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安安家就在南延,一家人早已去了三亞度假,安安還沒下班就拎著行李箱準(zhǔn)備去趕飛機和全家團圓了,朱楨一邊說要扣她工資, 一邊讓她再等幾分鐘, 他一會兒順路送她去機場。 昭昭八卦地在旁邊瞅了半天,心里琢磨朱楨這趟能不能有點進展, 她前幾天路過的時候看到了朱楨在訂去三亞的機票, 八\九不離十是要跟著去安安家人面前刷存在感。 兩人之間一直是有點心照不宣的氛圍, 卻始終沒有戳破這層玻璃紙。 昭昭和美紅私下討論過, 猜測大致是因為朱楨覺得自己大安安6歲心里過不去又放不下,安安又一向大大咧咧,雖然猜到朱楨對她的感覺, 但因為對方一直不肯發(fā)動進攻,她更懶得主動, 反正現(xiàn)在的生活也樂得自在。 對于兩個人的關(guān)系昭昭持旁觀態(tài)度,雖然作為熟人有時候覺得兩人能在一起也不錯, 但更多的時候,她覺得朱楨一直懸而不決又似乎占坑似的行為挺沒擔(dān)當(dāng)?shù)摹?/br> 所以如果這次他真的鼓起勇氣采取行動了,昭昭還敬他是條漢子。 當(dāng)然, 作為遇事就會退縮的慫人本人, 昭昭也沒啥資格批判朱楨, 但人對于自己和他人的道德審判標(biāo)準(zhǔn)本就不同,就是厚德載物的圣人,也會偶爾容忍一次自己的嫉妒和自私這類凡人情緒吧。 而且她可比朱楨勇敢多了,她當(dāng)初可是少說對著裴僅說了九十九次“你就從了我吧”這樣的話…… 提著包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昭昭忽然發(fā)現(xiàn),一向下班卡點就跑的美紅竟然還在工位上坐著。 初次見面的時候,昭昭對美紅的印象就是個嚴(yán)謹(jǐn)辦事的office lady,她面無表情打字畫圖的樣子真的特別唬人。 但后來偶然發(fā)現(xiàn),只要走過去,趁著她來不及切換界面的時候一探腦袋,就會發(fā)現(xiàn)4k的大屏上正在播放賤兮兮的蠟筆小新。 昭昭照舊猝不及防溜過去猛地一探身,卻發(fā)現(xiàn)電腦上竟然不是動畫片,而是一個美食測評界面。 “放假啦,不回家在這看測評?你終于想開要轉(zhuǎn)行啦?!?/br> 美紅抬眼看她一下,又笑笑說:“沒有啦,在看年夜飯的飯店,今年過年兩家剛好見個面一起吃頓飯。” 昭昭時常反應(yīng)不過來自己的年齡在法律上已經(jīng)到了適婚階段,所以在比自己只大一歲的美紅告訴她,她可能年后不久就要和剛認(rèn)識不到一個月的相親對象結(jié)婚的時候,她脫口而出:“這么快?美紅你不會懷孕了吧……” 畢竟在陸廷深那些女友的八卦影響下,閃婚在她這里幾乎和“在顯懷前抓緊把婚禮辦了”劃等號。 隨即她又意識到有些冒犯,準(zhǔn)備解釋的時候,美紅卻無所謂地說:“沒有啦,不過應(yīng)該也快了,領(lǐng)了證就差不多要開始備孕了?!?/br> “通過相親的婚姻都是這樣的,大家各自條件差不多就可以走程序了,和你這種自由戀愛不一樣的啦,所以珍惜可以自由支配你人生的時刻吧!” 可是所謂的自由戀愛就真的自由嗎,她有些不知足地想,其實能靠家境、學(xué)歷和相貌這種篩選匹配出來的兩個人,可能會比所謂的自由戀愛更穩(wěn)定持久一些吧。 但“穩(wěn)定”又是個好詞嗎? “那要一起走嗎?晚一會兒路上挺堵的?!闭颜蚜嘀欢讯Y盒,打算今天奢侈一下打個車,她家和美紅家在同一個方向,兩人之前經(jīng)常結(jié)伴分?jǐn)偮焚M。 美紅抬頭,唇角彎起,帶著很難從她臉上看到的有些羞澀的弧度,“一會兒我男朋友來接我,我們就直接開車去我家了?!?/br> 好吧,小丑原來是她自己。 “那我先走了……”昭昭一手兩個快趕上她腿高的禮盒,艱難往外走。 美紅叫住了她:“需要我們送你嗎?也就繞條路的事,你東西這么多?!?/br> “不用,我男朋友一會兒也來接我。”昭昭脫口而出。 她不知道為什么要撒這種沒有意義的謊,基于虛榮,還是想幫謝歸在他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幾次的人面前樹立一個優(yōu)質(zhì)男友的形象。 