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女孩子啊還是得趁著年輕多出去交際交際, 年輕就是本錢啊, 別等到年紀大了, 好的都被人挑去了,自己呢,成了被挑的那個了,到時候后悔可就來不及咯?!?/br> 司機看了下目的地,又抬眼望了下后視鏡,“陶然壹號,好地方啊,這么晚了,小姑娘去這里是要找誰???” 他語氣中帶著了然的曖昧,內心已經判定穿著普通且打特惠出租車的小女孩肯定住不上這么好的地方。 昭昭終于抬起了頭和后視鏡里的司機對視,她語氣平淡地說:“去見前夫,他把我男朋友打殘廢了,我來找他要賠償金?!?/br> 出門在外身份是自己給的。 至此司機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就連一直響著的微信都沒了動靜,昭昭終于在到達謝歸家里前,享受到了最后片刻的寧靜。 上樓前,昭昭在小區(qū)配套的24小時便利店里買了些蜂蜜和檸檬,便利店沒有藥但有保健類的維生素c,最后又買了一盒山藥準備煮粥。 謝歸常常醉得不省人事,買這些東西她早已輕車熟路,以陸廷深對謝歸醉態(tài)的描述,恐怕這些在他第二天清醒前都來不及喂下去,能應付他吐完就不錯了,想到這里,她又折回買了瓶空氣清新劑。 謝歸住的地方是一梯一戶,上了樓梯就是他家,需要刷卡,昭昭有謝歸給的備用卡,在隨層數不斷上升的電梯里,昭昭雙手拎著袋子里的東西,長長吐了口氣。 忘記裴僅忘記裴僅,你現(xiàn)在的男朋友是謝歸,是謝歸! 她心里默念著這句話,電梯“叮”的一聲,到達指定樓層。 預料中的酒氣,沒來得及換上的拖鞋,以及漆黑的客廳。 昭昭熟門熟路找到客廳燈的位置,順手把掉在地上的毛毯撿了起來,袋子里的東西放在茶幾上,她抬步朝臥室走過去。 不知為何,在往那走的路上,昭昭的心里開始莫名忐忑起來,心臟“砰砰”直跳,幾乎躍出嗓子。 直到臥室的門打開,看到床上的一幕,昭昭感覺自己的心臟短暫停了一秒,而后周圍空氣開始急速地向她的身后聚集,她被這股無形的風差點拉扯著跌倒在地。 雖然如此,實際上她在表面上一動未動,表情甚至都沒有什么類似驚訝或者感到惡心的變化。 她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那個躺在謝歸枕邊,不知道是一直沒睡,還是剛被她吵醒的,正在挑釁看著她的女生是誰。 但她沒有理會,只是往前走了一步,輕拍了下謝歸的被子,說:“謝歸,先醒一下。” 謝歸的眼球遮在眼皮底下動了動,但沒醒過來,她又喊了聲:“謝歸,睜眼。” 旁邊的女生稍往上坐了坐,被子半遮著香肩,她微笑看著昭昭,像主人一樣的淡定沉著,“你這樣叫他是醒不過來的,你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 昭昭眼皮朝她瞥了下,“所以你知道?!?/br> 女生挑眉。 昭昭轉身離開臥室,半分鐘后拿著一杯水走了進來,女生剛露出驚訝的表情,臉上就被潑了半杯水,另半杯在謝歸臉上。 “你!——” “……昭昭?!敝x歸醒了過來。 他先是看到了表情冰冷到他有些陌生的昭昭,又看到了躺在他旁邊的,正一邊避開妝容一邊抹去臉上水的溫言。 “你……”他很快明白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又看向昭昭,“昭昭,我——” 話說到一半,謝歸忽然止住,他垂睫思考了一下。 昭昭拿著空掉的水杯看著他,“你什么?!?/br> “你有什么話想說嗎?”謝歸上身沒穿衣服,下半身蓋在被下,他裸/露的肩膀和穿著黑色吊帶裙子的溫言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我有什么話想說?”昭昭無語又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謝歸,現(xiàn)在是我需要解釋的時候嗎?” “你知道我們什么都沒發(fā)生,我喝醉了。” “我不知道。” 謝歸輕嘆了口氣,似乎很無奈。 昭昭不明白,在此情此景下,他和另一個女人睡在被子下有什么好無奈的,是嫌熱嗎。 最無語無奈無助的,不該是她這個被窩外的人么。 “我只知道,是你給了她機會。你明知道她喜歡你,明知道她對你的心意,你還是選擇和她出去,選擇喝醉,選擇把可能的機會暴露在她面前?!?