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比爾先到了那里。他坐在閱覽室門旁邊的椅子上，看著麥克招呼那天晚上最后幾名顧客——一位老太太、一個(gè)男子，還有一個(gè)瘦瘦的孩子。那個(gè)男孩借的那本小說是比爾最近的作品。但是比爾根本沒有任何驚訝——他感覺驚訝已經(jīng)離他而去，確定的現(xiàn)實(shí)終究會變成一場夢。

    那個(gè)男孩帶著他借的威廉。鄧邦的小說走到了一個(gè)身穿花格裙的女孩身邊。那個(gè)女孩剛剛在復(fù)印機(jī)上印完東西，正在整理紙頁。

    “你把印好的東西就擱在桌上吧，瑪莉?！丙溈苏f“我會把它整理好。”

    女孩綻露出燦爛的笑容，感激地說道：“謝謝你，漢倫先生。”

    “晚安。比利。你們倆回家吧?！?/br>
    “妖怪會抓住你，如果你不小心！”比利，那個(gè)瘦男孩，一邊念叨著，一邊伸出手來摟住了女孩的纖腰。

    “好了，我想它不會要像你們倆這樣的丑家伙的。”麥克說“但是還是要小心。”

    “我們會的，漢倫先生?！爆斃蛞槐菊?jīng)地說著，又用拳頭輕輕地打著男孩的肩膀?！白甙桑蠹一?。”說完她咯咯地笑了。她似乎變成那個(gè)留著馬尾辮的11歲的貝弗莉。馬什當(dāng)他們走過時(shí)，比爾被她的美貌而動搖她感到恐懼；他想走過去，告訴那個(gè)男孩必須沿著路燈明亮的大街回家，而且有人說話時(shí)，千萬別回頭。

    踏在滑板上怎么能小心呢？先生？一個(gè)聲音在他的腦袋里這么說。比爾悲傷地笑了。他看著男孩為那個(gè)女孩打開門，兩個(gè)人親熱地走了出去。比利，小男子漢，他想，現(xiàn)在把她安全地送回家。上帝呀！送她安全回家！

    麥克此時(shí)叫了一聲：“再等會，大比爾。我馬上就好?！?/br>
    比爾點(diǎn)點(diǎn)頭，翹起了二郎腿。他想起了靠在麥克車庫墻外的銀箭。然后他又想起了他們在班倫見面的那天——除了麥克，所有的人都來了——而且每人又重新講述了自己的故事：門廓下的麻風(fēng)病人；冰上行走的干尸；下水道出來的鮮血；水塔里的死孩子；會移動的照片以及在空曠的大街上追逐小孩的狼人。

    那天是國慶節(jié)的前一天，他們走進(jìn)了班倫的深處。他現(xiàn)在想起來了。鎮(zhèn)里很熱，但是肯塔斯基河兩岸的綠蔭下面卻很涼爽。他記得不遠(yuǎn)處有一個(gè)嗡嗡作響的水泥圓柱。比爾記得，當(dāng)所有的故事講完之后，他們看他的樣子。

    他們想讓他告訴他們下一步應(yīng)當(dāng)做什么，應(yīng)當(dāng)怎么行動；而他卻不知道。那種感覺使他感到絕望。

    看著麥克映在墻上的影子，比爾突然覺得一種安慰：他那時(shí)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因?yàn)樗麄兊娜诉€沒有到齊。只是到達(dá)那個(gè)廢棄的礫石坑的時(shí)候，他們才真正圓滿。那礫石坑沒有名字，周圍長滿了野草和灌木。那里有充足的彈藥——打一場命中注定的石塊大戰(zhàn)富富有余。

    但是在那之前，他不知道怎么說——他們想讓他說些什么？他想說些什么？他只是在一張張臉上看過去——班思；貝弗莉；艾迪；斯坦利；理奇。他還聽了音樂。

    音樂。低低的。他的眼里閃出了兩道光芒。他想起來了。

    2

    理奇把他的小收音機(jī)是掛在他背靠小樹的枝條上。盡管有樹蔭，但是收音機(jī)反射的陽光恰好刺進(jìn)了比爾的眼睛。

    “把、把那東、東西拿下、下、下來，理、理、理奇?！北葼栒f道“我的眼、眼睛快晃、晃、晃瞎了。”

    “是的，老大?！崩砥嬉稽c(diǎn)沒貧嘴，站起身來取下了收音機(jī)，關(guān)掉了聲音。小河的流水聲和遠(yuǎn)處污水廠水泵的轟鳴聲似乎非常響亮。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們都遇到了可怕的事情，需要他來告訴他們怎么做。為什么是我呢？他想要沖他們叫嚷，但是他知道是為什么。因?yàn)樗兄饕?，因?yàn)樗チ说艿?，但是最主要的是因?yàn)樗呀?jīng)成了他們的老大——他自己也不明白是為什么。

    “我們不、不能找警、警、警察?！苯K于他說話了。但是聲音自己聽起來也很刺耳。“我們也不、不能找父、父、父母。除非”

    他滿懷希望地看了看理奇?！澳愕膵?、mama和爸、爸爸怎么樣？四眼？他們似、似乎很正、正、正常?！?/br>
    “我的老哥，”理奇學(xué)著巴特勒的腔調(diào)說道“看來你根本不知道我爸和我媽是什么樣的人。他們——”

    “正經(jīng)點(diǎn)，理奇?！卑险f道。他的小臉都皺了起來，顯得很焦急，手里還緊緊地攥著他的哮喘噴霧劑。

    今天理奇又戴上了那副舊眼鏡。那天他被亨利鮑爾斯的一個(gè)朋友嘎德。加格米爾在身后猛推了一把，摔倒在地上，結(jié)果打碎了眼鏡?；丶液笏赣H解釋了半天，但是只換來了一頓臭罵。想到這些，理奇搖了搖頭?！拔业母改竿茫撬麄儚膩聿粫嘈胚@樣的事的?！?/br>
    “那么其余的人呢？”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

    “誰？”斯坦利懷疑地問“我連一個(gè)可以信賴的人也想不起來?！?/br>
    “鄰一、一樣“比爾顯得很煩惱；沉默了一會兒，比爾想起下面該說什么。

    3

    如果問到班恩漢斯科，亨利鮑爾斯最恨他們中的哪個(gè)人，班恩漢斯科會說是他。因?yàn)楹嗬?jīng)追他從坎薩斯大街一直到班倫也一無所獲；因?yàn)槟翘焖屠砥孢€有貝弗莉從阿拉丁劇院成功脫逃；但是最主要的是因?yàn)榭荚嚂r(shí)他沒讓亨利抄襲，結(jié)果亨利被送進(jìn)了暑假補(bǔ)習(xí)班，使亨利那個(gè)神經(jīng)不正常的父親大發(fā)怒火。

    如果問到理奇哆杰，他會說亨利最恨的就是他。因?yàn)槟翘焖诟ダ锵Ｎ木叩暧夼撕嗬土硗鈨扇恕盎饦屖帧?/br>
    斯坦利會說亨利最恨他，因?yàn)樗且粋€(gè)猶太人。

    比爾。鄧邦相信他是亨利最恨的人。因?yàn)樗苁荩坏o巴，而且總是穿得齊齊整整。

    亨利確實(shí)恨他們4個(gè)，但是在德里的孩子里面，他最痛恨的人卻不在7月3日以前的“失敗者俱樂部”；那是一個(gè)黑孩子，名叫麥克漢倫，他家距離鮑爾斯家只有四分之一英里。

    亨利的父親，就是那個(gè)臭名昭著的神經(jīng)病——奧斯卡。巴馳。鮑爾斯。他認(rèn)為自家的逐漸沒落就是威廉。漢倫害得他賣掉新車賠錢開始的。在亨利的耳朵里，成無灌輸?shù)木褪菍诠淼脑{咒。黑鬼，黑鬼，黑鬼。每件事情都是黑鬼的錯(cuò)。黑鬼的家是一幢漂亮的白色小樓，里面用燃油取暖；而他們卻住在比一間小木屋好不了多少的房子里。巴馳靠種地掙不到錢，還得到森林里干活。這都是黑鬼的錯(cuò)。甚至1956年他家的井干枯了，也是黑鬼的錯(cuò)。

