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下午三四點的時候，老鄭和李女士一道回來，李女士走在前頭氣勢洶洶的，老鄭跟個鵪鶉似的跟在后頭。

    李女士口中還念念有詞：“那小毛打老婆，你就因為他平時看著人模狗樣的就說什么‘可能有隱情，再好好問問’，我本來都勸好小劉和他離婚了，你過來和什么稀泥，數(shù)著你了是吧?！?/br>
    “不是?！崩相嵭÷曊f，“我這不是看小毛臉上都被打腫了才說的么，那小劉身上一點傷沒有，我這才說可能有隱情……”

    “那小劉為什么打他，還不是因為他前兩年工地上賺了點錢就開始包二奶，他要老老實實的，哪個女的不想好好過日子，他還能挨打？”

    老鄭又小聲說：“所以多問問還是有用的嘛……”

    “男的啊就是兜里有點錢就變壞，外面的屎都得嘗嘗，沒一個好東西——小謝來了啊，吃飯了？”李女士吵著吵著，瞧見在沙發(fā)旁站得繃直的謝歸，很匆忙地打了個招呼。

    謝歸僵硬笑笑：“是，吃了。不是，沒吃晚飯，吃了中午飯了?！?/br>
    “嗯行，你先坐著吧，我忙一天累死了，去躺一會兒?！?/br>
    李女士進(jìn)了臥室，謝歸直愣愣坐下，然后打開手機，一分鐘后，昭昭手機里開始連續(xù)收到幾條轉(zhuǎn)賬信息。

    她看著每條轉(zhuǎn)賬上面的長串?dāng)?shù)字，瞳孔震驚看向謝歸，“你瘋了？”

    “這是我手頭能轉(zhuǎn)出來的所有錢?！敝x歸說，“能不能和阿姨說一下，給我求求情?！?/br>
    昭昭反應(yīng)了一下，然后捂著肚子大笑起來，拍著謝歸的胳膊 說：“你神經(jīng)啊，我媽又沒有暗示你，再說了，你又不是第一天有錢了，要變壞不是早變壞了么?！?/br>
    “說得也是?！敝x歸思考了一下，“我找陸廷深證明一下，我以前也不壞?！?/br>
    “你找陸廷深？你確信這廝有公信力？”

    “不是，我找他做對照組，不管誰都能看出來，和陸廷深比，我都是個好人吧。”

    昭昭服了，豎了個拇指：“和陸廷深比，有出息，好樣的！”

    ……晚上吃飯的時候，靠近昭昭的座位擺著一盤油燜大蝦，還沒動筷子時謝歸就一直催她嘗嘗，昭昭嘗了一口，說：“有什么問題啊，我爸做的油燜大蝦一直是這個味道啊?！?/br>
    謝歸頓時松了口氣，然后露出得意的表情，“這道菜是我做的。”

    “你做的？”昭昭驚訝，又夾了一筷子，味道的確和老鄭做得一模一樣。

    但她上次吃謝歸做的菜，還是難以下咽的黑暗料理呢。

    不會被奪舍了吧？

    謝歸說：“想著那個味道，問了好幾個師傅，試了幾百次吧，才終于做出來差不多的味道。怎么樣，好吃嗎？”

    “幾百次？”昭昭震驚，“所以你前段時間老不在家，是在學(xué)做菜?！?/br>
    “對啊?！敝x歸像個被夸獎的驕傲母雞，仰著頭說。

    “為什么是油燜大蝦?！闭颜褑?。

    “沒有為什么?！敝x歸給自己也夾了一只，“反正以后你只能吃我做的油燜大蝦了?！?/br>
    昭昭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上一次回國后的那個除夕，做油燜大蝦的那個人，是裴僅。

    她低頭笑笑，“嗯，好吃，加油，再接再厲！”

