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霧那雙狹長好看的丹鳳眼輕飄飄看了他眼，冷冷道“不用。”

    “哦。”夏裊嘴上應了句，腳步卻跟著江霧轉。

    半晌，江霧xiele口氣，有些無奈轉頭靠在墻上看著夏裊，從兜里摸出一包煙，都出一根而，側頭點燃，煙幕繚繞后的眼睛輕瞇了一下，問“不跟他們進去玩？”

    “啊...等你進去我再去?！毕难U不知道江霧會抽煙，他因為學音樂，要護嗓子，從沒接觸過煙，酒也不怎么沾，平時遇見別人抽煙都躲得遠遠的。

    此刻卻看直了眼，江霧頭發(fā)有些長，有幾縷散亂地落在臉上，眉眼總是淡淡的，側過頭點煙的瞬間，火光映亮江霧的面容，讓夏裊窺探到半分沉靜的寂寥。

    從來沒覺得，有誰抽煙能這么好看，夏裊輕舔了下唇，有些失語，半晌才干巴巴勸道“抽煙不好...”

    江霧當然知道抽煙不好，但他最近很煩，無處發(fā)泄的煩，奶奶前兩天在臥室暈倒了一次，送到醫(yī)院，醫(yī)生說情況又突然不好了，手術迫在眉睫，錢卻還沒湊夠。

    江?；貋磉^一次，偷錢，偷奶奶治病的錢，被江霧打跑了。

    拿著醫(yī)生寫的病例單子，江霧平時挺直的脊背塌垂著，沉重的壓力覆在肩上，讓他喘不過氣。

    醫(yī)生拍怕他的肩膀，徒勞地安慰，“這個病，反反復復是常態(tài)，只能盡快手術...手術費那邊我再為你們爭取爭取，但...”

    江霧垂著腦袋遲鈍地點點頭，少年的嗓音沉沉的“我知道，我會想辦法的?！?/br>
    江霧把仰著的頭擺正，其實他和周明昇關系不好不壞，只是對方以前打架時幫過他一起，每次過生日都喊他，江霧拒絕過很多次，這次實在推不了了。

    他知道夏裊跟周明昇根本不熟，今天估計又是來找他的，也猜到夏裊又要跟自己說什么話。

    江霧咬著煙猛吸了一口，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摁滅，認真地看著夏裊的眼睛。

    “夏裊，我奶奶生病了，需要錢手術?！?/br>
    “所以，我真的真的沒有時間和精力陪你玩什么樂隊游戲?！?/br>
    “回去吧，去找別人，別來找我了?！?/br>
    江霧簡短說完真實原因，轉身走了，夏裊沒再跟上來，杵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夏裊摸出手機給祁邂逅發(fā)了條消息，告訴對方自己先走了。

    夜風從身邊拂過，帶走夏日的燥熱，夏裊卻覺得自己的心沉到了零度以下的冰水里。

    認識江霧這么久，他第一次在對方眼里看到濃重的黑暗，黑到看不見一絲光亮，想到自己之前毫不知情的死纏爛打，想到江奶奶和善的笑，再想到那杯冰鎮(zhèn)的西瓜汁，夏裊只想回去揍自己一頓。

    江霧一直頂著沉重的生活前行，夏裊卻用天真的念頭頻頻打擾對方...

    夏裊不知不覺走到了堤壩上的石墩子旁，隨意拍拍上面的灰，坐下。

    石墩被夜風吹得有些發(fā)涼，夏裊望著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第一次感受到人生的迥然不同和無能為力。

    江霧的奶奶生病他卻幫不上任何忙，對方性格驕傲、固執(zhí)、倔強，從某方面來說和他一樣執(zhí)拗，一定不肯接受他給的錢。

    況且，夏裊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兒了，生病產生的開銷，即使他說動父母幫江霧一次，兩次，也幫不了江霧無數(shù)次。

    可江霧怎么辦呢，他也才十幾歲，夏裊眼圈酸脹，為一個至今還關系平平的同學難過。

    為那個本該在舞臺上閃閃發(fā)亮的江霧難過，煙霧下的江霧好似真的要化成一團霧氣，輕輕散散的飄走。

    那個夜晚夏裊在河邊做了很久很久，久到蔣妍玉打電話問早就回家的祁邂逅夏啾啾怎么還沒到，久到祁邂逅帶著蔣妍玉和夏擎急急忙忙找到河邊，看見眼眶紅腫的兒子發(fā)怔。

    夏啾啾被他們呵護著長大，從上了十歲開始，再沒因為任何事情抱著蔣妍玉的腰哭得那么難過。

    夏裊也覺得自己為了一個關系不親密的同學哭成這樣很沒道理，但夏裊就是覺得難過極了，他想江霧一定不會哭，那他替江霧那份一起哭完好了。

    這樣，江霧是不是就能少難過一點。

    第13章

    夏季天色亮得早，一樓餐桌上已經擺好豐盛的早餐。

    夏擎和蔣妍玉嚴陣以待地坐在餐桌旁，靜靜聽樓上的動靜，脖子都快伸得跟長頸鹿似的。

    直到耳邊傳來踢踢踏踏下樓的聲音，兩位同志才立刻收回視線，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似的吃早餐。

    夏裊走到餐廳，照舊坐在自己的老位置上，夾了一根烤腸和煎蛋放到盤子里。

    他早上不愛吃甜食，吃了一整天都心慌，今天這桌早餐全是按照他的喜好來的。

    可夏裊卻提不起興趣，他前一晚哭太久，眼睛有些腫。

    夏擎和蔣妍玉對視一眼，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們的兒子，夏啾啾，前一天晚上不知為何哭得驚天動地，好像受了極大委屈。

    卻怎么問都不開口，問祁邂逅，對方一遍遍重復生日會流程，表示沒察覺夏啾啾有半點異常。

    祁邂逅被問得口干舌燥，卻不敢說出真實情況，把自己的猜測壓得死死的，他沒記錯的話，夏啾啾是去找了江霧之后變成這樣的。

    要不是夏裊一張臉白凈得像桃子rou似的，祁邂逅都要以為是江霧把他發(fā)小給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