    在10歲的時(shí)候，亨利開始和麥克的狗“奇皮”套近乎，經(jīng)常喂它點(diǎn)東西。等到后來，他省下零花錢買了一塊rou，拌上從家里找到的殺蟲劑做成漢堡包，給奇皮吃了下去，然后眼看著奇皮在痛苦中死去。

    亨利對他的父親很畏懼，有時(shí)甚至是痛恨，但是同時(shí)他也很愛自己的父親?；氐郊依?，當(dāng)亨利告訴巴馳他干的事情后，巴馳高興得簡直發(fā)狂了：他不僅拍打亨利的后背，而且還給他喝了一罐啤酒。那是亨利一生當(dāng)中首次喝啤酒，此后的歲月里，他都會把啤酒的味道跟勝利和愛聯(lián)系在一起。

    “失敗者俱樂部”里其余的人只是見過麥克——因?yàn)樗堑吕镦?zhèn)推一的黑孩子，而且也不在德里小學(xué)上學(xué)。他的母親是一個(gè)虔誠的教徒，所以他被送到了內(nèi)伯特大街教會學(xué)校。麥克認(rèn)為教會學(xué)校沒什么不好。只是有時(shí)他模模糊糊地感覺到他正在失去些什么——也許是和同齡人廣泛的交流——但是他想上高中之后這些就會自然發(fā)生。盡管棕色的皮膚讓麥克有少許不安，但是看到人們對父母都挺好，于是他相信如果自己對別人好，別人也會同樣對他。

    惟一的例外，當(dāng)然是亨利鮑爾斯。

    說實(shí)話，麥克對亨刮還是很害怕。1958年的時(shí)候，麥克的身材很瘦卻很勻稱，比斯坦利高一些，但是沒比爾那么高。他速度快而又敏捷——好幾次就是因?yàn)檫@個(gè)原因使他免受皮rou之苦。當(dāng)然也是因?yàn)閷W(xué)校不同和年齡差異，他和享利很少碰面。盡管麥克是德里孩子當(dāng)中亨利最恨的一個(gè)，但是也是最少受到傷害的一個(gè)。

    4

    月末的一天，就在麥克去圖書館的路上，亨利從一個(gè)樹叢中跳了出來?！昂?！黑鬼！”

    麥克一面后退，一面想瞅個(gè)機(jī)會溜走。他想自己如果能閃過亨利，他一定能逃走。亨利的個(gè)子大，身體強(qiáng)壯，但是他的行動也很遲緩。

    “我會讓你變成真正的黑人?！焙嗬平诵←溈??！澳氵€不夠黑，我得給你修理修理。”

    麥克眼瞅著左邊，然后身子也向左移。亨利上了當(dāng)，也朝那個(gè)方向來截。麥克靈活地閃向了右邊——要不是泥濘的地面，他很容易就過去了?？墒堑厣咸耍幌戮突沽?。還沒等他爬起來，亨利就抓住了他。

    “黑鬼黑鬼黑鬼！”亨利勝利地歡呼著，把麥克仰面朝天翻了過來。麥克的襯衣、褲子上沾滿了泥漿，而且鞋子里也灌了進(jìn)去。亨利把泥漿涂抹到他的臉上，連鼻孔也糊上了；麥克開始哭出聲來。

    “現(xiàn)在你變黑了！”亨利興奮地尖叫著，又把泥巴抹在麥克的頭發(fā)上?！艾F(xiàn)在你真的真的變黑了！”他撕開麥克的夾克，把一大塊泥巴塞進(jìn)他的胸口?！艾F(xiàn)在你就像礦坑里的黑夜那么黑！”他一面叫著，又把泥巴塞進(jìn)麥克的兩個(gè)耳朵里。然后他站起身來，叉著腰吼著：“我殺了你的狗，黑孩子介但是麥克根本聽不見，他的耳朵已經(jīng)被堵上了。

    亨利把一塊泥巴朝麥克踢了過去，然后轉(zhuǎn)過身頭也不回地走了。過了一會兒，麥克也站了起來，不停地哭泣著。

    麥克的母親杰茜卡當(dāng)然非常憤怒，她讓威廉。漢倫去找博頓警長?！八郧耙沧汾s麥克?！丙溈寺犚娝f。他坐在浴缸里，而他的父親正在廚房。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換的水了；頭一次他剛坐過去，水就變成了黑色。憤怒之中，母親帶著濃重的德克薩斯方言，麥克幾乎聽不懂?！澳憧馗嫠麄儯?！為狗和孩子！控告他們，聽見了嗎？”

    威廉等她冷靜下來，勸說了一番。博頓警長不是蘇利文治安官。如果小雞被毒死的時(shí)候博頓當(dāng)治安官，他們絕不可能要回200美元，也不可能有現(xiàn)在的狀況。有些人為你做主，有些人不是。博頓就是后一種類型。實(shí)際上，他是個(gè)松包。

    “麥克以前和那個(gè)孩子也有麻煩，沒錯(cuò)?！彼嬖V杰茜卡“但是麻煩并不多，因?yàn)樗苄⌒?。這次會讓他更小心的?！?/br>
    “你的意思是就讓它過去了？”

    “我想鮑爾斯已經(jīng)給他兒子講了那些事情了。”威廉說“因此他兒子很我們?nèi)齻€(gè)人。因?yàn)樗赣H告訴他痛恨黑鬼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我們的孩子是黑人；我們不能改變那樣的事實(shí)。亨利鮑爾斯并不是麥克一生當(dāng)中最后要應(yīng)付的人。他的一生都必須學(xué)會處理那樣的事情，正如你我二人所處理過的那樣?！?/br>
    杰首卡悲傷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兩行清淚慢慢地從眼睛流了下來?！半y道就沒有辦法擺脫嗎？”

    他的回答很和藹但是卻十分肯定?！皼]有辦法。沒有辦法擺脫‘黑鬼’那個(gè)詞?，F(xiàn)在不行。在我和我生活的世界中不行。從緬因州農(nóng)村里來的黑鬼還是黑鬼。我想過，不止一次，我回到德里是為了更好地記住這些。但是我得跟孩子談?wù)?。?/br>
    第二天，他把麥克從谷倉里叫了過來。威廉坐在犁軛上，然后拍了拍旁邊的地方讓麥克坐下。

    “你最好躲著點(diǎn)亨利鮑爾斯?！?/br>
    麥克點(diǎn)點(diǎn)頭。

    “他的父親瘋了?！?/br>
    麥克又點(diǎn)點(diǎn)頭。他聽見鎮(zhèn)里的人也這么說。偶爾瞥過鮑爾斯先生幾眼更加深了這種印象。

    “我想亨利也瘋了?！丙溈苏f。他的聲音低沉但是很堅(jiān)定。威廉的生活道路坎坷不平，甚至有“黑點(diǎn)”大火中死里逃生的經(jīng)歷，但他不能相信像亨利那樣的孩子會發(fā)瘋。

    “好了，他聽從他父親太多了，但是那很自然。”威廉說道。但是麥克沒錯(cuò)。亨利鮑爾斯或者因?yàn)樗赣H的潛移默化，或者因?yàn)槠渌麅?nèi)心的東西——確實(shí)越來越瘋狂。

    “我不想讓你總是逃跑?！蓖f“但是因?yàn)槟闶呛谌?，你就?yīng)當(dāng)忍耐許多。明白我的意思嗎？”

    “是的，爸爸?！丙溈苏f著，想起他和其他孩子之間的不同和隔閡。

    “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了?！蓖畵崮χ鴥鹤拥念^發(fā)?！白詈缶褪钱?dāng)你采取行動的時(shí)候一定要小心。你必須問問自己和亨利鮑爾斯發(fā)生沖突值不值得。值得嗎？”

    “不值得。”麥克說道。

    實(shí)際上，就在1958年7月3日，他的思想改變了。

    5

    當(dāng)亨利一伙正追逐著麥克漢倫穿過貨運(yùn)場，朝班倫跑了大概半英里的時(shí)候，比爾和其余“失敗者俱樂部”的成員正坐在肯塔斯基河的岸上，沉思他們噩夢一般的問題。

