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4月3日

    輪回夢&8226;其四

    “喂！———”一個身著和服的小女孩穿著木屐跑在室內(nèi)的木制過道上，發(fā)出咚咚咚的響聲，與迎面碰上的小男孩抱了個滿懷。

    “今天我就要看你了唉，好激動。”小女孩激動的抱著他蹦著，熱情的將他搖來搖去。

    “今天之后你就能和其他哥哥jiejie們一樣了，真不知道你會去哪里呢?！?/br>
    “那真是太好啦！”男孩和女孩抱在一起慶祝。

    “可，我不想去其他地方。”男孩有些猶豫。

    “為什么？去見見其他地方，還能出遠門呢?！?/br>
    “但要是不和你去，就覺得很沒意思?！?/br>
    “沒事的，嗯……你還會去見到更多的東西的，但要是能和我一起就好了，不過自己去也行?！?/br>
    這時，幾個成年人走過來將二人分開。

    “快到時間了，祭司大人您要趕快更衣準備。那幾人簇擁著女孩，將她圍住，護送著離開了。

    “我很想知道你的前世是什么樣子的，一定很好看吧！”女孩在人群中向男孩伸出手，大聲的喊著。

    “好！”男孩高聲回應著。

    “你也要做準備了，這邊走?！绷韼孜粚⒛泻⒁差I走。

    “好的?！?/br>
    幾人帶著男孩左拐右拐，卻絕口不提要去哪里，到了目的地時發(fā)現(xiàn)門口有許多人把守，都帶著系在頭上，垂下來遮住面部的布面罩，上面只印著一大塊特殊的圖案在中央，拿著的武器都各有不同，圖案也各有不同。院子頂上的匾用篆體刻著“枯放”。

    進了院門雜植各類奇花異草，皆是枯落，綻放，盛開，一時節(jié)竟有千姿百態(tài)。男孩被快步帶進了院內(nèi)中央的巨大的屋子旁的一間小房，要求其沐浴更衣，換上了如同外邊人款式類似的灰藍色質(zhì)地良好的布衣。男孩不言，沉默的跟隨著領路人走入那間巨大的房子，經(jīng)過一個漫長的甬道，外面的光線逐漸不再能照入內(nèi)部，但其內(nèi)卻依然散發(fā)著瑩瑩光芒，讓一切事物都變得虛無飄渺起來。進入大廳，男孩赤腳踩在地面上。烏黑色的青石板光滑異常，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倒影，是被稱為思憶石的東西，經(jīng)常用在打造劍士的劍鞘以便于領悟劍心，現(xiàn)在卻鋪為了地板。整個大廳不能被幽幽的光照亮，男孩完全辨別不出大廳四角在何處，無法估量大小。男孩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只剩下自己一人了，領路人早已不見蹤影。四周被迷蒙的黑暗籠罩，潔白的光從石板下浮出引領著他向前，遠處被白光照亮，是一塊巨大的白色石板，上面是從房梁懸掛下來的巨大靈石燈，散發(fā)著一縷縷光芒。在由白光照亮的道路兩旁，是無數(shù)的左右站立的帶著面罩的人，各自保持著固定的距離，男孩邁在冰冷的石板上前進，兩側的人沒有一絲動靜，甚至聽不到呼吸，黑暗中有什么在悉索低語，沖擊著靈魂，躁動不安。所有人都保持著自己的姿勢，他們在這里沒有名字，沒有故事，只是他們面罩上代表的身份。巨大的白石板后面是高過其一倍的日神雕像，但與日國供奉的孔武有力的日神雕像不同，這個雕像一臉愁苦，右手伸出，掌心向里，眼眉低垂，似在看著手心里的事物懷念著什么，就連屠戮萬物的日神之杖也失去了紅色的光芒，變得暗淡無光。

    男孩這才發(fā)現(xiàn)在石板面前跪坐的女孩，她在巨大的石板前顯得十分嬌小。雙手靜靜的放在腿上，對那低語置若罔聞，男孩走到近前，女孩坐在幾步臺階之上的平臺上，身后是白色的石板，臺階兩旁的火盆燃起，女孩輕閉的雙眼徐徐睜開，看向下面的男孩。

