對面不敢去,去了也撈不到什么便宜,就在木斯塘周圍動腦筋。結(jié)果,沒多長時間,周圍方圓百里都見不到人煙和牲畜了。 我四處打聽,有人說旺堆和“家”的聯(lián)絡(luò)官斯通先生鬧崩了,有的說是斯通被金佛國給驅(qū)逐了。 其實我心里最清楚“家”給我們提供武器、給養(yǎng)和訓(xùn)練,是要我們到邊境對面去進行襲擾和收集情報?,F(xiàn)在弟兄們一提到越境就噤若寒蟬,我們的越境活動越來越少,就是過去了也很少再有收獲。況且,中竺戰(zhàn)后,邊境一帶變的太平無事了。我們對大施主和“家”已經(jīng)沒有什么價值了。他們當(dāng)然不愿意再養(yǎng)著我們這上千個廢物了。 但是,我們還要活下去,還要給自己找一條活路。我想到了遠(yuǎn)在達(dá)蘭的大法王和噶廈。我們是他們的子民,是為他們背井離鄉(xiāng),亡命天涯的。現(xiàn)在我們要活不下去了,他們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我選了兩個在噶廈有點關(guān)系的弟兄,讓頓珠帶著他們?nèi)ミ_(dá)蘭向噶廈求救。 兩個月以后他們垂頭喪氣地回來了,和當(dāng)年我大哥去拉薩找噶廈告狀一樣,碰了一鼻子灰。而且他們還探聽到消息,旺堆已經(jīng)先和噶廈接上頭了。不過噶廈和大法王現(xiàn)在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自己還要靠大施主接濟,聽說連大法王的吃喝花銷都是“家”按月?lián)馨l(fā)月錢,他們根本無力接濟我們。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聽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益西為首的河西幫正在悄悄地向木斯塘周邊地方發(fā)展。他們不是象以前那樣,搶吃搶喝,抓一把就走,而是和當(dāng)?shù)氐纳矫窈推较嗵帯K麄兊娜艘呀?jīng)開始被當(dāng)?shù)厣矫窠蛹{,有的人甚至娶了當(dāng)?shù)嘏藶槠蓿诋?dāng)?shù)匕擦思摇?/br> 我們已經(jīng)走投無路,這也許是條活路??僧?dāng)我剛剛露出這個意思,弟兄們馬上就炸了窩。頓珠首先就表示反對。 他們吵吵說:“我們要打回康巴去,絕不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客死他鄉(xiāng)?!?/br> 我何嘗不想打回去。可當(dāng)年有大法王撐腰、有大施主送槍送炮,還被趕到了這里?,F(xiàn)在幾乎是赤手空拳,說打回去無異于癡人說夢。 這一鬧我徹底心灰意冷了,干脆什么都不再過問,把營地里所有的事都交給了頓珠,自己落個清凈。誰知屋漏偏逢連陰雨,不知不覺中,一場滅頂之災(zāi)已經(jīng)在悄悄向我襲來。 后來回想起來,這場毀滅性的災(zāi)難其實早就降臨在我們頭上了,只是它來的那么無聲無息,我們誰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早在我們?nèi)ナ苡?xùn)前,營地里就陸續(xù)有一些弟兄身上出現(xiàn)了一些奇怪的情況。 不少人身上長癩,有紅色的,也有黃色的。 開始大家誰也沒在意,以為是水土不服。誰知這些癩瘡越來越厲害,不少人開始脫皮,有的人還掉毛。我們受訓(xùn)回來后,已經(jīng)有的弟兄掉的胡子眉毛都沒有了,整個臉變成了一個光溜溜的光葫蘆。這時候大家還沒有意識到危險。 