    “我知、知道它、它在哪、哪里。”比爾最終打破了沉默。

    “下水道?！彼固估f。

    比爾點(diǎn)點(diǎn)頭。“幾、幾天前我、我、我問過父、父親關(guān)、關(guān)于下、下水道的事?！?/br>
    扎克告訴比爾，德里整個(gè)地區(qū)以前都是沼澤。那段穿過中心大街和梅恩大街又從巴塞公園出來的地下運(yùn)河只不過是下水道。大多數(shù)時(shí)間那些下水管道幾乎是干涸的，但是每到春季或者洪水來臨時(shí)，它們變得非常重要。由于地勢低洼，需要用水泵把水抽到河里。在班倫低地伸出地面大約3英尺的水泥圓柱就是水泵。水泵已經(jīng)需要更換，但是鎮(zhèn)理事會總是哭窮。

    扎克說：“那些下水道的主管道直徑大概有6英尺，支管道，就在居民區(qū)，大概是三四英尺。相信我說的話，比爾，你也可以告訴你的朋友：你們千萬不要進(jìn)入那些管道里，不管是做游戲，還是好奇，什么原因都不行?！?/br>
    “為什么？”比爾忙問。

    “自從大約1885年以來，德里經(jīng)歷的十二屆政府都對它進(jìn)行了擴(kuò)建。大蕭條時(shí)期，又?jǐn)U建了第二和第三條地下管道。管理那些工程的人在二戰(zhàn)時(shí)期被打死了。而且5年以后，水利局發(fā)現(xiàn)那些工程的大部分圖紙也失蹤了。我的意思是說，沒有人知道那些該死的下水管道通向何處或者是為什么。有人試圖到底下探究一下，但是他們卻無功而返。下面漆黑無比，臭氣逼人，而且到處都是老鼠。最好的原因就是走進(jìn)里面會迷路。那種事以前也發(fā)生過?！泵允г诘叵隆Ｃ允г谙滤馈Ｃ允г诤诎抵?。想到這些，比爾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他接著問：“難、難道他、他、他們就沒有派、派、派人到下面去探——”

    “我得干活了，”扎克突然打斷了兒子的話“看電視去吧?！?/br>
    “但。但是爸、爸、爸爸——”

    “去吧，比爾?！痹苏f道。比爾又感覺到父親的冷淡。自從喬治死后，父親和母親都是這樣。兩年前喬治還沒死的一個(gè)上午，母親為了矯正比爾的口吃，教給他說一句話“他揮舞著拳頭堅(jiān)持說自己看見了鬼魂”有時(shí)比爾會躺在自己的床上，幻想著自己在母親面前流利地說出那句話，然后她擁抱著他稱選：“真棒！比爾！多好的孩子！”

    但是7月3日那天，比爾沒有把他的幻想告訴伙伴——他只是告訴他們父親所說的關(guān)于下水道的情況。而且他還編造說聊天時(shí)父親和他正坐在電視機(jī)前，一邊看電視，一邊喝著咖啡。

    “你爸爸讓你喝咖啡嗎？”艾迪問道。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然了。”比爾說。

    “哇?！卑险f道“我媽從來不讓我喝咖啡。她說里面有咖啡因。”他停了一下說：“但她自己常喝?！?/br>
    “如果我想喝，我爸爸會讓我喝的。”貝弗莉說“但是如果他知道我抽煙的話，會殺了我。”

    “你怎么能確定它在下水道里？”理奇看看比爾又看看斯坦利，然后目光又落到了比爾身上?！懊俊⒚考露?xì)w、歸結(jié)到那、那里?！北葼栒f“貝、貝、貝弗莉聽、聽到的聲、聲音來、來自下、下水道。那鮮、鮮血也是。小、小丑追我、我們的時(shí)、時(shí)候，那、那些橘、橘黃色的鈕、鈕扣也在下、下水道的邊上。還有喬、喬、喬治——”

    “那不是小丑，老大?！崩砥嬲f“我告訴你，它確實(shí)是個(gè)糧人?！彼抗夂軋?jiān)決?！案系燮鹗?。我親眼所見?！?/br>
    比爾說：“對、對你來、來說那是個(gè)狼、狼、狼人?！?/br>
    “什么？”

    比爾又說道：“難、難道你不、不明白嗎？你、你看到狼、狼人只是因、因?yàn)槟阍诎?、阿、阿拉丁劇院看、看了那個(gè)恐、恐怖電、電影。”

    “我不明白?！?/br>
    “我想我明白了?！卑嗨检o靜地說。

    “我去圖、圖、圖書館查、查過了?！北葼栒f?！拔艺J(rèn)為它是一個(gè)格、格、格蘭魔。”

    “格蘭魔？”艾迪滿是懷疑。

    “格、格、格蘭魔。”比爾告訴他們說，他在百科全書里“黑夜的事實(shí)”一章中看到的。格蘭魔就是蓋爾語中稱呼在德里出沒的那個(gè)怪物的；其他種族和文化在不同時(shí)期都有不同的詞來稱呼它。印第安人有時(shí)稱它為“瞞尼陽”它有時(shí)能夠變成獅子、康鹿或者老鷹的形狀。他們還相信，瞞尼陽的精靈能夠進(jìn)入他們的身體，而且可能把他們變成動物。喜馬拉雅人稱它為“坦勒斯”意思是說具有魔法的精靈；它能夠知道你的思想然后變化成你最害怕的東西。

    在中歐它被稱為“亞拉克”是吸血鬼的兄弟。在法語里它被稱為“變形怪”可以變成一切東西：狼，老鷹，羊，甚至臭蟲。

    “那上面告訴你怎么對付格蘭魔了嗎？”貝弗莉問道。

    比爾點(diǎn)點(diǎn)頭，但是他似乎沒抱多大希望?！跋?、喜、喜馬拉雅人有一個(gè)儀、儀式能除、除掉它，但、但是相、相當(dāng)可、可、可怕?！?/br>
    所有的人都看著他，不想聽但又不得不聽。

    “那個(gè)儀式叫做‘除魔’?！北葼柪^續(xù)解釋儀式的過程：如果你是喜馬拉雅的圣人，你就能找到那個(gè)坦勒斯。坦勒斯伸出它的舌頭。你也伸出你的舌頭。你和它的舌頭重疊在一起，然后你就咬住它的舌頭。

    “噢，我要嘔吐了?！必惛ダ驈澫卵蓢I著。班恩給她輕捶后背，然后看看是不是被人看見了。當(dāng)然沒有——其余的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比爾。

    “然后呢？”艾迪問。

    “然、然后，”比爾說“聽、聽起來很瘋、瘋狂，但是書上說他開、開始講笑、笑話，講謎、謎語?！?/br>
    “什么？”斯坦利叫出聲來。

    比爾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又說：“首、首先坦、坦勒斯開始講、講一個(gè)，然、然后他也得講、講一個(gè)，然、然后你再、再講，然、然后它再、再講，就這、這樣輪、輪、輪流下去——”

    貝弗莉直起腰，雙手抱膝坐著，說道：“我不明白舌頭粘到一起怎么說話?！?/br>
    理奇一聽，馬上伸出舌頭，用手掐著說：“我爸爸在糞坑里干活！”所有的人都笑了起來。

    “也、也許是心、心電感、感應(yīng)?！北葼栒f“不、不管怎樣，如、如果人先笑、笑出聲的話，那么坦、坦勒斯就會殺、殺死他，把他吃、吃掉。我、我想吃掉的是他的靈、靈、靈魂。但、但是如果人使坦、坦勒斯先笑的話，它就得、得失蹤一、一百年?！?/br>
    “書上說那東西是從哪里來的嗎？”班恩問道。