    “上來吧。要開始了?！迸O盡輕柔的聲音傳出，如和風般撫平了些男孩恐懼的內(nèi)心，登上平臺，是與石板類似的材質(zhì)制成，依舊冰冷刺骨。女孩身前有一個小墊子，自己身下也跪坐著一個，女孩用了個請的手勢示意男孩入座。男孩整理了下衣服，慢慢的跪坐下，與女孩同一高度，二人的目光對視著，女孩牽起男孩的手，對起十指相扣，男孩的心還在慌亂的跳著，女孩閉上眼睛，湊近他說到：“沒事的，別怕，我在這里?！泵髅髯约阂差澏吨策€是在安慰著男孩。她是個平時沉默寡言的人，經(jīng)常看到她獨自一人，只有和其他孩子一起上家族內(nèi)的私塾時才能見到她，沒什么朋友，也性格冷淡，但唯獨對自己，她有了別樣的熱情，在誤打誤撞的開始交流后，他得知了她來自內(nèi)院，也就是這里。

    “你平時一直是在這里嗎？”男孩盡力的壓低聲音，用只有二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著，但依然在這寧靜又嘈雜的氛圍中傳播，讓低語聒噪起來。

    “是哦，天天在這里，供奉著神像和去看其他人。”女孩的手指扣住他的手指，細嫩的皮膚蹭著男孩的手背，冰涼無比。

    “月月如一日，年年如一日?！?/br>
    近在咫尺的她的吐息飄到了男孩的臉上，是一股清幽的夢幻般的觸感。

    “唯一陪伴的人已經(jīng)離開了，很久就只剩我一個人了?！迸⒌难弁蟹瓷渲鵁o數(shù)道光，一點也不悲傷，和唯一的好朋友訴說著自己的事。

    “那這些人呢？”

    “他們不是，他們一直站在這里，從來不動，從來不離開。”

    “你，你不害怕嗎？”男孩顫抖的聲音從胸膛中擠出

    “怕啊，一直都是。他們是沒有靈魂的身份牌，只有這樣

    才能逃過規(guī)則的視線。”

    規(guī)則，他學到過，那是世界運轉(zhuǎn)的唯一標準與強權，無法更改，不得竄越，即便是神，也只是接觸到了規(guī)則的一鱗半爪，人在其面前根本沒有資格。

    “在這里，規(guī)則無需了解靈魂，祂只看身份。”女孩的聲音失去了平靜，忌憚的訴說著自己最恐懼的事物。

    “那為什么還要去騙過祂？”

    “這個儀式既要祂過來，但又要騙過祂的侍衛(wèi)?！迸⒌恼Z速變得焦急，黑暗中有著什么不耐煩了。

    “我們得快點了，時間不多了，祂快來了。”女孩松開握著的手，讓男孩坐正，眼中的日晷開始浮現(xiàn)，輪轉(zhuǎn)，五彩的光芒在其手中應接不暇，那是已經(jīng)被分開一部分的神力。雙手攀上男孩的脖頸不斷上行，脖子處出現(xiàn)了閃亮的通路，直到男孩的臉頰。

    （）

    “閉上眼，什么都不要想。”女孩的聲音在腦海中傳來，男孩順從的閉上眼。女孩雙指并起，反手蓋在男孩的雙眼處，回路產(chǎn)生，不可預估的力量傳來。男孩的精神在不斷上升的空中，不斷上升，直到天空變?yōu)楹谏?，離星辰近在咫尺，男孩向下看去，那是個藍白黃交加的圓球，男孩很確定，他在其中，他的精神又被巨力拉遠，穿越無數(shù)的星辰，波動在他的靈魂深處回響，將他的精神不斷震散，而他對此無能為力，身體四肢百骸像是被千斤重擔壓碎，又在不斷震動的沖擊中打散成無數(shù)個自己，順序排列著，自己的動作會被身前和身后無數(shù)個自己依次重復，男孩才剛適應這瘋狂的一幕，突然，所有其他的自己轟然破裂成粉塵，又凝聚成閃著光亮的線，男孩的胸口被這條線貫穿著，來自向前看無限的星辰，去向向后看無盡的遠方。強大的重壓在逐漸消退，男孩看著貫穿身體的這條線和周圍遙遠的星辰，粗重的喘著氣，雖然貫穿胸口，但沒有絲毫疼痛，男孩的身體只被這一個細線穿住，不然在沒有任何力的星空，他會被拋向無盡的遠方。他已經(jīng)看不見剛開始的那個藍色的球體，現(xiàn)在四周只有那遙不可及的無數(shù)星光點點，和周身無盡的黑暗以及僅剩的死一般的寂靜。巨大的孤獨與無能為力感迅速在男孩的心靈中攀升。

    “別怕，我在?！迸⒌穆曇粢廊荒芮逦膫魅肽X海，她的溫柔讓男孩感受到無比的溫暖，她那點點冰涼的手與自己十指相扣時的感受在此時也是那樣的珍貴。

    “抱歉我來的可能晚了一點，你還好嗎？”女孩的聲音抱有深深地歉意，“我也在這里哦，不會離開你，我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這樣，就像是在很深很深的水底中無法呼吸一樣。”

