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廣場前有處歇腳的長廊，夏傾月和顧鶴坐在長廊一端，男生將那一疊紙稿展開給女生看，“導員說，下周我們學校聯(lián)合隔壁清大會在報告廳舉行一場辯論賽，這是辯論賽的選題和資料。其實導員昨天就告訴我這件事了，今天把資料什么的讓我分發(fā)給大家?！?/br>
    此次辯論賽早在兩三天前就透露了點風聲，夏傾月也聽到了些許，但沒有實質(zhì)性的官方回應(yīng)驗證消息是否屬實，傳到同學們耳朵里也就當個小道消息來聽聽，信的不多。

    今天導員宣布了這件事，因此次辯論賽的嚴格性，報名人員只在每個專業(yè)的前五名選拔，當然，不想?yún)⒓涌梢圆粎⒓?，并非強制，而服裝設(shè)計專業(yè)共有四個人報了名，夏傾月就是其中之一。

    這么大規(guī)模的辯論賽，她還是第一次真實見到，如若選拔上了可以開闊一下眼界，不是個壞事。

    昨天夜里，她輾轉(zhuǎn)反側(cè)、夜不能寐，差點信了荀瑤預言的顧鶴當面叫她出來是要表白她，看來不是。

    夏傾月懸著的不定落了下來。

    她暗暗想：不能再胡思亂想了，顧鶴根本沒有喜歡自己的意思。

    顧鶴敘述了一遍具體的詳細過程，夏傾月凝神聽著，中途她分了分心開了個小差。

    仔細想了想，這件事情確實在微信上一句兩句說不清楚，打字還費手，發(fā)語音也不方便，關(guān)鍵還有資料要給她。

    “等報名的人員篩選好之后，最后定的四位辯手會組成一個小組討論辯題?！鳖欪Q整理好自己的那份資料，放在石板上磕了磕壓好亂邊，而后向夏傾月伸出手，溫和道：“這場辯論賽的選拔，期待你我都能突出重圍?！?/br>
    朋友的鼓勵，夏傾月大方回握?。骸耙欢??！?/br>
    現(xiàn)在，該說的事情也說完了，夏傾月正欲起身打聲招呼離開，顧鶴好像還有話沒說完，叫住她：“傾月，你……是和江辭談戀愛了嗎？”

    “??？”顧鶴突然摸不著頭腦的邏輯，夏傾月不明所以，“你為什么會這樣說？”

    顧鶴本想回避這個問題，可面前是他喜歡的人，他不忍對她撒謊：“昨天下午我去了趟圖書館，出來的時候看到你和江辭、還有一個女生在圖書館外面，也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對話，隨口問問?！?/br>
    昨天下午，顧鶴剛離開圖書館，看見圖書館門口對面站著兩個他很熟悉的人，夏傾月和江辭并排而站，還有一個女生他隔了好長時間才認出來，是孟媞允——那次在db公司平面拍攝期間和他搭檔的女生。

    不清楚事態(tài)，但孟媞允像是因為什么事情與他們糾纏不清，也許是因為感情吧。拍攝那天，孟媞允表明過自己喜歡野的，他猜測，她可能喜歡江辭。

    夏傾月了解了，她和江辭假扮情侶的事情只是演戲，這是他們本人之間心知肚明的，其他人沒有他們的視角自然不知情，她再一次將其大致解釋了下。

    “這樣啊?！鳖欪Q垂下視線，說話的聲音略小，險些快要被覆蓋在了風聲里。

    從他昨天知道了這個消息，顧鶴就在想要不要試探著問一下夏傾月，以他們是朋友的關(guān)系，她應(yīng)該會告訴他，好在，她和江辭并不是真正的情侶，是假扮，那說明他還有機會。

    想到，他大一就和夏傾月成為了同班同學，這兩年多的時間，追她的男生數(shù)不勝數(shù)，長相帥的、家境好的，甚至兩者都占的男生，她都已回絕的態(tài)度拒絕了他們。

    那……像他這種家庭背景在生活鏈底端的人，該要怎么做才能打動她的心呢？

    “傾月?！鳖欪Q出聲，看著夏傾月的眼睛說：“我知道，你現(xiàn)在不想談戀愛。但如果哪天你想談戀愛了，能不能……”

    話至此，沒了后語。

    夏傾月也看著他，在繼續(xù)聽他接下來要說什么。

    難道，真的是表白她？

    鋪滿長廊頂端的薔薇根莖好似溪流般蜿蜒，秋末冬初的季節(jié)里，花朵經(jīng)不住溫度的更迭變遷枯萎，綠葉養(yǎng)分殆盡，耗盡了最后一絲生機悠悠飄落地面，也落在了顧鶴的肩膀。

    這句他沒有勇氣直面表達的話，只能在心里告訴她——

    如果哪天你想談戀愛了，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第45章 氣息

    “能不能……”

