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配攻略失敗以后 第37節(jié)
所以日日賞花弄月,竟也清閑自在。 許太醫(yī)來時,她便正在擺弄院子里的那一叢牡丹。 陳國與北岐不同,北岐的牡丹要費勁侍弄才能成活,開出來的花也不如陳國的漂亮,就連色澤都暗淡許多,可陳國的牡丹卻極易成活,只要稍稍用些心思,便能開出來極為漂亮的花朵。 賀宛很是喜歡。 許太醫(yī)走上前來,先是給賀宛見了禮,然后道:“娘娘,今日臣去了瓊靜閣?!?/br> 賀宛修剪花枝的手頓住,抬眼看向身側的玉桑。 玉桑會意,轉頭一旁的幾個宮人道:“你們都退下吧。” 幾個宮人聽了命令,都盡數退了下去,玉桑也跟著福身退下。 等到院中只余下他們二人,賀宛才繼續(xù)一邊修剪著花枝,一邊道:“你說吧,瓊靜閣那位,如何了?” 許太醫(yī)向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怕是……時日不多了?!?/br> 賀宛震驚的轉頭看向他,“不會是瞧錯了吧?前幾日本宮還見過她,那會兒只覺得她好似瘦了些,臉色什么的都還好,也瞧不出是重病纏身的樣子啊?” “許是不想被旁人察覺,故意用了脂粉做掩蓋?!痹S太醫(yī)篤定道:“臣給貴妃把脈時,也不敢相信貴妃娘娘病情竟已嚴重至此,又是確定了好幾番方才敢來向您稟報的,所以自然不可能是瞧錯了。” 賀宛擺弄著手中那把剪子,忽地笑出聲來,“倒也是好事一樁,省得本宮還要費心思親自動手?!?/br> “對了。”她好似又想起來什么,轉頭看向許太醫(yī)道:“此事,你可稟告了圣上?” 許太醫(yī)搖頭,“臣自然是先來永祥殿給娘娘遞了消息,至于圣上那邊,還得看娘娘的意思,貴妃娘娘說是不想讓圣上知曉此事?!?/br> 賀宛聞言有些意外,“她不想讓圣上知道?” “是?!痹S太醫(yī)點頭道:“貴妃娘娘說是不希望圣上見到她如今的模樣,她如今比之從前,確實要憔悴許多,依臣所見,此話倒也不似作假。” 賀宛緩緩點頭,“如此,那便順應她的心意吧,若是圣上知曉此事,免不了又要對她生出憐惜的心思來,總是麻煩?!?/br> 許太醫(yī)自然應下。 而這一切,卻也在趙筠元的預料之中。 她既然一早便知道這許太醫(yī)是因著賀宛的命令,所以才連素日的平安脈都請得頗為懶怠,那若是知曉了她病情如何,又怎會隱瞞賀宛? 那許太醫(yī)背后的主子,原本就是賀宛。 而賀宛若知曉趙筠元病情,不管趙筠元情不情愿,她定然都不會讓那許太醫(yī)開口將此事與陳俞言明。 所以彼時趙筠元苦苦哀求許太醫(yī),求他不要將此事告知陳俞,也不過是一場戲罷了。 在許太醫(yī)面前演完這一場后,或是出于同情,又或是為了安賀宛的心,這許太醫(yī)來瓊靜閣的次數反而多了起來。 不過不管他給趙筠元把多少次脈,最后診斷出來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他甚至能明顯的感覺出來趙筠元生命的流逝。 她從初時能好好坐起來與他描述病情如何,到后來只能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連呼吸都變得極為艱難。 許太醫(yī)看向趙筠元的目光中,也不由得多了幾分同情,聽趙筠元再度說起夜里渾身疼得難受,翻來覆去睡不著時,他甚至翻了好幾本醫(yī)書,只想尋一個更好的安神藥方。 許太醫(yī)不在的時候,為了避免宮中的其他宮人察覺端倪,所以趙筠元也依舊表現(xiàn)出被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模樣。 