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認識——嗎?不認識——嗎?”昭昭咬著不銹鋼筷子,頂著四個人仿佛幾百雙眼睛的注視,嘴角抽搐。 隨即又轉(zhuǎn)念一想。 特么的,她憑什么心虛,她又沒做虧心事! 大不了就承認自己當初年輕瞎了眼死乞白賴倒追還被人毫不留情甩了唄。 人固有一死,早死晚死都得死。臉丟一時轉(zhuǎn)頭失憶,氣憋一次越想越氣。 在她眼一閉心一橫,準備和裴僅拼個你死我活,有你沒我的時候,裴僅又慢悠悠開了口。 “不過也正常,她們班學習氛圍很好,大概很難留意除了學習以外的事情吧?!?/br> 話一說完俞靈反應巨大,“昭昭你竟然還是個學霸!你們大陸的女生真的好厲害哦,漂亮又聰明,還能找到這么帥的男朋友,好羨慕!” 大鐘不滿地一把摟過俞靈,“什么意思,是說我不夠帥嗎?” “當然沒有啦,哥哥在我心中是最帥的?!庇犰`嗲嗲撒著嬌躲進大鐘懷里。 竟然就這么圓了過去。 從裴僅的話里,好像是他曾默默關(guān)注過昭昭,而學霸昭昭潛心學習,兩耳不聞男色事,一心只修無情道一般。 真是給面子啊——個屁! 小學時昭昭是威名顯赫的小李女俠,裴僅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瘦猴。 上了高中以后,風水輪流轉(zhuǎn),裴僅成了重點班的尖子,昭昭則是普通班的混子。 兩人的班級隔著長長的一道走廊,昭昭思春的時候用牛郎織女那條銀河來形容這條走廊,現(xiàn)在只想比作巷子口王奶奶又臭又長的裹腳布。 那時候正是昭昭豬油蒙心眼最瞎的時候,從前的無名小瘦猴搖身一變成了才貌兼?zhèn)涞奶熘溩?,俘獲了一眾適齡女青年的芳心,其中也包括昭昭。 她常常在課間繞遠路從裴僅班門口路過去小賣部,就為了遠遠地偷偷看上裴僅一眼。 有次她買完衛(wèi)龍小辣條剛吃著從樓道走上來的時候,裴僅剛好從班里走出來。 昭昭心里一驚,不想被裴僅看到她吃這么不合人設(shè)的零食,下意識把吃了一半的辣條藏進了校服口袋里。 正在她想要面不改色再次假裝路過的時候,裴僅叫住了她。 昭昭心臟猛地一跳。 還是忍不住主動和她搭話了吧,一定是被她身上蓋不住的迷人優(yōu)雅氣息迷住了,果然這段時間的路過是有效的。 不過昭昭還是十分矜持地,昂首挺胸地,嘴角帶著三分不屑,三分漫不經(jīng)心,還有沒憋住的四分激動,問他,“有什么事嗎?我很忙。” “你們班自習課太吵,打擾到我們班學習了,再這樣我就去教務(wù)處舉報了。” 呵呵,呵呵。 極致的腹黑往往只需要最平淡的語氣。 昭昭此刻的心情,就像她那晚用了半瓶洗潔精也沒洗干凈的校服褲子一樣,士可殺,不可辱! 在這個只有他們兩人聽懂內(nèi)涵的故事里,裴僅看似每個字的夸贊都是對她無聲的嘲諷。 昭昭十分想鼓起勇氣站起來指著裴僅的鼻子說,裴僅你就是個混蛋!老娘瞎了眼才會喜歡過你! 但她沒有。 她什么都沒說。 最后一塊炭褪了火光湮為灰色,昭昭望著那堆燃盡的煙灰想,算了,都過去了。 -------------------- 第3章 渾蛋 晚餐散場得很倉促。 說不好是巧還是不巧,桌上的食物剛吃得差不多,他們正想去前臺再拿瓶酒繼續(xù)好好聊聊的時候,已經(jīng)停掉的雪再次傾灌下來。 入夜溫度越來越低,雖然還在興頭上,看著在場的兩位女士開始鼻頭泛紅抽搭鼻涕,幾人還是互相告了別。 臨走前大鐘拉個了群,約好第二天等清障結(jié)束,天氣允許的話一起去滑雪。 謝歸還另外加了裴僅的聯(lián)系方式,說有避雷和推薦的希望他可以不吝指教。 回到房間以后,昭昭還是手腳冰涼,謝歸給她握著暖了一會兒,仍舊沒有好轉(zhuǎn)。 他摸了下昭昭額頭,“不是感冒了吧。” 昭昭搖搖頭,“沒有,我這是從里到外的心寒?!?/br> 她平常就喜歡亂七八糟說話,謝歸也沒追問什么,只是問她是不是還在不高興困在酒店,又讓她快點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 昭昭帶著一肚子怨氣進了浴室 ,雖然她打算大氣一次揮別過去,徹底move on,但奈何她本性并不高尚,一想起裴僅含槍帶棒的諷刺,她就為自己那會兒鵪鶉似的沒有反擊而懊惱。 小氣的人裝大方是會遭報應的,昭昭心不在焉洗著澡,一不小心把沐浴露當成了洗發(fā)水,洗了半天察覺不對勁,一睜眼,沐浴露順著額頭流進了眼睛里。 昭昭眨著一對通紅的眼睛從浴室里出來,她把這項倒霉蛋子糟心事再次歸結(jié)到裴僅身上,在心里又是對他對折揉捏一頓爆揍。 看著昭昭雙眼通紅,謝歸問她怎么了。 “沐浴露進眼睛了?!闭颜褜嵲拰嵳f。 要進眼睛也應該是洗發(fā)水才對,但謝歸也沒有多問,告訴她柜子里有藥箱,她可以滴幾滴眼藥水。 