    李女士坐在對面，聽到這些，眼神往謝歸身上瞥了一眼，謝歸注意到，立刻警覺起來，夾了筷子給李女士：“阿姨，嘗嘗我做的油燜大蝦?！?/br>
    “嗯?！崩钋鍤舆^來，但放在盤子里，沒有吃。

    謝歸立刻有點汗流浹背，他咽了口唾沫，在桌子底下給昭昭發(fā)微信：“完了，阿姨討厭我。”

    昭昭：“哈哈哈哈哈……沒有，我媽潔癖，不吃別人夾的東西，你沒看就連老鄭給她夾菜都是用公筷嘛?！?/br>
    謝歸：“……完了，阿姨要覺得我不細(xì)心了?！?/br>
    昭昭回了一條過去，然后放下手機，在桌子底下握住謝歸的手，謝歸打開手機，看到昭昭的消息。

    “沒關(guān)系，你不用討好我媽。你只要愛我就好了?！?/br>
    謝歸抬眼，兩人對視笑了一下。

    “嘖嘖嘖，膩歪?！弊谡颜焉磉?，看到全程的李格說。

    昭昭立刻把手彈開，沖李格吐了吐舌頭，轉(zhuǎn)移話題：“幫我遞一下牛rou醬，姐。”

    李格把桌子上的豆瓣醬給她，“吃什么牛rou醬，豆瓣醬好吃?！?/br>
    “我要吃牛rou醬！”昭昭堅持，“牛rou醬配飯好吃！”

    “毛病不少?！崩罡裢虏哿怂幌?，還是伸長胳膊，把牛rou醬遞給了她，“我看你像個牛rou醬?！?/br>
    “好喲好喲，那你就是牛rou醬她姐?！?/br>
    “貧?！?/br>
    “略?！?/br>
    飯后，謝歸去洗碗，母女三人坐在沙發(fā)上看春晚。

    昭昭咳嗽了兩聲，把謝歸的轉(zhuǎn)賬信息在兩人面前晃了一下。

    李格：“嚯，你詐騙了啊?！?/br>
    “什么叫詐騙！是謝歸主動轉(zhuǎn)我的?！闭颜押吡寺曊f。

    “原來是哄騙?！崩罡裾f。

    “你——”

    “他為什么給你轉(zhuǎn)這么多錢?！崩钋鍤_口。

    “還不是有些人一進(jìn)門就說什么‘男人有錢就變壞’啦，‘沒一個好東西’啦這樣的話。誰兜里還敢放錢啊。”昭昭甕聲甕氣說。

    “我又沒說他?！崩钋鍤逯?。

    “聽者有意唄?！闭颜颜f，“反正他沒問我，直接就給我轉(zhuǎn)過來了，不過應(yīng)該不是全部，轉(zhuǎn)賬有限額的。剩下的他要明天給。”

    “你就收了？”李清汎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你要他的錢，就會低他一頭，你想向小劉似的，老公出軌還要因為錢下不了決心離婚？”

    “怎么扯到別人了？”昭昭不開心地說。

    李格打了個圓場，“老媽你這人怎么這么不容易滿足啊，人家不給老婆錢你說男人有錢就變壞，謝歸把錢都轉(zhuǎn)給昭昭你又說她要矮人一頭，怎么著你都不滿意唄。”

    李清汎眼睛盯著電視機，嘴角抿著。

    “我覺得小謝這么做呢，肯定是為了表明誠意，男人嘛，不管有錢沒錢，他的錢在哪心就在哪——當(dāng)然，婚姻外的大額資金來往容易產(chǎn)生經(jīng)濟糾紛，如果要收的話，建議讓他備注自愿贈予。”李格轉(zhuǎn)頭對昭昭說，最后還補充：“血淚教訓(xùn)?！?/br>
    昭昭哭笑不得，“我不會真的要的啦——可能會留一小部分吧——但大頭還是會轉(zhuǎn)給他的，我要這么多錢也沒用，而且……我相信他?！?/br>
    李格瞇眼看著她：“危險的思想！”