    比爾搖搖頭。

    “你相信嗎？”斯坦利的口氣好像是諷刺。

    比爾聳聳肩說：“我?guī)缀跸嘈帕??！彼坪踹€想說些什么，但是搖了搖頭，又沉默了。

    “它解釋了很多，”艾迪慢慢地說“小丑，麻風(fēng)病人，狼人”他看了看斯坦利，然后接著說：“還有，那些死去的孩子?！?/br>
    “這工作聽起來就像是為理奇。多杰安排的。”理奇學(xué)著電影解說員的聲音“一個(gè)擁有1000個(gè)笑話，6000個(gè)謎語的人?！?/br>
    “如果我們讓你干，那我們都得被殺死?！卑喽髡f道“慢慢地，受盡煎熬?！甭牭竭@話，大伙又笑了起來。

    “那么我們怎么處理呢？”斯坦利問。比爾只能再次搖搖頭

    但是他感覺自己就要知道答案了。斯坦利站了起來，說道：“咱們到別處去吧，我已經(jīng)很累了?！?/br>
    “我喜歡這里，”貝弗莉說“這里涼爽得很?！彼蛄怂固估谎邸拔铱茨闶窍肴ダ涯沁呌檬^砸瓶子玩?！?/br>
    “我想去砸瓶子。”理奇站到了斯坦利身邊。他把衣領(lǐng)豎起來，顯得憂郁的樣子，撓著自己的胸膛?！八麄儌α宋摇Ｄ阒?。我的父母。學(xué)校。社——會。每個(gè)人。那是壓力，孩子。那是——”

    “那是狗屎。”貝弗莉說完，嘆了口氣。

    “我有一些鞭炮。”斯坦利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包黑貓牌鞭炮。一看見鞭炮，所有的人一下子忘記了格蘭魔，瞞尼陀；理奇也停止了裝酷。甚至比爾也驚訝地問：“上帝，斯坦利，你從哪兒搞來的？”

    “我是用幾本超人還有小魯魯?shù)倪B環(huán)畫跟一個(gè)胖孩子換的?！彼固估f。

    “咱們?nèi)シ帕怂　崩砥媾d奮地叫著“咱們?nèi)シ排?，斯坦利，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和你爸殺死了耶穌，我發(fā)誓，你說什么？我會告訴他們你的鼻子不大，斯坦利！我會告訴他們你的包皮沒有割去廣貝弗莉先是高興地尖叫起來，然后連忙用手捂住臉。比爾笑了起來，艾迪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甚至斯坦利也笑了起來。笑聲在肯塔斯基河兩岸蕩漾——但是他們誰也沒有看見在他們左邊灌木叢中那雙窺視的眼睛。在灌木叢中間那個(gè)水泥柱上，那兩只眼睛之間的距離有兩英尺。

    6

    就在同一天，麥克被亨利鮑爾斯一伙纏上了。因?yàn)榈诙焓菄鴳c節(jié)，教會學(xué)校要舉行游行，而麥克作為樂隊(duì)的長號手，對此事盼望已久了。盡管他的長號吹得還不如理奇學(xué)得那么像，但他非常喜歡。下午兩點(diǎn)半才排練，可麥克一點(diǎn)鐘就動身了。

    當(dāng)他走近內(nèi)伯特大街時(shí)，亨利帶領(lǐng)著一伙人從后面包抄過來。

    麥克自己在幾年之后，認(rèn)為在1958年夏天的事件中他們中所有的人都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命運(yùn)，他們只有惟一的選擇。他會指出許多類似的巧合，但是至少有一個(gè)他還沒有意識到。那天在班倫，斯坦利。尤利斯拿出的鞭炮解散了“失敗者俱樂部”的“會議”然后他們動身準(zhǔn)備去垃圾堆那里放鞭炮；而亨利一伙，也是因?yàn)樗麄円シ疟夼?，不過他們選擇的地點(diǎn)是貨運(yùn)場那邊的煤坑。

    亨利的朋友們，甚至連貝爾茨平時(shí)都本愿意到亨利家的農(nóng)場去——首先是因?yàn)楹嗬钳偪竦母赣H，其次是因?yàn)樗麄兛偟脦秃嗬陔s活：除草，撿石頭，拖木頭，打水，曬干草，摘豆子，刨土豆等等沒完沒了的事。并不是說他們對干活過敏，而是因?yàn)楹嗬母赣H大瘋狂了——有一次，維克多?？死锼拱岩凰{(lán)子西紅柿掉在了地上，他不由分說拿起棍子就打。

    但是亨利的那些鞭炮就像是海妖的歌聲那樣讓他們難以抵御。

    就在那天早上9點(diǎn)，維克多把亨利叫出來說：“咱們一點(diǎn)左右到煤坑那邊碰頭，你看怎樣？”

    亨利回答說：“我的家務(wù)活太多了。要是3點(diǎn)的話還行。我的m～80可真棒?！?/br>
    維克多猶豫了一會兒，然后答應(yīng)過來幫亨利于家務(wù)。

    其余的人也來了，加上亨利總共5個(gè)大孩子，在亨利家的農(nóng)場里拼命地干活，剛到下午就把活兒干完了。亨利問他父親能不能出去，鮑爾斯懶洋洋地?fù)]了揮手，把他們解放了。

    他們剛上大路，亨利就瞅見前面麥克漢倫的背影?！笆悄莻€(gè)黑鬼！”他興奮地叫著，眼睛閃亮，就像圣誕節(jié)前夕看見圣誕老人的小孩。

    “黑鬼？”貝爾茨。哈金斯有點(diǎn)迷惑——他與麥克見面很少——然后他的眼睛也亮了起來。“哦，對！黑鬼！我們?nèi)プニ?，亨利！?/br>
    話音剛落，他一下子就要沖出去。亨利連忙把他扯住。他知道那個(gè)黑孩子可不好抓。

    “他沒有看見我們，我們走快點(diǎn)，縮短距離?！?/br>
    于是5個(gè)孩子像是在參加競走比賽一樣走了起來——眼看著與麥克的距離越來越近——200碼，150碼，100碼——但是那個(gè)黑小子仍然毫無覺察，根本沒有向后看。他們聽見他還在吹著口哨。

    “你怎么處理他？亨利？”維克多?？死锼剐÷晢枴Ｋ孟耧@得很感興趣，其實(shí)他是有點(diǎn)擔(dān)心。最近亨利越來越讓他感到擔(dān)心了。

    如果亨利只是把那個(gè)黑小子狠接一頓，甚至把他的襯衣扒掉，或者把他的褲子和內(nèi)褲都扔到樹上，維克多都會毫不在意；但是他不知道亨利現(xiàn)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以前亨利總是能隨意修理那些德里小學(xué)的毛孩子——他把他們叫成是“小狗屎”；但是自從3月以來，他一再受到挫折。一次亨利和他的朋友追逐一個(gè)叫四眼理奇的孩子，追到了弗里希文具店，結(jié)果讓他給逃跑了。還有學(xué)期的最后一天，他們追一個(gè)叫班恩的孩子——維克多不愿再想那些事情了。使他擔(dān)心的只是：亨利也許會走得太遠(yuǎn)。

    “我們抓住他，把他帶到那個(gè)煤坑，”亨利說道“然后給他的鞋子里面塞上鞭炮，看看他是不是會跳舞?！?/br>
    “不會是m－80吧？亨利？是不是？”

    如果亨利那樣干的話，維克多就得開溜了。在每個(gè)鞋子里面塞上一個(gè)m－80，會把那個(gè)黑鬼的雙腳炸飛的——那確實(shí)是走得太遠(yuǎn)了。

    “我只有4個(gè)?！焙嗬f著，眼睛緊盯著麥克的背影?，F(xiàn)在距離大概只有75碼了。他又低聲說：“你想我會在那個(gè)黑鬼身上浪費(fèi)兩個(gè)嗎？”

    “不會，亨利。當(dāng)然不會的?！?/br>
    “我們只是在他的鞋里放上幾個(gè)‘黑貓’。”亨利說“然后扒光他的衣服，把衣服扔進(jìn)班倫河里?！?/br>
    “俄們還要把他在煤坑里面滾一滾“貝爾茨眉飛色舞地說，”怎么樣？麥克？夠酷吧？“