/br> 溫言看戲似的坐在那里,她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甚至想要點燃一根煙。 謝歸的表情忽然變得復雜起來,“你是在吃醋?” 昭昭閉了閉眼睛,她不明白在這種情況下,為什么謝歸會如此輕松,就好像被捉jian在床的人不是他,他正在和她玩一種很新穎的過家家。 “謝歸,我不是在吃醋,我是在生氣?!?/br> 生氣,以及委屈。 她那么努力地沒有握住裴僅的手,那么努力轉身朝他走過來,謝歸你他媽在干嘛! 溫言的身體輕晃了下,胳膊碰到了謝歸,謝歸眉頭皺起來,從床邊隨手撿起一件t恤套了上去,他從床上走下來,但沒有走到昭昭旁邊。 他的表情正色了一些,似乎想要解釋,“昭昭,你不知道——” 昭昭很難看地干笑了一下打斷他,“是,我當然不知道,你們那個圈子嘛?!?/br> 謝歸壓了下眉,“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那你是什么意思?”昭昭咬著嘴唇,“謝歸,你怎么就不肯承認,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br> “什么世界?你是什么世界?我又是什么世界?”謝歸擰眉看著她,“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那我要怎么說?這種情況下我還要斟酌一下我的用詞嗎?”昭昭抬手指向溫言,“那好,你現(xiàn)在把她趕走。” 謝歸自始至終沒有看溫言,就仿佛在此之前根本沒有看到房間內還有這個第三人一樣,但在昭昭說完以后,他沒有任何停頓,指向門口,仍舊沒有看溫言,“出去?!?/br> 溫言表情驚愕了一下,隨即她嘴角扯起一抹盡在掌握中的笑,走到謝歸身邊。 “謝歸,你想好了,今晚如果我走了,集團的合作就泡湯了,不僅是和我們溫家的,只要你還在國內,這個行業(yè)就沒人敢再給你投資?!?/br> 昭昭的表情動了動,但謝歸沒有說話,溫言語氣更輕柔起來,她靠近謝歸身邊,手搭上他的胳膊,“你不是一直想要——” “滾?!彼Z氣冰冷,沒有絲毫對著昭昭時的溫柔平和,甚至可以說是厭惡的口氣,甩開溫言的手,“別讓我說第二遍?!?/br> 溫言哪里受過這種委屈,她想說句什么,但看了看身側表情復雜的昭昭,嘴角又硬扯了下,“好,我走,你們好好聊?!?/br> 留下這句內涵十足的話,溫言轉身離開了謝歸的家。 空間里只剩下兩人,謝歸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柔軟,他又垂下那雙標志性的狐貍眼睛,還沒開口卻被昭昭攔了下來,“什么投資?!?/br> 謝歸只好收回扮可憐的狀態(tài),嘴角平直抿了下,“一些公司的事情。” “為什么不告訴我?!闭颜芽粗?。 “因為這不是說出來就能解決的問題。”謝歸的眼神虔誠地看向昭昭,他已經意識到當下的情況已經不是靠插科打諢可以過關的了,他必須要讓昭昭看到他的認真。 “如果這是什么狗血、誤會或是任何可以通過對話就能解決的困難,我一定毫不猶豫告訴你,但這不是,昭昭,這件事情漫長而且復雜,我唯一能夠告訴你的是,昭昭,請你相信我,我會解決的?!?/br> “就算得罪了溫言,也能解決嗎?”她的手上沾著一些剛才潑出去的水,最后一滴落在了厚軟的地毯上,昭昭的眉心輕擰了下,“我不懂你生意上的事,但我想溫言的話,一定也不是隨便說說的,所以真的嗎?溫言真的有這么大的權利?” “無所謂?!敝x歸的眉眼卻在這時候舒展開來,“南延不姓謝,更不姓溫,沒人能只手遮天,而且,就算她真的想做什么,我也不止有這一條出路?!?/br> 他緩慢走到昭昭面前,拉起她的手,一根一根輕捏著她的手指頭,垂眼望著她,“所以,還是吃醋嗎?” 他們離得很近,昭昭能聞到謝歸身上濃郁的酒氣,蓋住了他原本的味道,他的眼睛濕潤又真誠,昭昭輕吸了口氣,“謝歸,你和我在一起,真的開心嗎?” “當然?!彼敛华q豫。 “我說的不是現(xiàn)在,是以后?!闭颜逊次兆∧笾种傅闹x歸的手,“我無法給你帶來任何東西,甚至,我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拖累你,你現(xiàn)在可能并不覺得什么,但以后呢?你知道做一個普通人有多難嗎?” 