    “你在哪里呢？我怎么見不到你？”男孩四處尋找著女孩的身影，可四周還是那樣的虛無。

    “抱歉可能不會離你挨得很近，但可以通過這個傳音魂力到你那里哦，我們可以聊天嘛，就不會孤獨了?！迸⒌穆曇粲行┏榇ぃ€停頓了幾下?！斑?，可能不能聊很久了，祂要經(jīng)過你了?！迸⒅蟮穆曇糸_始斷斷續(xù)續(xù)，不再能理解意思。

    “什么？”男孩有些不解，四處尋找著。突然，巨大的壓迫感從靈魂深處傳來，宇宙深處傳來了瘋狂的咆哮聲，而且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想移動自己的身體，但胡亂提拉胸口的線只是讓它移動了自己一小段，幾秒鐘前的回憶涌入自己腦海，而那個龐然巨物則因此發(fā)現(xiàn)了男孩，夾雜著無數(shù)聲音的咆哮震蕩著男孩的耳膜，他痛苦的捂住耳朵大叫著也無法在虛無中發(fā)出聲音，那個東西移動的很快，撞碎了阻擋在祂面前的石塊沖向男孩。

    “不要說話?！蹦菧厝岬穆曇艚K于又傳入了腦海，男孩立刻順從的閉上了嘴。

    “不必回答”恐怖的咆哮還在繼續(xù)，離男孩越來越近。

    “祂就是規(guī)則的侍衛(wèi)，靠靈魂的波動來尋找獵物，不要做任何動作，祂就看不見你，我會用魂力來掩蓋你的靈魂?！焙谏臒熿F籠罩住了男孩，他感覺自己的背后就是那個東西，滑膩的觸手與粘液滑過他的脖子，纏住他的四肢，無數(shù)口舌在他周圍輕叫著發(fā)出無被吞噬前這副口舌主人的叫聲，粗大的觸須蹭著男孩的臉頰。粘膩惡臭的腐蝕液體被擋在男孩周身的白光外，漆黑與血腥的思想侵蝕著他的精神，那個無形的怪物的身體緊緊圍住男孩，但那白色的光芒阻斷了祂的追蹤，幾只瞳孔顏色各異的眼睛繞在男孩周圍，男女老少的呼救聲在耳畔不斷響起，但男孩紋絲不動，巨獸徘徊了一會兒，尾部滑過男孩的身體，他剛想松一口氣，耳邊又傳來女孩的聲音。

    “不要動！祂在騙你！”男孩的一口氣沒敢呼出，緊憋著不敢出一絲。過了很久，黑霧才散去。

    “祂沒有形態(tài)和實體，剛剛那些只是祂用黑霧構成的表象罷了?！迸⒌穆曇魩е耷?，“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女孩做著深呼吸，細細的聲音回蕩在男孩腦海。

    “抱歉得用魂力溝通了，其他任何力量的傳輸不能達到這種距離?！?/br>
    男孩也大口喘著氣，將剛剛沒敢喘的氣全喘了。

    “好了，休息一小會兒，我們就要前進了。去看看你的前世吧?！迸⒐首鬏p松的聲音把男孩也逗樂了。

    “好啊，走吧?！蹦泻⒆聊ブ毦€，很快就能在上面移動了。

    “到下一種顏色的線時停一下，告訴我，我會開始記錄。”

    “好的。”男孩微笑著

    聽著女孩的要求，二人的短暫的旅途開始了。

    每向前前進，男孩都會想起離自己更遠的過去，和她的日常，和她一起上學，和她的初次見面，他的初次進入私塾時，他的每一次生日，他的出生，他與小時候見過的父親和懵懂印象里的母親。到了線的盡頭，他沒什么可以回憶的了。但還有一長串的已經(jīng)漸漸暗淡的線還可以前進。

    “回憶的怎么樣了？準備好要開始記錄了。”一路上女孩和男孩聊的不亦樂乎，女孩似乎好久沒有聊過這么多了，期間魂力從未中斷，如此充沛的力量讓男孩都不禁羨慕。二人無話不談，女孩也同樣看見了男孩的一生，他雖然未見過母親，可卻有著父親更多的愛，人緣很好，但縱觀以前，對自己倍加用心，暖意在女孩心中升騰，二人的關系如雨后春筍般上升。

    “我也想看看你的前世是什么樣子呢，你不好奇嗎？”