    “酷得很?！焙嗬欠N隨便的口氣維克多并不喜歡。“咱們把他在煤上一滾，就像上次我把他在泥漿里滾一樣。還有”他咧著嘴笑了，露出了剛12歲就已經(jīng)爛掉的牙齒?！拔疫€想告訴他別的東西。我想上次告訴他的時(shí)候他沒聽見。”

    “什么？亨利療皮特問道。皮特。洛頓似乎有點(diǎn)興趣。他來自于一個(gè)德里的”好家庭“；他住在西百老匯區(qū)，他相信自己會被送到戈羅敦去讀預(yù)科。他比維克多要聰明，但是他跟亨利交往的時(shí)間還不久，還不知道亨利墮落成什么樣。

    “你會知道的，”亨利說“現(xiàn)在閉嘴。我們接近了?！?/br>
    他們在麥克身后只有25碼了；就在亨利要發(fā)出沖鋒的命令時(shí)，姆斯突然打了一個(gè)響嗝。昨天晚上他吃了3盤子炒豆，所以那嗝比起爆竹聲毫不遜色。

    麥克回過頭來，亨利看見他的眼睛睜大了。

    “抓住他！”亨利嚎叫著。

    麥克呆了一下，然后跑了起來，踏上了他的求生之路。

    7

    比爾一伙人按照這個(gè)次序境蜒穿過班倫低地的竹林：比爾；理奇；貝弗莉；班恩；斯坦利；壓后的是艾迪，在他的褲兜口上探頭探腦的是哮喘噴霧劑的噴嘴。

    竹林很高，遮斷了他們的視線。土地黑油油的，很滑。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氣味，一半是垃圾堆的臭氣；一半是蔬菜腐爛的霉味。

    最后他們走到了肯塔斯基河的一段河岸上，那里的水比較淺，扔些墊腳石可以過河去。

    按照班恩的指揮，他們布下了墊腳石，然后開始過河。

    “比爾！”貝弗莉焦急地喊了起來。

    比爾一下停住了。他不敢回頭，只是伸著手臂平衡著身體。

    “怎么了？”

    “水里有食人魚！兩天前，我親眼看見他們吃了一頭牛。就一分鐘那頭牛就只剩下了骨頭。千萬別掉進(jìn)去！”

    “好的，”比爾說“小心點(diǎn)，弟兄們?！?/br>
    他們一個(gè)個(gè)變得小心翼翼。

    當(dāng)艾迪走到半路時(shí)，突然傳來了火車的汽笛聲。他吃了一驚，險(xiǎn)些失去了平衡。就在那一刻，他看見在陽光的照射下，清澈的水里射出幾道光芒——他看見了食人魚。那并不是他的幻覺，他敢肯定。那些魚都是橘黃色的，就像有時(shí)在馬戲團(tuán)里見到的那些小丑衣服上的紐扣的顏色。

    它們圍成一圈，在水里張著嘴等待著。

    艾迪搖晃起來。“我要掉進(jìn)去了，”他想“我一掉進(jìn)水里，它們就會把我活生生地吃掉——”

    斯坦利抓住了他的手腕。艾迪站穩(wěn)了。

    “小心點(diǎn)，”斯坦利說道“如果你掉進(jìn)去，你媽會給你好看?！?/br>
    現(xiàn)在艾迪根本忘記了母親。他慌亂地盯著斯坦利的眼睛，然后又看看水里。水上漂過一個(gè)裝薯片的袋子，其余什么也沒有。他又看看斯坦利。

    “斯坦利，我看見——”

    “什么？”

    艾迪搖了搖頭?！皼]什么。我只是有點(diǎn)緊張。走吧?！?/br>
    肯塔斯基河西岸——也就是開普老區(qū)——在雨季時(shí)會變得很泥濘不堪，但是只要兩周不下雨，泥土就會龜裂。在往遠(yuǎn)走20碼，一根水泥管子伸出頭來，把棕色的污水排進(jìn)河里。班恩靜靜地說：“這里讓人毛骨悚然?！贝蠡锒键c(diǎn)點(diǎn)頭。

    比爾帶著他們走上了河岸，穿過濃密的灌木叢，最后聞見了刺鼻的氣味；一股濃煙從垃圾堆那里直升上天空。越靠近垃圾堆，小路上的垃圾也越多，樹枝上也飄揚(yáng)著紙條。

    他們一行人爬上了一道小山脊，向下望去；下面正是垃圾堆。

    “哦，cao！”比爾把手插進(jìn)了褲兜里，其余的人也圍在了他身邊。

    小山脊的下面，看垃圾堆的人曼迪法基奧正在焚燒廢物。他開著一輛老式的推土機(jī)，把垃圾鏟成幾個(gè)大堆集中焚燒。

    “不能下去?！卑喽髡f道。曼迪并不壞，但是每當(dāng)看見小孩子到這里玩耍，他就變得兇巴巴的——首先因?yàn)橛欣鲜?，而且還可能摔倒。割傷、燒著但是最主要的是，他覺得垃圾堆不是孩子們玩耍的地方。

    他們坐下來等了一會兒，看著曼迪干活，期待著他會突然放棄然后走開。但是看見推土機(jī)座位邊上放著的收音機(jī)，他們覺得沒戲了。曼迪在聽收音機(jī)，看來他整個(gè)下午都要干活了。

    說起放鞭炮，沒有比垃圾堆更好的地方了，你可以把它們放在罐頭盒子下面，看著那罐頭盒被炸得高高飛起；或者你還可以放在瓶子里

    “真希望我們能有一些m－80?！崩砥鎳@了口氣。他還沒有意識到很快就有一個(gè)會在他的頭上炸響。

    比爾想了想，說道：“我知、知道一個(gè)地、地方。就在貨、貨運(yùn)場的邊上，有一個(gè)廢、廢棄的礫、礫、礫石坑——”

    “對了！”斯坦利站了起來。“我知道那個(gè)地方！你真是個(gè)天才，比爾！”

    “那里有回音?！必惛ダ蛞餐?。

    “好，咱們快去。”理奇說。

    8

    幾個(gè)人，繞著那個(gè)小山脊，走了下去。曼迪法基奧抬起頭，看見了藍(lán)天下那幾個(gè)孩子的剪影——就像是一群就要出獵的印第安人。他想吼一聲——班倫可不是孩子們玩的地方——但是他又繼續(xù)干活了。至少他們沒來他的垃圾堆這里搗亂。

    9

    麥克漢倫一刻不停地跑過教會學(xué)校，沿著內(nèi)伯特大街向德里鐵路貨運(yùn)場跑去。他知道教會學(xué)校里現(xiàn)在只有一個(gè)清潔工叫堅(jiān)德倫，但是他人又老耳又聾，夏季總愛午睡，等麥克擂門叫醒那位老人的時(shí)候，可能他的腦袋已經(jīng)被亨利鮑爾斯掐掉了。

    于是麥克就不停地跑。

    但是他并不盲目。他盡量調(diào)整步伐，控制呼吸，不敢耗盡全力。亨利、貝爾茨和姆斯就像是些受傷的野牛在麥克身后緊追不舍；維克多和皮特甚至跑得更快一些。當(dāng)麥克跑過比爾和理奇曾經(jīng)看見過小丑——或者狼人——的那間房子時(shí)，他朝后瞥了一眼，看見皮特。格頓幾乎縮短了距離，他吃了一驚。

    不遠(yuǎn)處貨運(yùn)場大門上的牌子——閑人免進(jìn)——進(jìn)入了他的視線，麥克盡量不讓自己超越極限。他的呼吸很快，胸口還不疼，但他知道如果這么跑下去，他一定受不了的。

    大門半開半掩。麥克向后瞅了一眼，看見自己和皮特的距離又拉開了。皮特身后大概10碼處是維克多，其余的人還在40或50碼處。即使那飛快的一瞥，麥克也瞅見了亨利臉上的怒氣。

    他猛地從門口沖了進(jìn)去，然后一轉(zhuǎn)身，甩上了大門。只聽見咋塔一聲，大門鎖上了。剛停了一下，皮特就撞在了門上；隨后維克多也趕了上來。皮特氣急敗壞，竟然說：“快點(diǎn)，孩子，打開門。