    三個字在空氣中停懸了半晌, 停得越久，顧鶴內(nèi)心越糾結(jié)。假若現(xiàn)在說出口了，那, 他們還能做朋友嗎？

    站在自己暗戀者的角度, 這場注，他賭不起。

    最終, 顧鶴臨場找了個其他問題偽裝自己, 又一次當了膽小鬼, 連他自己都自嘲：“能不能發(fā)個朋友圈？”

    又補充, 讓這句話看起來更真實, “最近，我的朋友們經(jīng)常來找我抱怨說找不到女朋友，想讓我?guī)兔榻B介紹。你不發(fā)也行, 我就是突然想起來這件事情了，可以不用放在心上?！?/br>
    不是表白。

    夏傾月浮著的心忽上忽下，有點挺無奈的，無奈自己想得太多，心里活動豐富得很。通過這次事情她總結(jié)一點：在別人問的問題說出口之前，盡量壓一下自己的內(nèi)心活動。

    “我……”她唇線弧度淺淺，那雙將秋色瀲滟于此的眸子彎了彎。只僅此一個淡笑，表含的情緒并不高，卻也能令人移不開視線，“不太喜歡發(fā)朋友圈。”

    夏傾月的意思，顧鶴明白了，“……好, 不用放在心上的。那沒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嗯?！彼龖?yīng)了聲。

    夏傾月轉(zhuǎn)身往女生宿舍樓的方向走去，而顧鶴原本要離開, 心中似有所感想到什么，再度回首時，他目送著女生的身影進了樓里。

    她與他的差別不止是家境，接受的教育、生活、社交圈等等這些都像是天壤相隔。好像，他對她，只能這么遠遠地看著，默不作聲地出現(xiàn)在她的世界里，卻不配擁有姓名。

    這就是他的暗戀，不敢打擾，不敢靠近。

    -

    回到宿舍后，一股濃郁的食物味道盈滿鼻息。

    荀瑤坐在位置上正在調(diào)節(jié)電視劇進度條追劇，桌面上擺著一碗香噴噴的麻辣香鍋，聽到門開的聲音驚喜道：“月月！你買飯了沒？我們一起追劇呀，我跟你說我發(fā)現(xiàn)了一部超級寶藏的劇，評分很高的！”

    完全忘記了。剛才在長廊那里和顧鶴討論辯論賽的事情，應(yīng)該順道拐過去到餐廳買好飯的。

    沒關(guān)系，再下去一趟也行。

    “你先吃吧瑤瑤，我忘記買了。”

    把東西放好后，夏傾月出門下了樓，沒多久手機上捎來了幾條新消息：【jiejie，我這邊下課了，你有時間嗎？】

    小白：【我想請你吃頓飯?！?/br>
    小白：【那次在醫(yī)院，謝謝你能來看我。】

    發(fā)信人是印白。

    兩人早在醫(yī)院那時候相互添加了微信，從那段期間到現(xiàn)在，或許因為小姑娘一直都很安靜，再之她們各自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微信上的聊天也就不太頻繁。

    夏傾月敲動鍵盤打字：【沒事啦，不用特地請我吃飯?！?/br>
    9e45n：【正好我要去食堂一趟，你在哪里？我去找你也行?！?/br>
    小白：【我現(xiàn)在在往一食堂的方向走，在一食堂門口見面可以嗎？我在那里等你?！?/br>
    9e45n：【好?！?/br>
    一食堂距離女生宿舍樓不遠，步行的話約莫五分鐘。

    五分鐘后，夏傾月來到一食堂門口，看到門口側(cè)邊站著一位女生，衛(wèi)衣外套搭配牛仔褲，頭上戴了一頂毛茸茸的小兔帽子，顏色雪白，烏黑的頭發(fā)順滑地散下來，兩只針線勾織的松鼠手套護著小手，整個人乖巧得不行。

    夏傾月走上前想叫印白一聲，前方倏然多了兩道人影，左邊的人是謝澈，右邊的人是江辭。

    兩位少年順著階梯而上，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江辭回頭看了一眼，褐眸深處隨之倒映出她的身影。

    “jiejie。”他叫她。

    “jiejie?！彼步兴?。

    印白和江辭都叫了夏傾月，這兩聲jiejie異口同聲，只是女生的聲音稍微大了一些，因為謝澈看到印白本想跟后者說幾句話來著，但女生故意錯開了步子，明擺著不想跟男生有太多羈絆。

    謝澈瞇了下眼睛，輕嗤，敢情這姑娘防他跟防賊似的。

    “夏jiejie，你來啦。”印白揚起小手揮了揮，勾在手套上的小松鼠耳朵也跟著她的動作輕輕晃了晃，治愈又可愛。

    “嗯，等久了嗎？”夏傾月莞爾，問她。

    印白搖頭，聲音很輕很柔，“沒有，我剛到。那我們?nèi)コ燥埌?。?/br>
    印白無視了謝澈，但夏傾月不能無視江辭。

    她看向他，眼神示意了下一起進去食堂里面，“走吧阿辭，一起去吃飯？”