美紅了然點頭:“謝歸今年和你回家?還是你們?nèi)ニ?。你們在一起有四年了吧。不會比我辦事還早吧?!?/br> 昭昭避重就輕答應(yīng)了一下,“差不多四年。”然后匆匆揮手,逃也似的離開了工作室。 她從沒去過謝歸的家,也沒見過謝歸的父母,謝歸只在在一起的第一年老鄭突然心肌炎復(fù)發(fā)時陪她回去過一次,她休年假賴在家不愿出門謝歸捉她去東京時去過一次,都不是節(jié)日。 過年的時候他會準(zhǔn)備很多禮物讓她帶回去,但從來不陪她回家。 這次甚至連禮物都沒有。 不過樂觀點想,他們之間的戀愛才是真正的“兩個人”之間的戀愛,而不是那種束縛滿滿的、牽扯到兩個家庭的戀愛。 如果沒有她媽李女士一直在旁邊念叨的話…… 昭昭乘電梯走到樓下,才想起自己剛才忘了打車,于是把兩只手里的東西集中到一只,騰出手來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正在一指禪地輸入目的地的時候,拎東西的手忽然一輕,昭昭抬頭,謝歸挑眉笑笑看著她:“大力士啊你,這么沉不知道先放下?” “忘了嘛?!闭颜衙嗣亲樱澳阍趺磥砹??” “接女朋友下班還需要理由嗎?” 謝歸穿著一身墨綠色羊絨夾克,外面強勁的狂風(fēng)透過旋轉(zhuǎn)門發(fā)出鳴泣一樣的聲響,他的發(fā)型一絲不茍,如同他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 還有一些剛下班的人,目光時不時鎖定在謝歸身上,眼神上下掃動的樣子像是如果不是對方身邊站了個惱人的障礙物,要直接撲上來把人吃干抹凈了。 作為障礙物,昭昭有不想繼續(xù)拉仇恨的自覺性,畢竟謝歸可能只來這么幾次,她放假結(jié)束還是要回來繼續(xù)上班的。 她帶著謝歸往外走,說:“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br> 謝歸一只手輕松提著禮盒,另一只手把昭昭的手扯進自己口袋里暖著,“怎么會?!?/br> 車子就放在樓下,后備箱自動打開,里面放著包裝精致的、把公司年貨襯托得像是清倉甩賣的禮盒,“還沒把給叔叔阿姨的禮物拿給你呢。” 他把年貨一并放進后備箱,又紳士地給昭昭打開副駕駛車門,“大小姐,現(xiàn)在是送您去萬維路,還是直接送您回家?” 萬維路是昭昭在南延住的地方。 “你今年和我一起回去?”昭昭問他,“回我家過年?” 謝歸回到駕駛位坐下,他系上安全帶,車子里還有沒有降下來的溫?zé)岬臏囟龋f:“送你回家我就回來,明天和陸廷深出去一趟?!?/br> 昭昭沉默了陣子,車子在往高架的方向駛?cè)?,去萬維路和回她家都要經(jīng)過這條高架,片刻后她說:“送我回萬維路吧,我明天自己回去。” 窗外風(fēng)景疾馳后退,路燈盞盞向后傾倒,昭昭算了一下,這是他們在一起后的第四個年,也是沒有在一起度過的第四個年。 車子很快到站,分別前,謝歸又問她:“你確定可以自己回去嗎?” 昭昭微笑點頭,“嗯?!?/br> “如果你說你想要我陪你回去,我就和你一起走?!敝x歸看著她。 良久后,昭昭搖搖頭,眼睛里淡淡笑著,“沒關(guān)系的?!?/br> “那親一下?!彼鲋?,像是索求臨幸。 “rou麻?!闭颜炎谀遣粍?。 謝歸解下自己的安全帶,一手放在她的座椅靠背上,沖她瞇起眼睛笑起來,“懂了,不在這親。你的意思是,邀請我上樓?” 昭昭無奈閉眼笑了下,“謝歸!你腦子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我才好奇你腦子里都在想什么。”謝歸皺了皺鼻子,“我這么風(fēng)流倜儻英俊瀟灑一大帥哥,放在這讓你親你都不親。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變心了?” 頓了下,昭昭搖頭,“沒有?!?/br> “我當(dāng)然知道你沒有,誰能挖得了本少爺?shù)膲δ_?!敝x歸說著俯身,嘴唇在昭昭嘴巴上輕啄了一下,“好了,你現(xiàn)在欠我一個吻了?!?