    那樣不公平?！?/br>
    “什么是公平？”麥克喘著氣反問“五個(gè)對一個(gè)？”

    “公平點(diǎn)。”皮特好像根本沒有聽見麥克的話。

    麥克看看維克多，看見他眼中那種復(fù)雜的表情。就在此時(shí)其余的人也趕了上來。

    “開門，黑鬼！”亨利咆哮著。他瘋狂地晃動那扇鐵柵門，皮特驚訝地看著他。“開門！快開門！”

    “我不開?！丙溈似届o地說。

    “開門！”貝爾茨也嚷叫起來。“開門，cao你媽的黑惠子！”

    麥克向后退了退；他的心在怦怦地跳。他的耳邊似乎又響起了曾經(jīng)聽過的那些罵人的話——黑鬼，黑小子，黑息子，黑貨，黑家伙他幾乎沒有意識到亨利從口袋里掏出一個(gè)東西，然后劃著了一根火柴——一道紅色的弧線越過柵欄飛了過來。他本能地向后一閃，一個(gè)“炸彈”在地上炸響，濺起一片塵土。

    那聲巨響讓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麥克帶著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們，他們也都向后看去。皮特。格頓看上去完全驚呆了；甚至連貝爾茨也呆住了。

    他們都害怕亨利了。麥克心里想。突然，一個(gè)聲音出現(xiàn)在他的腦袋里，也許是頭一次，而且很明顯是一個(gè)成人的聲音：“他們害怕了，但是這不能阻止他們?？熳甙桑溈?，要不然會出事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讓它發(fā)生——但是它總會發(fā)生的，因?yàn)橛泻嗬?/br>
    快走吧。趕快逃走吧?！?/br>
    他又向后退了兩三步，就在此時(shí)聽見亨利鮑爾斯說：“我殺了你的狗，黑鬼?！?/br>
    麥克好像被什么東西擊中了肚子，一下子震住了。他盯著亨利的眼睛，明白亨利說的是事實(shí)：就是他殺了奇皮。

    那一刻麥克簡直終生無法忘記——看著亨利那瘋狂的眼睛和憤怒的臉龐，他一生當(dāng)中頭一次懂得了很多事實(shí)。他明白了亨利比他想象的還要瘋狂得多。但更重要的是，麥克意識到這個(gè)世界并不和善。他終于罵了出來：“你這狗屎雜種！”

    亨利氣得大叫一聲，抓著柵欄就往上爬。其余的幾個(gè)猶豫了一下，也紛紛爬上了柵欄。

    麥克轉(zhuǎn)過身又狂奔起來。他的耳邊只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鐵柵欄味喀咋塔的聲音。

    就在他要跨過三根并排的管子時(shí)，他的腳絆在了上面。他跌倒在地上，感到腳踝上一陣疼痛。但他爬起來，又開始跑。這時(shí)，只聽得身后“通”的一聲，亨利從鐵柵欄上跳了下來?！翱次沂帐澳?，黑鬼！”亨利在咆哮。

    麥克現(xiàn)在覺得班倫是他惟一的機(jī)會了。如果他能藏身在那些灌木叢，竹林中或者如果情況太緊急，他還能爬進(jìn)那些排水管暫避一時(shí)。

    但是現(xiàn)在他的心中迸發(fā)出了怒火。亨利追他，他可以理解，但是他的狗奇皮呢？我的狗不是黑鬼，狗雜種！麥克一邊跑著，怒火在不斷地聚集。

    他的耳邊響起了父親講過的話：我不想讓你總是逃跑就是當(dāng)你采取行動的時(shí)候一定要小心。你必須問問自己和亨利鮑爾斯發(fā)生沖突值不值得

    麥克一直穿過貨運(yùn)場，朝那些活動房倉庫跑去。過了倉庫，還有一道柵欄把貨運(yùn)場和班倫低地分開。他原打算翻過柵欄，跳到那邊去；但是他突然向右轉(zhuǎn)身，朝煤坑跑去。

    麥克一邊跑，一邊脫下了襯衣。他跑到了煤坑的邊上，回頭看去。亨利從小路那邊跑了過來，而他的伙伴們則跟在他身后不遠(yuǎn)處。

    麥克飛快地?fù)炱鹆?塊煤，包在自己的襯衣里，然后又向那道柵欄跑去。跑到柵欄邊上，他沒有爬，而是背靠著它，然后他把襯衣里的煤塊抖在地上，挑出幾塊大的拿在手上。亨利沒有看見煤塊；他只看見那個(gè)黑鬼困在了柵欄下面——他叫嚷著沖了過來。

    “這是為我的狗，雜種！”麥克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哭出聲來。

    他用力將一塊煤擲了出去?！芭?！”煤塊砸在亨利的前額上，又蹦了起來。亨利一下跪在了地上。他連忙用手護(hù)住腦袋，但是鮮血已經(jīng)順著他的指縫流了下來。

    其余的人都停了下來，每個(gè)人的臉上都是不敢相信的表情。亨利痛苦地叫了一聲，站了起來，仍然護(hù)著自己的腦袋。麥克又?jǐn)S出一個(gè)煤塊。亨利躲了過去。他朝麥克走去。當(dāng)麥克扔出第三塊煤時(shí)，他用手將煤塊擋了出去。他顯得很隨意，而且還咧嘴笑著。

    “哦，你會很驚訝的，”他說“這樣——哦，天哪！”他的話噎住了——麥克又投出一塊煤，這次不偏不倚正好打進(jìn)了亨利嘴里。

    亨利又跪在了地上。

    “你們還等什么？”亨利掙扎著說出一句話。他的聲音很嘶啞。

    “抓住他！抓住那個(gè)混蛋！”

    麥克丟下他的襯衣，轉(zhuǎn)身跳上了柵欄，就在他要爬到頂端的時(shí)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腳。他低頭一看，看見了亨利那張沾著血跡和煤黑的扭曲的臉。麥克一用力，他的旅游鞋脫到了亨利手里。他抬起光腳，朝亨利的臉上蹬了下去。只聽見咔嚓一聲，亨利尖叫著，雙手護(hù)著自己的鼻子向后跌倒了。

    麥克的一條腿邁過了頂端，但是什么東西砸在他的臉上。鮮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然后又是什么砸在他的臂部、手臂和大腿上。

    原來他們在使用麥克準(zhǔn)備的“彈藥”了。

    他翻過柵欄，一下子栽了下去，在地上翻了個(gè)滾。腳下的泥土很松軟，也許就是那救了麥克的眼睛甚至他的生命。亨利又接近了柵欄，點(diǎn)著一個(gè)m—80扔了過來。隨著一聲可怕的巨響，地上的草皮都炸起一塊。

    麥克的耳朵嗡嗡地作響，他晃晃悠悠地站了來?，F(xiàn)在他已經(jīng)在班倫的邊上了。他抹了一把右臉，手上都是鮮血。鮮血他倒不擔(dān)心，他并沒希望不掛點(diǎn)彩。

    亨利又扔過一個(gè)爆竹，但是麥克很輕易就躲過了。

    “抓住他！”亨利咆哮著，又開始爬柵欄。

    “嘿，亨利，我不知道——”皮特覺得這一切已經(jīng)走得太遠(yuǎn)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么野蠻的情景。

    “你最好清楚點(diǎn)?！焙嗬剡^頭看著皮特。他吊在柵欄上就像是一個(gè)人形的毒蜘蛛。他那雙充血的眼睛狠狠地盯著皮特。“你最好明白，要不然我會叫你好看，cao你媽的?！?/br>
    所有的人都開始爬柵欄。皮特和維克多有些不情愿，而貝爾茨和姆斯還是像以前那么急切。

    麥克轉(zhuǎn)身跑進(jìn)了灌木叢中。身后亨利在吼叫：“我會抓住你的，黑鬼！會抓住你的！”