后來大家就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了?;忌线@種怪病的弟兄越來越多,那癩長在身上開始不痛不癢,后來就開始發(fā)硬,一碰就疼的要命。我們把“家”空投下來的抗生素給他們吃,一點都不管用。 情況越來越嚴(yán)重。有的弟兄的癩開始潰爛,有的四肢萎縮,手拿不住東西,有的甚至連眼皮都抬不起來了。還有的弟兄臉上的紅斑慢慢變黃、腫脹、變形。 一張人臉慢慢變得象鬼一樣,十分的嚇人。 大家這才開始害怕了。我們請來了當(dāng)?shù)氐睦芍锌床?,誰知郎中一見立刻嚇的面色蒼白,說這叫鬼面瘋,是斷子絕孫的惡疾。大家一聽真的害了怕,原先就有人聽說過這病,知道它的厲害。 于是大家里馬上在木斯塘最遠(yuǎn)的一個小山洼里修了一些簡易的小木屋,把所有中招的弟兄都送到那里去。定期給他們送點糧食,讓他們自生自滅。 頓珠帶人從達(dá)蘭回來不久的一天,幾個弟兄坐在我那里聊天。天已經(jīng)冷了,屋里燒了火盆。這是多數(shù)弟兄享受不到的待遇。給火盆中填炭的時候我的手無意中碰到了一塊燒紅的火炭。我的手條件反射地縮了回來,可我立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剛才我的手指并沒有感覺到燙!我的心呼地沉了下去。 我悄悄地把手伸進旁邊的涼水桶里,手指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我立刻象掉進了萬丈深淵。因為我聽說,很多得鬼面瘋的弟兄都是從手腳不知涼熱開始的。 我當(dāng)時裝作若無其事,等弟兄們一離開,我立刻就癱在床上動不了了。我想起。最近一段我確實感覺渾身酸懶不適,頭發(fā)大把脫落。難道我也中了鬼面瘋的了嗎? 求生的意愿讓我存一絲僥幸,也許是著涼。這么多刀山火海我都闖過來了,佛爺保佑,我不會栽在這小小的鬼面瘋上。我找出所有能找到的藥成把成把的吃下去。 可事情的發(fā)展完全摧毀了我的希望。一天早上醒來,我忽然發(fā)現(xiàn)鋪上落了一片毛發(fā),找出鏡子一照,我差點吐了出來,我的眉毛和睫毛脫落的所剩無幾了。 我開始感到周身四處瘙癢,脫下衣服一看,長了大片的癩瘡,臉上也出現(xiàn)了紅一塊黃一塊的瘢痕。我絕望了,我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 弟兄們發(fā)現(xiàn)了我容貌的變化,一個個都開始躲著我。很快我就開始感到手腳無力,連筷子都拿不住了。 一天早上起來,我覺得臉上像火燒一樣,拿過鏡子一照,我自己都嚇呆了,鏡子里是一個光溜溜的大rou頭,沒有頭發(fā)、沒有胡子,連眉毛睫毛都沒有,臉上有紅有白,腫的像個吹脹的牛尿泡,鼻子、耳朵、嘴唇都肥厚腫脹的變了形,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細(xì)縫。 真是見鬼了!我恐懼地啪地把鏡子在地上摔的粉碎,我徹底絕望了。我伸手到鋪下去摸槍,我不能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我要自我了斷。我摸到了槍,可我的手一點勁都沒有,根本拿不起槍來。 門在這時候嘭地被撞開了,闖進來一大幫弟兄,為首的是頓珠。多日不見的弟兄們都站的遠(yuǎn)遠(yuǎn)的。 頓珠向前跨了一步對我說:“大哥,你病的不輕,我們送你去治病。” 我知道他要送我去哪里。我拼著全身的力氣對他說:“頓珠兄弟,我哪兒也不去。我求求你,給我個痛快的,讓我死吧!”