謝歸垂下眼睫,嘴角耷起,“是不是我讓你覺得你拖累了我。我不告訴你公司的事,就是怕你會這么想,昭昭,你從來沒有拖累我,以前沒有現(xiàn)在沒有,以后也不會有。” 他享受著昭昭握住的他的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的,“你給我?guī)淼氖侨澜缱钫滟F的東西,我才是怕自己什么都給不了你。” 她看著謝歸的眼睛,昭昭發(fā)現(xiàn)自己比想象中的更相信他,不管是冷靜的時候還是方才生氣的時候,她都十分確信謝歸沒有和溫言發(fā)生什么。 但至于為什么生氣,因為她也是害怕現(xiàn)在的這種狀況。 她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做不到,她無法全須全尾地參與謝歸的世界,即使謝歸全都告訴她,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和謝歸當初在一起,本來就是錯誤的,他們之間隔著太多太多的東西,這不是靠一句“理解”或者“努力”就能解決的。 她早該知道這些,不該貪戀一時的心動。 她忽然感嘆,哪怕謝歸是真的和溫言上床了呢,她至少可以很干脆利落地轉頭就走,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忽然更加明白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真的很諷刺,她竟然試圖用一種極其惡心厭惡的事情,來逃避自己無法帶來最優(yōu)解這件事。 “這樣不可以?!彼?,一根手指又一根手指地松開了謝歸的手。 謝歸迅速將她離開的手握住,將她拉近自己身邊,“可以?!?/br> “但是我不可以?!彼穆曇艉茌p,透著慢慢失去的力氣,“我不想看到你因為我跌入低谷,哪怕只是片刻。我們雖然在一起這么久,但我們從來沒有真正融入彼此的世界里,不是么?這些我一直都明白?!?/br> “就這樣吧?!闭颜鸭绨蛞稽c一點垂了下來,她撥下謝歸的手,最后看了眼謝歸,“我們都好好想想吧?!?/br> “不行?!敝x歸聲音揚起,語氣篤定,帶著倔強的執(zhí)拗,“我就是怕你會這樣。不能就這樣,不可以!” “但也沒辦法不是么?!?/br> 她抬腳走到門邊,身后謝歸聲音忽又響起,“是因為裴僅嗎?” 昭昭愣了下,回頭。 “我知道你今天又去找他了。你不愿意相信我,說這些話,是因為他嗎?!?/br> 昭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跟蹤我?” 謝歸卻只是說:“你答應過我不再去見他的。你在他的房間里待了那么久,你們做了什么?” 她聽著謝歸說完這句話,感覺嗓子被什么東西堵住說不出話來,或者說,她已經不想再說了。 “分手吧?!?/br>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推開臥室的門離開了。 謝歸沒有跟上去,他似乎隱約感覺到自己說錯了什么,但他不知道該怎么彌補。 所以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沒有穿鞋,早已撤去地暖的冰涼地板不斷通過他的腳底侵入他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開門聲忽然響起,謝歸驚喜抬頭,卻看到溫言的臉出現(xiàn)在門口。 “你回來干嘛?!彼Z氣冰冷,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溫言的表情僵了下,但她沒有打算和他計較,“你們分手了,對吧。我很高興看到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br> 她慢慢走到謝歸面前,“你不是一直想要自己做出點樣子好擺脫你爸嗎?還好,你沒有笨到為了這么一個女人舍棄好不容易做到的這些?!?/br> “滾!”他幾近嘶吼地向她咆哮。 溫言嚇了一跳,她從沒看見謝歸露出這種憤怒的模樣,以前即使有女人主動貼過來,他也只是不耐煩地不搭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