    10

    “失敗者”們已經(jīng)到達(dá)礫石坑的外圍。3年前這里的礫石已經(jīng)被挖空了，現(xiàn)在它只不過是一個(gè)雜草叢生的大坑而已?，F(xiàn)在所有的人都圍在斯坦利的身邊，熱切地欣賞著他的那包黑貓牌鞭炮。突然傳來“乓”的一聲。艾迪嚇得跳了起來——剛才看見吃人魚使他的神經(jīng)高度緊張。

    但是其余的人還是全神貫注地盯著斯坦利手里的那包鞭炮。

    “快打開，斯坦利?！必惛ダ蛘f道。“我有火柴。”

    鞭炮的包裝紙上印著奇怪的黑色中國字，而且還有一行英文警告：“引線點(diǎn)著后，不要用手持放?！?/br>
    理奇吃吃地笑了起來?！拔乙郧翱偸怯檬帜弥诺摹Ｎ疫€以為那樣能除掉手指上的倒刺?！彼固估サ袅思t色的玻璃紙。露出了一個(gè)個(gè)可愛的小鞭炮。藍(lán)的、紅的，還有綠的。它們的引線編在一起。

    “我來解開——”斯坦利的話還沒說完，又傳來一聲更大的爆炸聲，聲音在班倫上空回響。一群海鷗從垃圾堆那里飛了起來，不停地驚叫著。這回大伙都跳了起來。斯坦利的鞭炮掉到了地上，他連忙撿了起來。

    “是炸藥嗎？”貝弗莉不安地問。她抬起頭看著比爾：他昂著頭，他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英俊——但是他顯得那么警覺，就像是一頭嗅到空氣中火藥味的雄鹿。

    “是m－80，我想?！卑喽黛o靜地說。“去年國慶節(jié)我去公園，看見一些高中生在那里放炮。他們把它放在垃圾筒，發(fā)出的就是這樣的聲音?！?/br>
    “把垃圾筒炸破了嗎？干草堆？”理奇問道。

    “沒有，只是把垃圾筒一邊炸得凸出來了。他們最后全跑了?！?/br>
    “爆炸聲離我們不遠(yuǎn)?！卑险f完，看了看比爾。

    “你們到底還想不想放鞭炮？”斯坦利問。他已經(jīng)解下了幾個(gè)鞭炮。

    “當(dāng)然想了?！崩砥嬲f。

    “把、把它們收、收拾起、起、起來?！?/br>
    他都看著比爾，有點(diǎn)害怕——只是因?yàn)樗蝗缙鋪淼哪欠N口氣。

    “收、收、收拾起、起、起來。”比爾好不容易才把那些調(diào)吐出來?！俺?、出、出事了?！?/br>
    艾迪舔舔嘴唇。理奇用手指捅了捅鼻梁上的眼鏡。班恩則又往貝弗莉身邊挪了挪。

    斯坦利剛要開口，又是一聲爆炸。聲音低了一些，是“紅炸彈”

    “石、石頭。”比爾說。

    “什么？比爾？”斯坦利問。

    “石、石、石頭。彈、彈、彈藥。”比爾開始檢石頭，把它們?nèi)M(jìn)自己的口袋里。其他人都看著他，好像他變瘋了艾迪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好像班倫要經(jīng)受一場大劫難。

    班恩也開始檢石頭，然后理奇也加入了。理奇的眼鏡滑落下來，掉到了地上，他心不在焉地折起來，放進(jìn)了襯衣里。

    “貝弗莉，也許你到垃圾堆那邊比較好?！卑喽髡f著。他的手上都是石頭。

    “狗屎！”貝弗莉也彎下腰開始撿石頭?！澳鞘枪肥骸０喽鳚h斯科。”

    看著一伙人在那里瘋狂地檢石頭，斯坦利也動起手來，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

    艾迪的嗓子眼又是一陣發(fā)緊。

    “不要，媽的！”他突然想。“在朋友需要我的時(shí)候千萬不要。

    像貝弗莉說得那樣，那是狗屎?！?/br>
    艾迪也開始檢石頭。

    11

    亨利鮑爾斯太胖，通常情況下他一點(diǎn)都不敏捷；但是今天不同：過度的疼痛和怒火使他一時(shí)間變成了一個(gè)沒有痛感的超人。他的意識已經(jīng)消失，只有怒火在熊熊燃燒。他追逐麥克就像是～頭公牛追逐一塊紅布。麥克沿著小道跑，而他則不顧一切地超近路，荊刺樹枝打在身上他毫無感覺——他的眼前只是黑鬼那顆越來越近晃動著的頭顱。只要他抓住那個(gè)黑鬼，他就毫不猶豫地點(diǎn)燃m－80的引信，然后像炸垃圾筒那樣

    麥克知道亨利他們越來越近了。他非常害怕，他只是憑著直覺在控制那即將使他崩潰的恐懼。而他的腳踝也越來越疼了，他只能一瘸一拐地跑。

    小路前面一下子開闊了。麥克幾乎是滾進(jìn)了那個(gè)礫石坑，而且一直滾到底部才停住。在他的面前站著6個(gè)孩子，他們站成一排，臉上都是可笑的表情。

    “救命?！丙溈唆篝蛑麄兣苋?，而且憑著直覺對那個(gè)紅頭發(fā)的高個(gè)男孩說：“孩子大孩子——”

    亨利沖進(jìn)了礫石坑?？匆娗懊鎺讉€(gè)人，他猛地停了下來。他回過頭，看著自己的“部隊(duì)”正在接近，然后又轉(zhuǎn)過頭笑嘻嘻地看著“失敗者”們。麥克此時(shí)正氣喘吁吁地站在比爾身邊稍微靠后的地方。

    “我認(rèn)識你?！彼葼栒f。然后他又看看理奇?！拔乙舱J(rèn)識你，你眼鏡哪兒去了？四眼？”理奇還沒回話，他又轉(zhuǎn)向了班恩?！昂醚?，婊子養(yǎng)的！猶太人和胖息子也在這里！那是你的女友嗎？胖意子？”

    班恩不由得跳了一下。

    這時(shí)，皮特。格頓跑到了亨利身邊。維克多趕過來，站在了亨利的另一邊。貝爾茨和姆斯也跑了過來，分別站在皮特和維克多的兩側(cè)。兩個(gè)陣營終于正式對峙起來。

    亨利氣喘吁吁，說道：“我可以隨便挑你們所有人的刺，但是今天我不想理你們。我就要那個(gè)黑鬼。你們幾個(gè)小惠子滾一邊去。”

    “沒錯(cuò)！”貝爾茨隨聲附和。

    “他殺了我的狗廣麥克叫嚷。他的聲音顫抖著?！彼约赫f的！“

    “你馬上過來，”亨利說道“也許我不會殺你?！?/br>
    麥克戰(zhàn)栗著，但是沒有移動。

    “班、班倫是我們的。你、你、你們離開這、這里?！北葼柕穆曇舨桓?，但是卻非常清楚。

    亨利的眼睛瞪大了。他好像是被人突如其來打了一巴掌。

    “誰允許的？”他問“就憑你？”

    “我、我、我們。”比爾說道。“我、我們要你滾、滾、滾開，鮑爾斯?？臁⒖鞚L吧?！?/br>
    “你這給巴的畸形人！”亨利罵著，低著頭朝比爾沖了過來。

    比爾手中搖著一大把石頭；除了麥克和貝弗莉一人拿了一塊石頭之外，其余所有的人都是每人一大把。比爾開始向亨利投向頭；他不慌不忙，但是投得又準(zhǔn)又狠。第一塊沒打中；第二塊打在亨利的肩膀上。第三塊如果打不中的話，亨利就能沖過來，把比爾掀翻在地；但是第三塊石頭誰確無誤地打在了亨利的后腦上。

    亨利痛苦地叫了一聲，抬起了頭又是4塊石頭飛來，他的胸口、肩膀、小腿和肚子上都中彈了。四塊石頭是理奇、艾迪、斯坦利和貝弗莉打過來的。

    亨利的眼中滿是不信的目光，但是突然間又是一陣石頭雨飛過來。亨利向后退去，他的臉上都是痛苦的神情?！翱禳c(diǎn)上！你們！”

    他叫嚷著“救命！”