說這話的時候,我的眼前閃過了卓瑪、姓田的女縣長、沈醫(yī)生、陶嵐和一個個在我面前提出過同樣要求的女人。我現(xiàn)在知道什么叫“求生不成,求死不得”了。 果然,頓珠皮笑rou不笑地說:“大哥,你說什么呢?你不能死,你這病還有治,我們送你去治”躲在后面的弟兄一個個低著頭湊了上來,拽著我的鋪蓋把我扔上擔(dān)架,一路顛簸地送到了那個遠(yuǎn)離人煙、與世隔絕的死亡之地。 ---- 被送到死亡營地的時候,我絕沒有想到我還要如此生不如死地茍延殘喘這么多年,而且好像永遠(yuǎn)看不到盡頭。 我被扔在營地里的一間小木屋里。屋里原先就已經(jīng)有了五個弟兄,樣子一個比一個嚇人。就像住了一屋子活鬼,屋子里整天都是鬼哭狼嚎的。我躺在潮濕的地上,咬牙忍著渾身火燒一樣的劇痛,等待著死神到來的那一刻。 這里當(dāng)初就是我?guī)е苄謧冞x的地方、蓋的房子。沒想到竟成了我自己的葬身之地。 忽然我感到有什么不對勁,這房子里的弟兄我差不多都認(rèn)識,有的還是頭一撥送來的。他們居然還都活著。我心里一緊,難道連閻王也不要我們?緊接著我又看到了更加意外的一幕。 天傍黑的時候,一個蹣跚的身影打開了房門,放下一個瓷盆,又轉(zhuǎn)身匆匆走了。瓷盆里竟是熱騰騰煮熟的青稞。屋里的弟兄們一個個東倒西歪地湊了上去,貪婪地爭搶著瓷盆里地吃食。這救命的青稞現(xiàn)在就是在木斯塘的營地里也難見一面,而且這種地方怎么還會有人敢留下照顧我們這些鬼一樣的瘟神? 從同屋弟兄的只言片語中,我終于明白了就里。原來當(dāng)?shù)氐纳矫癫恢趺粗懒诉@個地方有我們這樣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瘟神,他們居然把這里當(dāng)成了敬鬼的場所。不時有山民帶著吃的來到這里,求我們這群鬼不要sao擾他們。一傳十,十傳百,漸漸方圓幾百里的山民都跑到這里來敬鬼了。 更離奇的是,一個不知家在何處的老山民,竟主動留在這里,把山民留在這里的吃食弄熟,每天按時分到各屋。這個老山民自稱叫巴郎,據(jù)說是個老絕戶。 他們?nèi)叶际堑靡环N怪病死的。他會用草藥配一種苦澀的藥水,靠這藥水他活了下來。 他用這藥水給弟兄們治病,雖然沒有人被他治好,但被扔到這里的弟兄們居然多數(shù)都活了下來。不過我對這個老絕戶沒什么興趣,我想死,我想盡快了結(jié)。 屋里有認(rèn)識我的弟兄,開口和我打招呼。我閉著眼,一言不發(fā),我已經(jīng)是鬼了,馬上要去見閻王,我不打算理任何人。 天黑了,門開了條縫,老巴郎塞進來一個瓷盆。離著老遠(yuǎn)我就聞到盆里散發(fā)出來的熱乎乎的麥香。以前大酒大rou,從來沒想到清水煮青稞也會這么香。但我閉著眼,忍著全身各處不斷傳來的火燒一樣的疼痛,抵御著陣陣襲來的饑餓。 一夜就這么過去了,一個白天也過去了。可我身上的痛不但一點沒有減弱,反而越來越揪心揪肺了。其實更難熬的還是一浪高過一浪的饑餓感。我現(xiàn)在才知道餓是這么難挨。特別是當(dāng)?shù)厣戏胖鵁釟怛v騰的煮青稞的時候,就像有無數(shù)只小手從胃里伸出來,真是百爪撓心啊。 終于,在熬到第三天的時候,我實在熬不住了。在一個同屋弟兄的勸慰下,我吃下了第一口煮青稞,然后就一發(fā)而不可止了。 我沒有死成,也就逃不過遭活罪了。雖然我瘋一樣喝了大量老巴郎的藥水,但我身上的疼痛一點沒有減輕,只是身上的紫痂爛的慢了一些。但可怕的是,我的手腳幾乎完全喪失了感覺,而且漸漸萎縮。到了第二年下雪的時候,就抽成了人說的“鬼爪”不要說拿東西,就連盆里的青稞都捧不起來了。 從那時起,我就只能像牲口一樣,用嘴在盆里拱著吃食了。