    江辭像是才回過神，過了兩秒才點頭應(yīng)了聲：“嗯?！?/br>
    三人還沒進去食堂，謝澈低眼看到了從印白口袋里掉了兩張代金券，彎腰撿起來之后，他指尖錯移代金券帶到了印白眼前，聲調(diào)慵懶到了極致，兩個字：“你的？”

    印白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確實是她的代金券，這可是她之前在校外兼職好不容易才換來的。她正伸手想要拿，謝澈突然抽回手，代金券的一角馭風拭過了她的指腹，他唇角勾笑，仍是那副頑劣少爺?shù)哪樱骸安恢勒f聲謝謝啊？”

    “……”印白別無他法，道謝有些生硬：“謝謝?！?/br>
    接過代金券，印白忽而轉(zhuǎn)變了主意，她說正好有兩張代金券，而且那家餐廳的味道很不錯，如果夏傾月不介意的話，她可以請她到那家餐廳吃飯。還能不用見到謝澈。

    夏傾月說不用，但印白執(zhí)意要答謝，她也就答應(yīng)了。

    兩人到了餐廳沒多久，江辭也來了餐廳，可讓印白沒想到的是，謝澈也跟著來了，還坐在了她旁邊的位置。

    “阿辭？”夏傾月以為他會在學校食堂吃飯。

    “一個人在食堂沒意思，出來看看?！苯o說，而后召來服務(wù)員點了單。

    服務(wù)員彎身備注好了這位顧客不吃辣的忌口，謝澈的聲音緊隨其后，“我跟他一樣，辣度的話來個中辣?！?/br>
    感覺到印白在看自己，他回頭對上女生的視線，像是經(jīng)不住與她這樣長時間的對視，淡笑敗陣，“怎么，看你這眼神，我難道不能來這家餐廳吃飯？”

    上一秒，印白還在和夏傾月談?wù)f在校發(fā)生的趣事，下一秒心情全無。她是管不到他，只當對方是纏著她催債，“欠你的錢，我會一分不少地還給你?！?/br>
    聽此，謝澈氣笑了。

    再之后，這頓飯大多都是謝澈在說話，而且大多是在和印白說話。直到這頓飯結(jié)束，四人從餐廳走出來，印白接到要兼職的電話催她現(xiàn)在過去，和夏傾月道了別之后，她一個人去了公交車站，謝澈還跟在她后面。

    夏傾月按耐不住好奇心問了江辭：“謝澈，他是不是在追小白??？”

    “嗯。”江辭想到他之前問謝澈，然而這哥們兒還不承認，扯唇笑了聲：“他倒是說什么也不承認，自己騙自己?！?/br>
    夏傾月也笑：“你們男生都這樣嗎？”

    江辭垂下視線，笑意稍微斂了些，回她：“也不全是吧?！?/br>
    對此，夏傾月沒有細想，轉(zhuǎn)身看到街對面的游樂園門前人潮洶涌，指了指地方對江辭說：“去不去游樂園？記得上一次去游樂園的時候還是去年我過生日，好長時間沒去了。”

    “那就去。”江辭說。

    很奇怪的，他的聲音并不是很大，也險些快被車河的鳴笛聲覆沒，但她卻聽得真實，仿若在心臟脈搏處擲地有聲。

    在她沒反應(yīng)過來之際，江辭握住了她的手腕。

    彼時，車行道綠燈轉(zhuǎn)紅，人行道紅燈轉(zhuǎn)綠，他帶著她穿過暖陽蔓下的瀝青路，涼風吹動著他的白襯衫，漾起的弧度輕輕掠過了她的腕骨。她抬眸，淺眸里的少年好像從來沒變過，永遠在年華里恣肆、意氣風發(fā)。

    這一刻，世界宛若被按下暫停鍵，只有他們充當平行時空里僅此的例外。

    到了地方，夏傾月雙手撐著膝蓋，跑得有點累氣喘吁吁的，像跑了半程八百米，“阿辭，下次帶我跑提前打聲招呼吧，太累了?！?/br>
    “看來，jiejie需要鍛煉啊。”他的語氣微揚，逗她。

    夏傾月沒跟他計較什么，置身游樂園，一天的好心情都在這里了。她沿著園內(nèi)順延而下的各式店鋪逛了個底，最后逛到了一家毛絨玩具店，前來挑戰(zhàn)的顧客有很多，好像都特別想要最好看最受歡迎的毛絨玩具獎品——一個迪士尼與某高奢品牌聯(lián)名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