    “沖、沖、沖鋒?！北葼柕吐曊f完，不管他的伙伴愿不愿意，向前沖去。

    所有的人都跟著他沖過去，這次他們開火的目標(biāo)不只是亨利而是亨利一伙所有的人。那些大孩子都手忙腳亂地在地上撿石頭，但是還沒有等他們撿到，身上早已挨打了。班恩的一塊石頭打破了皮特的臉頰，他疼得叫了起來。他退了幾步，停了一下，還擊了一兩塊石頭然后逃之夭夭了。他已經(jīng)受夠了。

    亨利瘋狂地在地上攏了一把石頭——大部分都是小卵石，這對“失敗者”們來說非常幸運(yùn)。他挑了一塊稍大一點(diǎn)的石頭擲向貝弗莉，打破了她的手臂。她哭出聲來。

    班恩吼叫著向亨利沖了過去。亨利見勢不對，想要躲閃；但是躲閃不及，被班恩撞得飛了出去。150磅對60磅，亨利當(dāng)然吃虧了。他仰面朝天倒在地上。班思又沖了過去，他模糊地意識到耳朵上熱乎乎地刺痛——那是貝爾茨的佳作。

    亨利剛想站起來，班恩已經(jīng)沖了過去。他重重地在亨利的臂部踢了一腳。亨利被踢得翻了個(gè)滾，他惡狠狠地盯著班恩。

    “你竟敢欺負(fù)女孩子！”班恩吼叫著。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憤怒過。“你竟敢——”

    他看見亨利的手上火光一閃；原來亨利點(diǎn)著了一個(gè)m－80，向班恩扔了過來。班恩下意識地用手臂一擋，m－80又飛了回去。

    亨利瞪大眼睛，尖叫著想要打滾；爆竹已經(jīng)落在他的背上，熏黑了襯衣，而且炸飛了一塊。

    就在這時(shí)，班恩被姆斯在身后猛擊一下，跪在了地上。他的牙齒合在一起，把舌頭咬出血來。他向后一看，愣住了。姆斯就要沖到他身邊；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比爾及時(shí)在姆斯身后出了手。姆斯轉(zhuǎn)回身去，大聲吼叫：“背后傷人，膽小鬼！cao你媽的！”

    他做勢要沖鋒，但是理奇、艾迪、斯坦利和貝弗莉都過來幫比爾了。石頭四處亂飛。貝爾茨被石頭砸中了麻筋，他揉著肘部，不停地跳動。亨利此時(shí)剛站起來，班恩的一塊石頭飛來，把他打得又跪倒在了地上。

    維克多是亨利一伙中給“失敗者”損傷最大的人。一開始他沒有其他人那么急切地投入戰(zhàn)斗，他多花了些時(shí)間，撿了一把大個(gè)的石頭。正當(dāng)比爾他們聚到一起時(shí)，他就開火了。他先打了艾迪一石頭，正打在他的下巴上。艾迪哭喊著倒在地上，鮮血流了出來。班恩剛想過去幫忙，艾迪已經(jīng)又站起來了。

    維克多的石頭砸向理奇，打在他的肚子上。理奇馬上還擊，維克多一邊輕易地躲過去，一邊又向比爾打來了。比爾朝后仰頭，但是不夠快，石頭把他的臉頰劃了一道大口子。

    比爾向維克多怒目而視。兩個(gè)人互相對視；比爾那駭人的目光真的把維克多嚇壞了。

    接著，兩個(gè)人都朝對方走過去。仿佛是心電感應(yīng)，兩人都同時(shí)開了火，而且越走越近。維克多不住地躲閃而比爾根本不躲。維克多的石頭打在他的胸口、肩膀和肚子上。還有一塊擦著耳朵飛了過去。比爾毫無懼色，只是一塊又一塊地投擲石頭，每投一下都使出渾身的力氣。第三塊石頭打在維克多的膝蓋上，只聽“啪”的一聲，維克多痛苦在嚎叫起來。維克多的手里已經(jīng)沒有石頭了，而比爾還剩最后一塊。那是一顆鴨蛋大小的卵石。

    “立、立、立即從這、這里消、消失，”比爾的聲音很嚴(yán)厲“要、要不然我、我會讓你、你的腦、腦袋開、開花?！?/br>
    看見比爾來真的，維克多一句話也沒說，順著皮特逃走的方向跑了。

    貝爾茨和姆斯不安地向四周張望。姆斯的嘴角和貝爾茨的頭上都在淌血。

    亨利的嘴動了動，但是沒發(fā)出聲音。

    比爾轉(zhuǎn)向了亨利?！白摺⒆?、走開！”

    “要是我不走呢？”亨利想讓自己變得強(qiáng)硬一些，但是比爾看出了他的膽怯。

    “要、要是你不、不走，”比爾說“我、我、我們會一起收。

    收拾你。我、我們六、六個(gè)會把你送、送到醫(yī)、醫(yī)院去?！?/br>
    “7個(gè)?！丙溈藵h倫說話了。他的每只手里都拿著一塊大石頭。

    “試一試，鮑爾斯。我很樂意奉陪。”

    “cao你媽的黑鬼！”亨利幾乎要哭出來了。他的聲音最終解除了貝爾茨和姆斯的斗志；他們后退著，手里的石頭掉了下來。

    “離開我們的地方?！必惛ダ蛘f。

    “閉嘴！賤貨！你——”亨利的話音未落，4塊石頭從不同的角度飛了過去。他尖叫著，趴在了地上。他看著貝爾茨和姆斯。根本沒人幫忙。姆斯尷尬地轉(zhuǎn)過頭去。

    亨利站了起來，一邊抽泣著，一邊抹著鼻子?！拔曳菤⒘四銈儭！闭f著，他突然撒腿就跑，一會兒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快、快滾?！北葼枌ω悹柎恼f：“不、不要再來這、這里。班。

    班倫是我、我們的?！?/br>
    “我希望你別再遇見亨利，孩子?！必悹柎恼f“走吧，姆斯。”

    兩個(gè)人耷拉著頭走了，沒有回頭。

    現(xiàn)在7個(gè)人站成了一個(gè)半圓形。所有的人身上都掛了彩。戰(zhàn)斗持續(xù)了不到4分鐘，而比爾覺得好像是打了一場世界大戰(zhàn)那么久。

    靜默被艾迪。卡斯布蘭克的嘶啞的呼吸聲打破了。

    班恩剛想走過去，可是覺得五臟內(nèi)腹一陣翻騰，連忙跑進(jìn)了樹叢中。

    理奇和貝弗莉忙走了過去。貝弗莉摟住了艾迪的腰，理奇把他的哮喘噴霧劑掏了出來?！拔豢冢?。”理奇按動開頭，艾迪深吸了一口。

    “謝謝。”艾迪掙扎著說。

    班恩擦著嘴從樹叢中走了出來，他的臉漲得通紅。貝弗莉跑了過去，抓住了他的雙手。

    “謝謝你為我出頭?！彼f。

    班恩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自己骯臟的運(yùn)動鞋，說了一句：“無論什么時(shí)候。”

    他們一個(gè)個(gè)都轉(zhuǎn)過頭來看著麥克，每個(gè)人的目光都很仔細(xì)而且很小心。麥克從來沒有感覺到過這種好奇的目光——他很坦率地看著他們。

    比爾的目光掃過麥克，到了理奇身上。理奇也看著他。比爾似乎聽見——“咋嗒”一聲，就像是機(jī)器最后一個(gè)部件安裝完畢。他的背上一陣發(fā)涼。“我們都在一起了?！彼睦锵?。這個(gè)想法那么強(qiáng)烈，他幾乎就要大聲說出來——而在理奇、班恩、艾迪、貝弗莉和斯坦利的眼中他已經(jīng)看出來了。

    “我們現(xiàn)在都在一起了?！彼窒??！芭叮系郾Ｓ印，F(xiàn)在真的開始了。上帝，幫我們吧?！?/br>
    “你叫什么名字？”貝弗莉問道。

    “麥克漢倫?！?/br>
    “你想跟我們一塊放鞭炮嗎？”斯坦利問。

    麥克的笑容已經(jīng)做出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