但我沒有想到的是,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后頭。 來年開春的一個早上,我睜開眼就覺得不對勁。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明白,是褲襠里濕漉漉泥濘一片,臭氣熏天。原來我睡著的時候不知不覺拉在褲子里了。 人死的那一剎那管不住自己,屎尿齊流,這樣的事情我見過不只一次了??晌疫€活著,想死都死不了啊。 我下意識地縮了縮屁眼,發(fā)現(xiàn)一點感覺都沒有。一股無邊的恐懼襲上我的心頭,難道在我臉上、身上發(fā)生的慘劇也會傳到下面嗎? 這恐懼不幸變成了現(xiàn)實。那年的夏天,我的下身從隱隱作痛到疼的鉆心,不斷有惡臭的東西從里面流出來。 但最可怕的事情,是我發(fā)現(xiàn)寶貝家伙的兩個蛋蛋開始隱隱作痛,接著就腫脹起來,不久就腫的像兩個牛蛋。跟著roubang也腫了起來。roubang一腫就整天挺著,張開的馬眼里不停地向外流黃水,疼的我坐臥不安。 很快,我的屁眼爛了一個大洞。roubang上的馬眼也像張小嘴一樣一點點張開,最后爛成了一朵花,整天流膿,就像得了楊梅大瘡。 這時候我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了。每天躺在鋪上,疼的鬼哭狼嚎。同屋的弟兄們受不了,都逃開了。只有老巴郎不嫌棄我,仍每天給我送吃的,還給我送來他的藥水,不但給我喝,還給我沖洗下身。 終于,到下雪的時候,我的蛋蛋和roubang消了腫,但gui頭已經(jīng)差不多爛沒了。 就在我在鬼屋里茍延殘喘的時候,有一天老巴郎忽然帶了個人來看我。我一看,居然是同鄉(xiāng)雍沛。雍沛當(dāng)年攻打松卡鄉(xiāng)政府的時候就參加了,這些年一直跟著我。是唯一還在的老兄弟了。 他看見我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雖然滿臉恐懼,但仗著有老巴郎給他壯膽,隔著門縫還敢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和我打招呼。雍沛從門縫里送進來一串東西。我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他手里的東西,心差點從嗓子眼里跳出來。這是我那串寶貝菩提子佛珠。 雍沛說是從我留在營地的包袱里發(fā)現(xiàn)的,知道這是我心愛的寶貝,所以就給我送來了。老巴郎把佛珠給我掛在了脖子上。 我用唯一還有點知覺的嘴唇一粒一粒觸碰著那些柔韌的菩提子,感受著那上面縱橫交錯的紋路,真是感慨萬千。我曾經(jīng)發(fā)下宏愿要攢夠一百零八顆菩提子,可現(xiàn)在只有四十粒,看來這輩子是沒有指望了,誰知下輩子我會變個什么來到這世上呢。 看到我流了眼淚,雍沛趕緊和我說起了營地里的事。從他那里我才知道,自從我被送到這里來以后“家”的飛機就再也沒有來過,電臺聯(lián)系也中斷了。聽說旺堆那邊和達(dá)蘭還有電臺聯(lián)系,但頓珠這里的電臺早已銹成了鐵疙瘩。益西的幾百人似乎已經(jīng)死心塌地留在這邊過日子了。他們已經(jīng)開始開荒種地,與周邊的山民和睦相處了。 現(xiàn)在給養(yǎng)的來源斷了,整個木斯塘都是一片饑寒交迫,尤其到了冬天,大雪封山,什么吃的都找不到。幾個營地每年到這個時候都有弟兄被凍死餓死。木斯塘周圍已經(jīng)很難搞到糧食和牲畜了。 旺堆和頓珠時不時派一些弟兄到邊境那邊去撈一把。不過弄回來的牲口還沒有撂在那邊的弟兄多,加上弟兄們越來越惜命了,聽到槍聲就往回跑,所以經(jīng)常是空手而歸。