宮中伺候的那些個宮人見趙筠元的情況一日差過一日,心里也不免嘀咕,想著繼續(xù)留在瓊靜閣里可不算是什么好去處。 主子是個不受寵的還不算,更不說她還是個麻煩伺候的病秧子。 每日光是熬那些湯藥就要費不少功夫,而幾個時辰熬下來的湯藥,趙筠元能喝下去一半就不錯了。 日日如此,那些宮人自然很難不生出旁的心思來。 所以自個能有些關系的,一早便調去了別處,沒關系可是手里有些銀子的,若是舍得也能求得管事的將自個調走,余下的要么是舍不得銀子,要么是手里頭實在沒有銀子,只得不情不愿的繼續(xù)留在這瓊靜閣里做事。 趙筠元自然也能瞧出他們心中想法如何,可她卻只當作是瞧不出來,該使喚那些宮人做事的時候也全然不曾含糊。 反正余下的日子不多,熬也只是這幾日罷了。 *** 脫離軀殼的前一日夜里,趙筠元躺在床榻上看著窗戶發(fā)愣。 窗戶關著,可卻依舊能透過那道窗縫瞧見外間的月色。 趙筠元忽然想起,許久不曾見過梅花了。 就連那個有些執(zhí)著地每日往她房中送一捧紅梅的黑衣人,也許久不曾來過了。 他最后來的那次,趙筠元記得,他答應了自己若是再有下次見面的時候,他便告訴她他的真實身份。 那時趙筠元心中還有些期待。 畢竟她是當真好奇這人的身份與目的。 哪里想到從那日之后,那人便再也不曾來過。 如此想來,那人竟有幾分故意誆騙她的意思。 想到這,趙筠元不由得搖了搖頭,卻又忽地道:“這個時節(jié),宮中的梅花大約已經開了吧?!?/br> 系統(tǒng)聽她沒頭沒尾地開口說了這話,下意識答道:“可能吧?!?/br> “有點想去看看?!壁w筠元從床榻上爬了起來,那張蒼白到讓人害怕的面容上難得多了幾分神采,她笑著道:“最后一夜了,實在不想留了遺憾?!?/br> 雖然只是脫離一具被放棄的軀殼,可系統(tǒng)不知怎得,在聽到趙筠元這話之時,無端地覺得有幾分悲涼,便也并未阻攔她。 趙筠元將外間守夜的宮人喚醒,讓她幫忙將有些散亂的烏發(fā)簡單挽起。 那宮人名喚靜蕓,她本來也不想留在瓊靜閣伺候的,只是奈何手里頭銀子不夠,便是央求了那管事宮人許久,那管事宮人也未應下,只道:“你們一個個都想著調離瓊靜閣,可這瓊靜閣里也還是需要人照料的,若是當真全都走了,圣上哪一日知道了追究起責任來,誰來承擔?” 靜蕓自然知道這不過是不肯幫她的托詞罷了,可她也不敢得罪了那管事宮人,只得討好的應著,然后認命的回了瓊靜閣伺候。 這會兒她聽見趙筠元喚她進去,她原以為是出什么事兒了,卻沒想到趙筠元竟只是喚她梳洗挽發(fā),她心下一陣不耐,忍不住皺眉道:“娘娘,這會兒天色都已經暗下來了,該到了歇息的時候了,您白日里不梳妝打扮,怎么這個時辰了反而念著梳妝打扮?” 趙筠元并未與她計較,只道:“本宮想去外頭走走,透透氣。” 靜蕓正欲再開口說些什么,卻突然意識到這幾日趙筠元的情況一日不如一日,到后邊已是連起身都極為艱難了,怎么如今卻在連個攙扶的人都沒有的情況下自己起身從床榻邊走到了梳妝臺? 她努力思索了片刻,最終得出來一個答案,那便是“回光返照”。 想到這,靜蕓在心底嘆了口氣,到底是走到趙筠元身后,默默的幫她將長發(fā)挽起。 挽好發(fā)髻,靜蕓又取來披風給趙筠元披上,道:“外間風大,娘娘小心些?!?/br> 趙筠元點點頭,在靜蕓的攙扶下出了瓊靜閣。 穿過冗長的宮道,趙筠元一路往梅園的方向走去。 靜蕓也不知她是想去哪兒,只是想著若是她此番當真是回光返照,那自個便也善良些,指不定這便是她最后的心愿,于是便也由著她去。 十一月的上京,確實已經很冷很冷了。 