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耳邊又落下一道聲音:“收下好嗎?趁它們還沒被凍壞的時候?!?/br> “別催了?!边^了半晌,江杳悶著嗓音,兇巴巴地說,“沒見送禮還搞道德綁架的。” 但他還是伸手,接下了玫瑰。 就看在花的份上。 他們耽擱的這會兒,地面已經(jīng)積了薄薄一層雪。 今晚的雪從未有過地明亮,玫瑰暗紅色的花瓣,仿佛正由里向外散發(fā)著銀白的雪光,如同承載暗語的靈魂呼之欲出。 黑色的包裝紙上,印著“囈語”的小標志。 當年,他們就是在這家花店門口決裂的。 * 坐段逐弦的車上了大路,江杳抱著花,心情平復下來。 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他不由得臉熱,覺得自己簡直矯情透了。 但他還有一句話沒問。 他還得最后矯情一小下。 目視前方,江杳裝出閑聊的語氣,不急不慢開口:“那天晚上,你去而復返,我是不是可以當成,你其實是想和我做朋友的?” 段逐弦聞言,頓了頓。 他那會兒的確不想和江杳做朋友,他想做江杳的男朋友,他嫉妒沈棠。 段逐弦淡淡道:“我沒有否認我們的情誼,我只是不認同你說的話?!?/br> 江杳瞪向段逐弦道:“我說我們有交情,你好歹通融我一下,哪個字說錯了?” 恰逢學生下晚自習,學校附近略擁堵,前方跳轉(zhuǎn)紅燈,車子緩緩停在車流中。 段逐弦道:“你當年說的不是‘有交情’,是‘有點小小的交情’。” “有區(qū)別嗎?” 江杳不解,對上段逐弦看向他的雙眼,那平靜的目光之下,仿佛壓抑著來自十年前的波瀾。 他腦中靈光一現(xiàn)。 等等,好像是有區(qū)別。 逐漸意識到某種不可思議的可能性,江杳的思緒忽然又亂了起來,差點不敢繼續(xù)深想。 江杳瞪大眼,一字一句問:“你他媽是怪我把交情說少了,沒在心里把你排上號,所以才像個混蛋一樣頭也不回走掉?” 段逐弦“嗯”了聲。 這次倒承認得挺快。 江杳徹底傻眼了,他急道:“我那是委婉的說法,咱倆明面上什么關(guān)系,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我把你當成唯一的對手,成天跟你過不去,還凡事都想贏你一頭。萬一你就是高冷,就是眼高于頂,就是情感淡薄,或者對我有意見,覺得我總愛搶你風頭,把我當成自作多情的人怎么辦?” 段逐弦虛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驀地握緊。 “何況當時我叫住你的時候,你態(tài)度那么冷淡,一點也不像有情分的樣子。我也是要面子的人,我怕……草……” 江杳喉頭哽了哽,突然說不下去了。 他錯開段逐弦逐漸變得驚愕的目光,轉(zhuǎn)頭望向副駕駛的車窗外。 外面的世界,飛雪漫天,每個人都在躲避寒潮侵襲,但堆積在心臟某個角落十年的雪,卻在這一刻化開了。 “段逐弦,我們本來應該是哥們的,都怪你?!苯枚⒅诵械郎?,兩個穿著校服勾肩搭背的男生,有點暴躁地開口。 “嗯,怪我?!倍沃鹣艺諉稳?。 江杳沉默片刻,悶悶道:“其實也怪我?!?/br> 其實段逐弦挺夠意思的,都成情敵了,還想和他當朋友,明明那么傲的一個人。 段逐弦溫聲道:“不怪你?!?/br> 綠燈出現(xiàn)的瞬間,段逐弦重新發(fā)動車子,心中亦是震蕩,他以為能和江杳聯(lián)姻,已經(jīng)耗盡他全部的運氣,原來老天對他的眷顧,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多。 原來當年小心翼翼試探對方的人,不止他一個。 總揪著小時候的不放,還怪來怪去的,顯得特別斤斤計較,一點成年人的魄力都沒有。 江杳決定到此為止,不再爭辯。 他摸了下鼻尖,在空氣陷入死寂之前,迅速換了個話題,指著懷里的花問:“這是新年禮物?” 段逐弦道:“算是。” 江杳撇撇嘴:“怎么送玫瑰?。炕ǖ隂]別的花了?” 段逐弦道:“那天挑婚服袖扣的時候,你說你最喜歡紅色?!?/br> 江杳稍加回憶,依稀想起這件事,當時他挺不耐煩的,只想快點結(jié)束,對婚禮造型壓根沒怎么上心,基本都是他媽和段逐弦在拿主意。 后來定制好的同款袖扣送到家里,他看見上面鑲著偌大一顆紅寶石,還有點納悶,雖說紅寶石袖扣很符合他的審美,但顏色有些太張揚了,不符合段逐弦高冷的氣質(zhì)。 搞半天是段逐弦遷就了他的喜好。 但紅色的花,好像不止玫瑰吧…… 江杳若有所思地用指尖輕捻著帶水珠的花瓣,手感濕潤飽滿,不像在車里放了很久。 他轉(zhuǎn)頭問段逐弦:“你在同學聚會上提前離席,是專門買花去了?” 段逐弦道:“不是?!?/br> “……” 江杳“哦”了一聲。 暗罵自己自作多情。 “買花要不了多長時間?!倍沃鹣艺f完,朝玫瑰看了一眼。 順著段逐弦的視線,江杳發(fā)現(xiàn)靠邊緣的地方,有幾支花分得比較開。 他把手伸進去,貼著邊緣掏出一個扁扁的長方體盒子,因為是黑色的,方才幾乎和包裝紙融為一體,他一直沒發(fā)現(xiàn)。 看來這才是真正的新年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