這樣一來,倒是益西那里還好過一點。所以不斷有弟兄跑到益西那邊去。 聽了他的話我也只能嘆息一通,看來我們都只有把骨頭爛在這異鄉(xiāng)他國了。 我的鬼面瘋越來越重了。雖然喝了老巴郎的藥水,病勢的發(fā)展有所減緩,但并沒有見好。我的手腳已經(jīng)徹底抽成了“鬼爪”臉上、背上、兩胯到處都是癩瘡,發(fā)硬、流水,最后就一塊塊的爛掉了。屁眼已經(jīng)徹底爛沒了,整天屎湯和膿水亂淌,臭不可聞。 對我來說,最難過的日子就是夏天。每到開春,草一冒綠芽,我下面的家伙就開始腫脹發(fā)紅,整個一個夏天都像門小鋼炮一樣直愣愣的硬挺著,流黃水。每到這時候,我就疼的滿地打滾、鬼哭狼嚎。秋天到了,roubang前端照例會爛開花。 等到天冷腫消下去的時候,roubang就會又爛掉一截。 年復(fù)一年,曾讓我無比驕傲、不知插進過多少女人身體的大rourou差不多爛沒了??伤匀粺o時不刻地折磨我。我有時疼的實在受不了,就會一邊哇哇痛哭。 一邊朝天嚎叫:“天啊,我造了什么孽,要這么懲罰我?求求你讓我死吧!” 我就是這樣,生不如死地一天天地挨下去。 又是一年盛夏,正是我最難熬的時刻。爛的只剩了兩個蛋蛋的家伙又腫的像吹足了氣的尿泡。正當(dāng)我疼的罵天罵地,氣都喘不勻的時候,忽然有人在門口小聲的叫我。 我斜眼望去,見是雍沛。我沒有心思理他,對他大聲吼道:“你要還認(rèn)我這個兄弟,就給我一槍!”誰知他面露恐懼,連連搖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對我說:“大哥,要出大事了!” 我根本沒理他,繼續(xù)像條受傷的狼一樣亂嚎。現(xiàn)在對我來說沒有什么比胯下這東西更大的事了。誰知他下面的話卻真讓我吃了一驚。 雍沛說:“大哥,木斯塘要完了!” 我下意識地停止了嚎叫,眼巴巴地看著雍沛那雙惶恐的眼睛,聽他說下去。 雍沛告訴我,金佛國國王發(fā)了布告,命令木斯塘營地里的所有弟兄都繳械投降。營地四周都貼滿了告示,金佛國還派飛機把告示撒的營地里到處都是?,F(xiàn)在弟兄們一個個像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 我嗓子里哼哼著,心里暗想:“繳械投降?我們這批人要是給送回去,哪個都夠千刀萬剮三回五回的了!”可我們在這里十幾年了,這金佛國王怎么突然想起整治我們來了?我強挺著告訴雍沛,回去打聽一下,肯定是哪個混蛋得罪大施主了。否則金佛國王就是打狗還要看看主人呢。 果然,沒幾天雍沛就跑來向我報告,此事果然與大施主有關(guān)。不過不是我們得罪了大施主,而是大施主不知怎的和對面的漢人握手言和了。聽說大施主的大統(tǒng)領(lǐng)都親自跑到北京去向漢人低頭認(rèn)罪了。現(xiàn)在除了大法王還有一份定期的施舍外,其他逃亡藏人都被拋棄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這下徹底完了。我們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雍沛還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益西已經(jīng)帶著他的人向金佛國王投降了。金佛國王答應(yīng)讓他們就地安家。但旺堆和頓珠都堅決不肯繳械投降,要與金佛國決一死戰(zhàn)。現(xiàn)在木斯塘周圍已經(jīng)被金佛國的軍隊圍的水泄不通,每天都有金佛國的飛機在營地上空飛來飛去,雙方已經(jīng)發(fā)生過幾次小規(guī)模的交火了。 