昭昭搓著眼睛囫圇應了一句,半瞇著的眼模模糊糊看到謝歸正抱著一床被子往門口走。 “你要干嘛?”她問。 謝歸抬了抬手,“給裴僅送過去,晚上的溫度還挺低的?!?/br> 要不是確信謝歸的性取向,這一晚上下來謝歸對裴僅的過多關(guān)心昭昭都要想多了。 男人的友誼她是不懂,不過長大后的裴僅好像的確男人緣挺好,大約是男人都比較慕強吧,裴僅那種時不時透露出的人狠話不多的氣質(zhì)就挺唬人的。 都是假象啊假象。 如果不是顧忌泄露出裴僅前男友這個身份會兩敗俱傷,昭昭真的想盤起腿來和謝歸罵上他一天一夜。 昭昭擦著頭發(fā),一邊翻看著酒店提供的小冊子,里面有酒店的建筑圖紙,她目光落在圖紙上,悻悻道:“不用了吧。他車里有被子的。” 這話說出來好像有點歧義,昭昭又補了句:“我是說,開房車去雪山,被子什么的不是必備么?!?/br> 謝歸抬眉,“已經(jīng)說好了?!?/br> “他答應了?” “嗯?!?/br> 昭昭翻了個白眼,“還真是好意思啊。” 停了一下,謝歸把被子換了個角度,說:“這個裴僅,還挺有意思的?!?/br> “有意思嗎?我沒看出來。”昭昭回得毫不遲疑。 “沒有意思嗎?”謝歸笑笑看著她,眼睛掃在她別扭的側(cè)臉上。 “哪里有意思,悶油瓶一個?!彼f。 “有意思啊?!敝x歸把被子放下,倚在柜子邊挑挑眉,“你沒看出來嗎?今天那個俞靈,對他有意思?!?/br> 昭昭擦臉的手頓了頓,“怎么可能,俞靈是和男朋友一起來的,他們感情看起來挺好的?!?/br> “是嗎?”謝歸抬頭望了下頭頂?shù)臒艄?,挺刺眼的?/br> 他“嘖”了聲,“以前小姑娘可都是沖著我來的,現(xiàn)在不知道是別人的光芒太強,還是我魅力不足了,竟然被選剩下了。” 昭昭面朝著鏡子,看不到表情,“我們謝少爺也會有天擔心自己魅力不足啊?!?/br> “事實擺在眼前嘛?!?/br> 不知道什么時候,謝歸已經(jīng)走了過來,兩只手搭在她的椅子上,眼睛與鏡子里的她對視,“所以你也覺得裴僅比我更帥嗎?” 化妝鏡自帶一圈白色的光,映在眼睛里就是兩個小小的光圈,昭昭的視線焦點隨著這個光圈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最后她瞪了鏡子里的謝歸一眼,“神經(jīng)病啊你?!?/br> 謝歸低頭笑了下,直身離開了她的椅子,“我就知道。” 這時候,手機忽然響了兩下,有信息傳過來。 謝歸拿出手機看了幾秒,抬眼向昭昭說:“臨時有個會議要開?!?/br> 昭昭吹著頭發(fā),開著小風,隱約聽見他的聲音,把吹風機關(guān)了,拿毛巾繼續(xù)擦頭發(fā),“哦,那我待會兒再吹。” “不是?!敝x歸說,“被子你幫我送吧,就在酒店旁邊的停車場,挺明顯的位置。” 昭昭的手僵了下,嗓子干干的,“不用了吧 。” “我的會不知道要開到什么時候,太晚了過去人家可能就睡了?!?/br> 昭昭用梳子梳著頭發(fā),半濕的頭發(fā)底部打了個結(jié),她用力一拽,掙下好幾根。 像是嘟囔似的,昭昭又說:“睡了就睡了唄。反正他肯定不可能讓自己凍死?!?/br> 謝歸一邊坐下,一邊打開電腦,“剛才聊起來,我們的這間房好像原來是裴僅的。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再不做點什么,挺不好的?!?/br> 沉默了陣子,謝歸電腦那端開始傳來接通視頻會議的電流聲。 昭昭又狠狠擦了幾下頭發(fā),而后起身,戴上針織帽子,抱起被子,向門外走去。 - 迎著暴雪行駛了十幾公里,車子在路上幾度打滑熄火,勉強開到預訂好的酒店,停車后對方卻告知無法入住。 裴僅的性格并不是愛好爭論的類型,但這種天氣不是一般的惡劣,何況那原本就是屬于他的房間。 只是裴僅沒有想到,這天他會遇到比天氣更惡劣的事情。 他不訝異她身邊會出現(xiàn)其他人,甚至在這些年里也一直在說服自己,這沒有什么特別的,他們已經(jīng)分手了。很多年了。 但在真正看到她牽著另一個人的手離開的時候,裴僅覺得,這場雪似乎下得還不夠大。 他把房車內(nèi)外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什么大問題后,回到房車里準備休息。 車里開著空調(diào),并不多么冷,但他還是答應了謝歸送被子的提議。 說不清是什么想法,裴僅甚至不知道一會兒見到對方時要說什么。說你好我其實認識你的女友,我們剛好是前任的關(guān)系嗎,還是說…… “?!币宦暎謾C忽然傳來一條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