    “當然，但我更在意這一世的所見所聞，比如和你的?！?/br>
    女孩聽后羞愧的叫了出來。

    “你真是太壞了，趁這種時候都要調(diào)戲我。”

    “嗯…我其實是真心的……”

    “好啦好啦，別，別再說了?！边€年幼的祭司如此失態(tài)，男孩心底里也有些小得意。

    男孩一拉細線，回憶進入腦海，那是一個武者生前的記憶，被利劍扎穿心臟，流血而死，紅白交加的光芒籠罩著他。男孩接著往前，是那個武者持劍與神對峙，交手的片段，再往前，是他成立的組織被毀滅。男孩用力一蕩，他的前世的事跡如走馬燈般出現(xiàn)，那是個為了人的自由的組織，那時的神早已因漫長的歲月而逐漸變得失去人性，殘暴不堪國家在他手里早已如同棋盤上的棋子，只是一個神與另一個神下的一場殘酷的象棋一般，每次進攻，每次防御都只是在娛樂，每次戰(zhàn)爭，每次國家之間的對抗，都只是一場場大大小小的娛樂游戲罷了。而男子親眼目睹了這一切，成立了這個看似愚蠢的組織，他很有天賦，但受限于位于冥國，能量對于個人實力的提升很少，必須結陣才能發(fā)揮出真正的實力，于是他便著書立說，創(chuàng)立了很多有關能量的訓練方法和對敵情況，每一處細節(jié)都映入男孩的腦海。那個武者之后偶然獲得了一把長槍，可以無視神力的高階權力，以此與神們對抗，他成功消滅了冥神，將冥國區(qū)域統(tǒng)一，可緊接著，他就遭到了背叛，來自他最心愛的女人，她有一頭火焰般的紅頭發(fā)，血紅的雙眼，與同樣火熱的身材。他完全的忽視了她的情感，只對她無比信任，但在之后，卻漸漸的開始遠離她，忽視她，對一位一直以來跟隨他的人與其他人平等相待，甚至有時候會偏向新人。他脫離了低級的趣味，去愛人類，卻不去愛一個喜歡他，他也曾喜歡過的人，最終，情感被逐漸向惡意方向推動，走向了最終結果。他被她刺穿了心臟，死在了自己的下一部著作前。

    “我……也會……這樣嗎？”畫面是如此之真實，如此之迅速，男孩迷茫于自己是否經(jīng)歷過這些事情，他松開握著細線的手，在有限的空間里漂浮，他已經(jīng)習慣了這里的失重感，面對著虛無，思索著。

    “不會的，你一定不會忽視別人的愛的?！毙〖浪镜穆曇粼俅蝹鞒?，那股溫暖立刻驅(qū)散了他的疑惑，是啊，我還有她，她還有我。

    “不要害怕哦，我在你的身邊。”女孩的聲音像在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頭，安慰著他。

    “至少我感覺到了，你回應了我的情感?！迸⒏屑さ南蚰泻⒅轮x。

    “嗯，謝謝?！蹦泻⒃谛牡紫露藳Q心，暗自攥了攥拳頭。

    “嗯，記錄好了，準備走吧。”女孩的聲音失去了之前的偽裝，變成了疲憊不堪的聲音，越來越重的呼吸體現(xiàn)著她的痛苦。

    “怎么了？”

    “唉，在最后被發(fā)現(xiàn)了，對不起哦，之前不應該說那么多話的?！?/br>
    光芒流轉(zhuǎn)，無限的星空被甩在了腦后，他的思維一點點被打散，星空變?yōu)榘咨犻_眼睛，面前的白色石板上用黑色的魂力分明的刻著他全部的著作，之前帶面罩的人都機械的一步步走到石板前，拓印著石板上的文獻。女孩失神的倒在男孩懷里，無神的雙眼仍就盯著男孩，對他笑了笑。

    “為什么要這么勉強自己？”

    “因為是你，因為我只有你了，這是最后的機會見到你了?！迸⒃谒膽牙锍槠?，她壓抑了這么久，卻從無法與男孩說出，只能在此時，將每句話語灌入魂力，送到男孩耳邊。男孩沒多說什么，緊緊的抱住她。

    “再見了，再見了。”

    “不，我會陪你。”

    幾個人從石板后面出現(xiàn)，扶住祭司，將二人分開，女孩已經(jīng)無力抓住男孩，發(fā)出一聲哀嚎。男孩被幾個帶著面罩的人拉走，帶出了大廳，大廳的后門時一個個小隔間錯綜復雜的連接著許多的房間，房間上貼著相應的圖案，男孩被帶去了其中一個圖案的門里，打開門被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