    李清汎眼睛還是盯著電視機，嗤了聲，“戀愛腦?！?/br>
    昭昭：“……老媽你還懂這個啊?！?/br>
    “我說小品。”李清汎臉仍冷著。

    “戀愛腦是不明就里地付出好不好，我是索??！我說我相信他，是相信他會把錢全部給我花！”昭昭發(fā)表總結(jié)宣言。

    “牛牛牛。”李格大拇指沖她晃了兩下。

    三人再次看起春晚，大型舞獅節(jié)目結(jié)束，切換公益廣告的時候，李格忽然開口：“媽，你還記得嗎？昭昭小時候很像只搖頭晃腦趾高氣昂的小獅子?！?/br>
    “嗯?！崩钋鍤澩疤焯烊鞘?，拽得不行，人家家長天天找我告狀，不讓人省心?！?/br>
    昭昭癟嘴，“又來了，每年固定節(jié)目，集體損我?！?/br>
    “后來長大了怎么就成小鵪鶉了。”李格又說。

    昭昭抽了抽鼻子，“長大了唄，又沒有媽去擺平，也沒有你偷偷去揍欺負(fù)我的小男孩了?！?/br>
    “但現(xiàn)在那只小獅子好像回來了?！崩罡裾f。

    “我要吃牛rou醬！牛rou醬配飯好吃！”李格學(xué)昭昭吃飯時候說的話，“脾氣被養(yǎng)回來咯。”

    上一次，李格讓她吃豆瓣醬，她說的是“好吧”，這次 ，她說：我要吃牛rou醬！

    李格轉(zhuǎn)過臉，看著自己的小meimei，露出很欣慰的表情，“你知道我有多懷念那個任性鋒利有脾氣的小阿昭嗎？”

    昭昭有點愣住。

    像是好話，不確定，再聽聽……

    這時候，她聽到身邊李清汎微不可聞地說了聲：

    “嗯?！?/br>
    她也是。

    ……

    年后元宵剛過沒多久，是昭昭考研成績出來的時間，謝歸帶著她回昭昭家里，和李格老鄭李清汎一起等成績。

    回到家的時候，昭昭看到家里收拾得好像有點奇怪，但具體奇怪在哪，她又不大確定。

    李格用她的電腦打開網(wǎng)頁，等到出成績的時間，就一直f5刷新，但因為網(wǎng)絡(luò)太堵，刷了好一會兒都沒刷出來。

    昭昭的心臟已經(jīng)快要緊張得突破極限，她捂著眼睛，“我先不看，你們幫我看，如果沒過，你們就把電腦關(guān)了就行，過了再告訴我?！?/br>
    李格主動幫她捂眼，“好，我?guī)湍憧粗！?/br>
    兩分鐘過去了，昭昭的心情已經(jīng)快要平靜下來了，李格還是沒松開手。

    “還沒刷出來？要不再等會兒吧，我覺得我現(xiàn)在可以承受任何后果了?！?/br>
    她作勢要松開李格的手，卻被李格牢牢捂住。

    “快點！”

    她聽到李格的聲音，疑惑：“什么快點？”

    “沒什么?！崩罡裾f，“快了，快刷出來了?！?/br>
    一分鐘后，李格又開口：“好了?！?/br>
    她的手慢慢松開，昭昭的眼前先是晃了一下，而后才慢慢恢復(fù)清明。

    但代替瀏覽器里的成績頁面，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是單膝跪在地上的謝歸。

    李格老鄭和李清汎站在一旁看著他們。

    謝歸開口有些哽咽，“昭昭，我想過無數(shù)次向你求婚的場景，我想這重要的時刻，一定要發(fā)生在最盛大最浪漫的地方?！?/br>
    “我考慮過我們?nèi)ミ^的、沒去過的所有最美的城市和山河腳下，在夕陽下，在海邊，在晚風(fēng)里，或者，在無數(shù)人的見證下……”

    “但我好像沒有考慮過，什么是你最想要的，什么是對你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