趙筠元不知走了多久,身上已經薄薄的沁了一層汗 ,可等夜間的涼風吹來,她還是冷得發(fā)顫。 靜蕓幫她將厚重的披風裹緊,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方才到了梅園。 見趙筠元在梅園面前停了腳步,靜蕓似乎想起什么,神色有些古怪道:“娘娘是向來賞梅?” 趙筠元點頭,正欲走進園子,卻被靜蕓攔了下來,她勉強道:“今年的梅花開得晚,現(xiàn)下還不曾開呢。” 趙筠元并未有不相信她的話的意思,只是堅持道:“這樣遠來一遭,就算梅花還不曾開,也總是要進去看看的?!?/br> 靜蕓還想再說些什么,可趙筠元已經走進了梅園。 這兒自然再瞧不見滿園的梅花了。 因為這兒的梅林早已被賀宛吩咐人盡數拔了個干凈。 如今只余下一片狼籍。 因著賀宛還沒想好到底要在這里種些什么。 若是從前的她,自然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種上牡丹,只因為她一直以為牡丹便是最高貴的花卉,可如今來了陳國,也見識了許多從前聞所未聞的花卉,心下便也有些遲疑了。 她拿不定主意,底下人自然也不敢胡來,于是這兒便一直空置著,成了一片荒地。 趙筠元站在梅園的入口處,神色與其說是難過,不如說是茫然無措。 那種感覺,就仿佛一樣極為期待的東西轟然落空。 而她或許想做些什么來挽回,可卻又什么都做不了。 靜蕓嘆了口氣,惋惜道:“是皇后娘娘吩咐底下人做的,說是北岐的梅花無處不在,她早已厭倦,所以不想在陳國再度見到它,才吩咐底下人毀了這一片梅林?!?/br> 趙筠元聽了這番解釋,并未多說什么。 其實即便靜蕓不說,她也能猜到此事與賀宛定然是有些關系的。 除了她之外,陳俞不可能放任任何一個人做出這樣的事來。 見趙筠元久久不曾應答,靜蕓有些擔憂的開口喚她,“娘娘?!?/br> 趙筠元回過神來,對著靜蕓笑了笑,道:“沒關系的,我不過是忽然想起北岐的梅花酥,有些嘴饞了而已。” 她雖然面上是帶著笑意的,可靜蕓不知怎的,卻瞧得有些眼酸,她壓下心頭的酸澀,盡可能讓人覺察不出來異常道:“娘娘,外頭冷,咱們還是回去吧?!?/br> 趙筠元倒也沒再堅持,只點了點頭道:“是該回去了?!?/br> 回去的時候的冷風刮得比來時還要更猛烈些,或許是入了冬,那迎面撲來的冷風里頭還夾雜著碎雪,趙筠元在靜蕓的攙扶下一路往回走,心想,她到底要在這樣的一個冬日里死去。 等回到了瓊靜閣的時候,趙筠元的身子已經仿佛僵硬。 靜蕓原本還想幫著趙筠元做些什么,可趙筠元念著今夜這樣折騰她一遭已是有些愧疚,便只讓她早些歇息。 靜蕓便也沒有勉強,只道:“娘娘若是還有什么事,喚奴婢便是?!?/br> 然后便退出了殿外。 此時外間打更的聲音恰好響起,已經到了亥時,她留在這具軀殼里面的時間之后最后的幾個時辰了。 趙筠元坐在梳妝臺前,將發(fā)間的首飾釵環(huán)盡數卸了下來,烏發(fā)不受束縛的散開。 接著,她換上了單薄的衣衫,坐在了窗邊。 她抬手支開了半扇窗子,冷風夾雜著碎雪瞬間灌了進來,將她身上所剩無幾的暖意也盡數掠奪。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在今夜要結束的最后一刻,趙筠元緩緩閉上了眼睛。 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只仿佛是有什么東西在不斷的抽離,而后原本沉重的身軀也漸漸變得輕盈,眼前所能看到的景致也逐漸變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