/br> “有你這么算的嘛?!闭颜严铀o賴。 “就是這么算的?!睙o賴本人將無賴進行到底。 昭昭是不打算和無賴?yán)碚摰?,她打開車門準(zhǔn)備下車。 “昭昭。” “嗯?”她回頭。 “我今天有告訴你我愛你嗎?” 車?yán)锏捻敼馔对谒哪樕希x歸黑葡萄似的眼睛在被光照成金色的睫毛下很虔誠地看向她。 “我今天也很愛你,昭昭。” ……… 謝歸準(zhǔn)備的禮物和年貨堆在一起幾乎成了一座小山,昭昭一邊把行李箱里的洗漱品拿出來,一邊和老鄭解釋自己為什么今晚不回去了。 洗漱結(jié)束,她許久未有的在9點前躺在了床上,對著天花板望了半天,然后從床邊撈起手機,又翻開了那條陸廷深不久前發(fā)的朋友圈。 [煩,我自己的游艇為什么要限制出行時間] 配圖是自己一張故意凹下頜角的自拍。 昭昭能看到這條動態(tài)下的六個贊,都是她以前加過的陸廷深的前女友們。 再往下,在一眾附和和試探詢問他具體什么時候出海的評論里,一個小圖看起來像真人版芭比的頭像回: [靠,不是說了明天坐我的船,在這發(fā)什么sao] 陸廷深回:[嘿嘿溫大小姐說的是~帶了你最愛的葡萄酒,明天不醉不歸[玫瑰]] 真人芭比回:[把你丫灌醉扔海里] 陸廷深回:[別,比起我,你更想把謝歸灌醉扔你床上吧[壞笑][壞笑]] 真人芭比回:[還需要我灌嘛,他最近很自覺] 真人芭比真名未知,昭昭甚至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加過這位看起來比陸廷深還要有錢的大小姐,大小姐朋友圈開放半年,但沒有自拍,偶爾宣傳一下自己的服裝品牌。 她以前一直以為這位和那些陸廷深以往的女友一樣,只是更有頭腦一些,但現(xiàn)在看來似乎并不止這些。 她是陸廷深需要甚至帶著些敬怕的語氣態(tài)度對待的人。 而且,并不只是和陸廷深有關(guān),她似乎和謝歸的羈絆更深一些。 似乎除了大小姐本人和昭昭以外,都沒人知道她們之間有對方的好友,不然陸廷深大概也不會在明知她能看到的情況下,說出這樣的話。 他雖然混蛋,在此之前對她表現(xiàn)出來的,都還算尊重。 但也許就像陸廷深說的,他們這個圈子就是這樣,真真假假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昭昭再次避開了對于“謝歸最近很自覺”這個說法的思考,在毫無困意的情況下,閉眼逼著自己進入睡眠。 這樣帶來的后果就是,她在次日五點鐘,太陽還未蘇醒的時候早早醒了過來。 預(yù)約的順風(fēng)車在十點鐘,如果是李格,她會把這五個小時用來看股市走勢和財經(jīng)新聞,或者起床跑步,敷著面膜給自己做一頓減脂餐。 但李昭不是她,她只會繼續(xù)躺在床上,看著窗外天色由青變亮,然后在時間接近約定時刻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該醒來的時刻終于迎來了睡意。 昭昭是在十點過一刻鐘的時候,被順風(fēng)車司機的電話吵醒的。 她頭腦瞬間清醒,即刻從床上彈起來,動作迅速地拎起行李箱就準(zhǔn)備往門口跑。 但電話另一端的人,卻抱歉地告訴她:“不好意思啊李小姐,車子在路上突然拋錨了,我現(xiàn)在在等拖車,怕耽誤你回家所以給你打個招呼……都開到你們小區(qū)了,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熄火了……” 昭昭立刻意識到,或許如果她沒有睡過頭,早早搭乘上對方的車,也許她現(xiàn)在正坐在小區(qū)門口和對方一起等拖車。 一如往常發(fā)生在她身上無數(shù)次的經(jīng)歷一樣。 對方因為耽誤了昭昭回家過年,一直在表示抱歉,昭昭卻已經(jīng)十分自覺地把這件事攬在了自己的“掃把星神”身上,安撫了對方幾分鐘,表示自己家近,肯定能回去的。 掛斷電話后,發(fā)現(xiàn)當(dāng)日的車票已經(jīng)全部售罄,且順風(fēng)車要么是高價單要么距離十萬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