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的浴室仿佛也沉浸在這喧囂之中，但又無比寂靜，無比安穩(wěn)，如同一場漫無目的的美夢。

    半夢半醒間，江杳從朦朧的光暈中，看到美神的臉，那位美神有著英氣逼人的面部輪廓線，挑不出半分錯處的完美唇鼻，和一雙承襲部分歐洲血統(tǒng)的深邃雙眸，仿佛一尊絕無僅有的藝術品，讓人心跳加速，卻挪不開眼。

    好迷人，好偉大的一張臉……

    他有些眷念地望了望，然后揉揉眼，清醒過來。

    發(fā)現(xiàn)美神居然是段逐弦。

    對方正在輕輕柔柔幫他擦身體。

    *

    幾分鐘后，江杳躺在被窩里，卻有點睡不著了。

    江杳四下環(huán)顧臥室，覺得風格甚是熟悉，便問段逐弦：“這是你的房間？”

    段逐弦正戴著眼鏡，靠坐在旁邊瀏覽郵件，聞言點了下頭：“嗯，學生時代，我每逢假期都會來這里住一段時間。”

    江杳恍然大悟：“難怪高二一整個暑假找不到你人影，原來是跑到這里躲清閑了?！?/br>
    段逐弦一愣：“你找過我？”

    江杳：“是啊，我當時不是在籃球賽上輸給你了嗎，所以想找你繼續(xù)切磋，可你死活不回信息，我好不容易摸清你家住在哪里，結果開門的居然是沈棠，他說你外出了。”

    段逐弦聞言，打字的手指微微蜷起。

    高二那個夏天，他剛得知江杳暗戀沈棠，一顆心正處在極度動蕩之中。

    正巧沈棠隨沈父在他家做客，他不想看到江杳在他眼皮子底下約走沈棠，便像以往的假期那樣，來到苑市，切斷所有和外界的聯(lián)絡。

    與其說他在躲著江杳，不如說是在逃避自己不合時宜的情感。

    沒想到，那個暑假，江杳真的去了，可要找的人卻是他。

    難怪他后來開機開機，打開微信，江杳給他發(fā)了好幾個表情包，他還以為是江杳的無聊之舉。

    墻上的老式掛鐘不經(jīng)意間越過零點，發(fā)出輕輕一聲悶響，窗外的夜色中燃起一朵朵煙花。

    江杳難得敏銳地察覺到段逐弦的異樣，問：“你在想什么啊？”

    段逐弦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窗外：“昨晚零點的煙花，你許愿了嗎？”

    江杳眉心微蹙，總覺得段逐弦有故作掩飾的嫌疑，但還是道：“沒有，我不信這個?！?/br>
    段逐弦問：“為什么？”

    江杳揚揚眉：“因為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我對天許愿，這輩子都不跟你和好?！?/br>
    段逐弦忍不住輕笑出聲：“你把這么寶貴的十八歲生日愿望浪費在我身上？”

    江杳撇撇嘴：“反正也不靈，不算浪費，而且由此說明，老天爺才沒時間管我們凡人的心愿。”

    那年生日正逢高考結束，他得知段逐弦修改志愿的時候。

    像往常那樣，他被一堆熟或不熟的朋友簇擁在一起，在飯店包間辦了場生日會，挺熱鬧的，但絕大多數(shù)細節(jié)他都記不太清了。

    就記得來了一大幫子人，而他自己悶坐在歡聲笑語之外，喝了好多酒。

    三層的冰淇淋奶油蛋糕，他一口都沒吃。

    最后沖進衛(wèi)生間里吐了個稀里嘩啦。

    半坐起身，望著窗外的煙花，江杳突然想起什么。

    “說到那次生日，可能是我對你怨念太深了，從包間出來的時候，居然看見一個特別像你的人從隔壁包間走出來，陳一棋說是我醉出幻覺了?！彼f完，難得有點自嘲地勾勾唇角。

    段逐弦看向江杳被煙花染紅的側臉：“當年，你看到的不是怨念，也不是幻覺，是我本人。”

    江杳轉頭對上段逐弦的視線：“你那天也和朋友在那個飯店吃飯？”

    段逐弦道：“不，只有我一個人?！?/br>
    他當時就坐在隔壁包間，靜靜地，聽著大家為江杳唱生日歌。

    江杳腦子沒轉過彎來，訥訥道：“你一個人開包間吃飯啊……”

    “不是吃飯，是給你過生日。”段逐弦望著江杳布滿錯愕的雙眼，“你十七歲生日那次，我正巧去澳洲探望母親，沒能趕回來參加你的生日會，后來我承諾過你，一定會為你慶祝十八歲生日?！?/br>
    江杳張張嘴，喉頭驀然發(fā)緊，有點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你那天，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他記得那個像段逐弦的身影一直在看他，他都快走出飯店了，回頭的時候，對方依舊站在原地，視線遙遙落在他身上。

    段逐弦點了下頭：“嗯，想祝你生日快樂?！?/br>
    “段逐弦……”

    “嗯？”

    “唉，算了，沒什么。”

    江杳猛地背過身去，縮進被窩，把臉埋在枕頭上，藏起微微泛酸的鼻子。?

    第70章 “小騙子。”

    段逐弦揉了揉江杳露在外面的半個后腦勺，關燈，躺下，心跳卻久久不能平靜。

    明明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再過兩天，等合適的時機到來，把過去的一切想法都告訴江杳。

    但他從現(xiàn)在就開始感到緊張。

    或許類似于某種近鄉(xiāng)情更怯的心情。

    *

    第二天，兩人哪也沒去，在老房子里沒羞沒臊地窩了整天。

    第三天，江杳一覺睡到大中午才起床，伸著懶腰，精神抖擻地下樓，老遠就聽到廚房里傳來切菜的聲音。

    他靠在廚房門邊，欣賞了一會兒某人賢惠的背影，克制住自己想進去添亂的念頭，轉身進了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