雍沛在我面前放聲痛哭??粗Щ曷淦堑臉幼?,我心里暗想,我們就是人家養(yǎng)的一條狗,現(xiàn)在用不著了,當(dāng)然就隨便別人動刀子了。 雍沛丟了魂一樣走了之后,我們這里也常能隱隱約約聽到遠(yuǎn)處的槍炮聲了。 雍沛后來來的越來越勤了,他不時帶來新的消息。 金佛國的軍隊已經(jīng)從四面八方向木斯塘進攻了,雙方天天都在交火。對方?jīng)]占什么便宜,不過我們也死了不少人。后來聽說,金佛國王許給益西一大筆錢和一塊土地,還許諾事成之后給他和他的弟兄金佛國籍。于是益西的手下也參與了對木斯塘營地的進攻。 這一下,營地里的弟兄開始招架不住了。戰(zhàn)斗中死傷慘重,弟兄們的斗志越來越低了。 仗從冬天斷斷續(xù)續(xù)打到春天。就在我的胯下又開始腫痛流膿的時候,一天黃昏,雍沛又跑來了,還帶來了另外兩個弟兄。一見到我,他們就抱頭痛哭。我吼了幾次才止住了他們??伤麄儙Ыo我的消息簡直把我驚呆了。 那天上午,雙方照例嗶嗶叭叭打個不停。忽然對面開來一輛架著大喇叭的汽車。車子停下來,大喇叭里突然傳出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弟兄們一下都愣住了。 仔細(xì)聽了半天,大家才醒過夢來,大喇叭里傳出來的居然是大法王的聲音。 大法王勸喻木斯塘的弟兄們放下武器,向金佛國王投降。對面的槍聲停了下來,大喇叭里的聲音反反復(fù)復(fù)地播著。弟兄們一遍一遍地聽,最后確認(rèn)那確確實實是大法王的聲音。緊接著天上響起了嗡嗡的飛機聲,傳單雪片似的從天而降。 弟兄們撿起來一看,上面不但明明白白地印著大法王的勸喻,而且還有大法王的頭像和他的親筆簽名。 營地里弟兄們的士氣一下就崩潰了。多數(shù)弟兄當(dāng)即把槍扔在地上,向金佛國的軍隊舉手投降。頓珠見大勢已去,拔出長刀,當(dāng)場自裁了。 那天晚上,門外的弟兄們野狼一樣哭嚎了半夜。后來陸續(xù)又有弟兄躲到我們這里。從他們嘴里,我們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那天廣播完大法王的勸喻后,大部分的弟兄都繳械投降了,只有旺堆帶了少部分親信抵死不降。他們又堅持了幾天,并與達(dá)蘭的噶廈接通了聯(lián)系。噶廈批準(zhǔn)他們撤到天竺國去。 旺堆最后帶了不到四十個弟兄、六七十頭牲口、四部電臺和大量武器彈藥向西突圍。金佛國出動了一個旅對他們進行最后的圍剿。旺堆為了逃命曾經(jīng)越境進入藏地,但很快又遇到漢人的邊防軍,只好又竄了回來。 他們邊走邊打,走了半個多月。就在天竺國界遙遙在望、已經(jīng)能看到接應(yīng)的天竺軍的時候,他們被金佛國的軍隊包圍在一個山溝里。金佛國除了上千名士兵之外,還出動了四架直升機。經(jīng)過兩個多小時的激戰(zhàn),旺堆全軍覆沒。他本人也在最后的槍戰(zhàn)中中彈身亡。 我們最后的家園木斯塘就此灰飛煙滅,曾經(jīng)相依為命的弟兄也星云四散。倒是我們這個小小的“鬼營”留了下來。金佛國似乎把我們忘記了。倒是方圓幾百里的山民仍然絡(luò)繹不絕地到我們這里來拜鬼。 我已經(jīng)爛的渾身幾乎找不到好rou。尤其是夏天,胯下照例要爛的臭氣熏天,疼的我死去活來?,F(xiàn)在roubang早就爛沒了,兩個蛋蛋中間爛出了大窟窿,天天流著膿水。我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早日到閻王那里去報到,好脫離這無邊的苦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