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是誰？”

    謝雨濃愣了一下，看向身旁的人。他不由眨了一下眼睛，腦中忽然浮現(xiàn)掛著老燈泡的金閣后門小巷，他和他，曾經(jīng)在那里擁抱，接吻，坦露心跡。

    謝雨濃回過頭來，又眨了一下眼睛，說：“沒什么，以前金閣的同事?！?/br>
    “金閣？”戚懷風(fēng)詫異了一瞬，隨后似乎想起來什么，抱歉道，“對不起，我竟然忘記了，后廚的那個學(xué)徒吧？”

    謝雨濃點了點頭：“沒什么，你不記得也很正常?！?/br>
    他感覺到戚懷風(fēng)似乎還想說什么，卻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嘈雜的酒吧里，身旁的這個人的呼吸聲卻為何這么鮮明。他的目光始終落在自己的身上，謝雨濃感覺得到。

    “小雨……”

    “老謝！”

    他的聲音被蓋過去了，他要說什么？

    謝雨濃的耳朵動了一下，短暫停滯了一秒，不過還是走向前去同阿明打招呼。

    當初在金閣學(xué)廚的時候，阿明還是個總被廚師長訓(xùn)得說不出話的小毛頭，現(xiàn)如今他穿著一身漆黑的工作服，黑襯衣黑色長圍裙，看起來頎長挺拔，完全是個獨當一面的主廚模樣。他見到謝雨濃似乎很高興，一張嘴總是咧著笑，合不起來，于是又有兩分過去的稚氣。

    謝雨濃跟他擁抱一下，才說：“阿明，好久不見?！?/br>
    阿明笑得很瀟灑，開玩笑說：“也不是很久，你才吃過我炸的薯條?！?/br>
    謝雨濃松開他，打趣道：“你如今派頭很足了?！?/br>
    “那是……”阿明露出一副沾沾自喜的表情，眼睛瞥見他身后還有個人，定睛一看，不由驚訝地張了張嘴，“欸，你不是——”

    謝雨濃頓了頓，后退了一步，答道：“你還記得他啊，我朋友。”

    “對對對，現(xiàn)在不一樣了……”

    阿明大約想說兩句夸贊的話，可見場合也不合適，所以沒再說什么，只是對戚懷風(fēng)點點頭。戚懷風(fēng)的眼睛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簡單地也點了兩下頭。

    謝雨濃扭頭看了他一眼，又回頭對阿明說：“我也該回家了，下次有機會再見?！?/br>
    阿明點點頭，笑道：“好啊，下次再見?！?/br>
    謝雨濃對他擺擺手，扭頭差點撞在戚懷風(fēng)身上，兩個人尷尬地對視一眼，戚懷風(fēng)才轉(zhuǎn)過身去，與他一前一后出了店。

    酒保小哥鉆出吧臺，看著二人的背影，用手臂碰了碰阿明，問：“謝老師和我男神很熟嗎？”

    阿明笑笑，只說：“那你得問他們?！?/br>
    凌晨正是附近的叫車高峰，不單是網(wǎng)約車，也包括代駕，謝雨濃站在路邊叫了好一陣，軟件都不應(yīng)答，呼叫預(yù)計時間總是在增加。他想了想，決定先打個電話給荔莉。

    “要我送你嗎？”

    謝雨濃怔了一下，扭頭看向身邊——戚懷風(fēng)正看著自己，他沒有走。

    春夜和煦流動的風(fēng)掠過二人的皮膚，橘黃色的路燈融化在戚懷風(fēng)的身上，那些適宜的光與影好像溫柔的流水從他的腳底傾瀉而出。

    謝雨濃呆了呆，才勉強回過神來，支支吾吾道：“不，不用……那個，我在叫代駕，你回吧，你不是開車來的嗎……”

    “小林送我來的，我沒開車來，我?guī)湍汩_回去吧，我方便?！?/br>
    謝雨濃愣了一下，想起他與酒保小哥的對話：“那你剛才為什么……”

    戚懷風(fēng)好像沒聽見，扭頭四顧了一下，問：“車在哪兒呢？我送你吧?！?/br>
    “車在……”

    謝雨濃怔怔地看向他，發(fā)現(xiàn)他躲閃的目光，偶爾擦過自己的眼睛，卻始終不敢看自己……心里好像有一根針忽然落了地，叮的一聲，響了一下。謝雨濃感覺自己的面頰有些發(fā)燙，他匆匆低下頭，從他身邊穿過，說了一句：“跟我來?！?/br>
    擦肩而過時，戚懷風(fēng)看見他的專注看著地面的眼睛，那一瞬間，總覺得時光倒流，回到他們十幾歲的時候。

    有許多話，拐彎抹角都沒有說，可是你總是明白我。

    戚懷風(fēng)鉆進車里，熟稔地系上安全帶，他看見謝雨濃在另一側(cè)躊躇了一下，才從后面回到前面，打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他在黑暗的車內(nèi)輕輕抿了一下嘴唇，隨后才打開導(dǎo)航，問謝雨濃輸哪個地址。

    戚懷風(fēng)按他的意思點了一下“家”，瞥了一眼目的地，便發(fā)動了汽車。

    “你住在徐匯啊?！?/br>
    謝雨濃感覺身體有些僵直，以至于沒有第一時間回答戚懷風(fēng)的話，停滯了有四五秒，才說：“啊，奧，是，是的……離工作室近?！?/br>
    戚懷風(fēng)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挺好的，不會花太多時間在通勤上?！?/br>
    話一說完，又無話可說。謝雨濃忽然感覺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到底為什么就鬼迷心竅讓戚懷風(fēng)送自己回了家，如果沒有讓他送自己的回家，現(xiàn)在也不至于兩個人尷尬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你現(xiàn)在……一個人住？”

    謝雨濃大腦空白了一瞬，心里的緊張忽然就解除了，他低頭看著膝蓋，回道：“我和我女兒住?！?/br>
    自己到底又在期待什么，緊張什么呢，時過境遷，事情早就不是當初那副單純的模樣了。

    戚懷風(fēng)感覺到他異常的沉默，余光多看了他一眼，問：“怎么了？”

    謝雨濃回過神來，笑了笑，說：“沒什么。”

    接下來便一路無話，也許是晚上飲了些酒，又或者是戚懷風(fēng)開得過分平緩，后面的路，謝雨濃總是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