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好在綁匪只搞威脅,沒真的傷害他,但他還是落下了怕黑的毛病。小時候,為了戰(zhàn)勝這個的弱點,他經(jīng)常在黑漆漆的陽臺上獨自呆一夜,誰勸都沒用,挺倔強的一個孩子?!?/br> “今天喊你們回家,也是想著特殊日子有一大家子陪他,他能放松一些?!?/br> 段逐弦眉心微蹙。 和江杳同居后,針對江杳的種種反常和習(xí)慣,他咨詢過相熟的心理醫(yī)生,對方的確給出了“創(chuàng)傷應(yīng)激”的可能性。 江琛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你們吵架了吧?” 段逐弦神色不變:“為什么這樣問?” 江琛道:“他那套粉飾太平的本領(lǐng),在爸媽那里行得通,在我這可是門都沒有?!?/br> 段逐弦沉默半晌,“嗯”了聲:“是有點小矛盾?!?/br> 江琛道:“他不像我,和老婆吵個架鬧得人盡皆知,他哪怕心里有再多不痛快,也會裝出無事發(fā)生,首先不讓家人感到為難?!?/br> 段逐弦點點頭:“他的確是個很有大局觀的人?!?/br> “雖然我作為他親哥,這么說挺道德綁架的,但江杳是我見過最懂事的小孩?!苯☆D了頓,拍拍段逐弦的肩,“所以,對他好點兒,別太欺負他。” * 回到兩個人的家里,江杳像被什么追殺一樣,立刻上樓,房門一關(guān),火速和段逐弦劃清界限。 段逐弦望著江杳身影消失的樓梯,又低頭看了看手上纏得整整齊齊還打了個蝴蝶結(jié)的紗布,唇邊露出一絲無奈的笑。 深夜,段逐弦聽到隔壁有動靜,等了半晌推門出去,果然看到樓下燈是亮的。 但江杳并不在一樓。 想到什么,段逐弦大步穿過玄關(guān)走廊,打開大門,撲面而來的是北風(fēng)和黑暗。 庭院里幾十盞燈,被人為關(guān)掉了大半。 幾米外,有個身影站在庭院的石板路上,像一柄薄薄的刃立于夜空之下,在凜冽寒風(fēng)中微不可見地震顫,發(fā)出無聲的錚鳴,滿身的無懼無畏,寧折不屈,硬氣得讓人心疼。 段逐弦想起江琛今天說的那番話。 江杳沒穿外套,寬大的針織衫衣擺在風(fēng)中鼓起,又塌下,勾勒出瘦窄堅韌的腰線。 這么肅殺的冬夜,個位數(shù)的氣溫,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果然是個名副其實的倔小孩。 段逐弦搖搖頭,脫掉身上的外套。 恰在此時,電壓突然不穩(wěn),庭院僅剩的幾盞燈閃爍了起來。 面前人身形一顫,肩膀rou見可見地聳起,雙拳也瞬間握緊,指甲掐進掌心的力道帶動整條手臂都在抖動。 段逐弦立刻大步走過去,披外套的時候,看到江杳額角滲出的汗珠。 電壓恢復(fù),燈已經(jīng)不閃了,但江杳這會兒腦子還是空白的,感覺背后有動靜,狂亂的心跳漏了一拍。 先覆上脊背的是體溫,注入他繃緊的神經(jīng),然后才是布料的觸感,裹住他凍僵的軀體。 江杳猛地轉(zhuǎn)頭,不期然對上段逐弦在夜色下模糊的面容。 他下意識去扯身上多出來的外套,沒扯動,他手腳有點發(fā)軟,使不上勁,干不過段逐弦。 “這里我先來的?!?/br> 被寬大的長外套裹住,江杳繃著一張臉,視線壓在眼皮下看人,渾身上下寫滿“別惹,老子現(xiàn)在很孤僻”。 段逐弦道:“中午不是說好暫時休戰(zhàn)么?” 江杳面無表情糾正:“說的是今天暫時休戰(zhàn)?!?/br> “今天還沒過去?!倍沃鹣姨挚戳搜弁蟊?,“距離零點還有十五分零二十秒?!?/br> 江杳語塞。 某人不愧是成功的生意人,斤斤計較的本事一流。 反正江杳在黑暗處看不清東西,段逐弦也就沒有掩飾眸中的溫柔,風(fēng)吹過來的時候,替他攏了攏衣領(lǐng):“過兩天還要參加校慶,當(dāng)心感冒?!?/br> 今年的最后一天是高中母校百歲生日,作為杰出校友,他和段逐弦都收到了邀請函。 江杳差點忘了這茬。 今晚降溫,確實挺冷的,手指頭都麻木了,段逐弦這件外套,出現(xiàn)得剛剛好。 但他又拉不下面子,沖段逐弦傲慢地抬了抬下巴:“衣服我收下,你可以走了?!?/br> 段逐弦問:“我走了你不怕?” 江杳神色一凜,連略顯無力的聲音都拔高了幾分:“我一個大男人有什么可怕的?” 看著江杳小臉煞白,故作堅強的模樣,段逐弦懂了。 在他這個死對頭面前,江杳有自尊要維護。 于是,段逐弦點點頭,轉(zhuǎn)身往屋里走去。 江杳:“……” 混蛋! 這就走了! 半點誠意都沒有! 沒料到段逐弦這次居然這么聽他話,江杳瞪著段逐弦消失在門內(nèi)暖光里的背影,咬牙切齒。 站在一片昏暗中,好不容易平復(fù)的心臟又開始狂跳起來。 看來還是不行。 二十年了,他還是沒邁過心里那道坎,一到這個日子就變成脆皮。 真沒用啊…… 但他頭一次不想逞強了,好像被某人的出現(xiàn)打亂了陣腳,便再也聚不起意志力。 但跟在段逐弦屁股后面進屋,萬一碰到段逐弦,又顯得他好像真的在害怕什么。 某人這么陰險,故意在客廳等著看他笑話也說不定。 段逐弦端著熱牛奶返回的時候,江杳已經(jīng)把披在身上的外套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