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去永不回六
“小偷!騙子!可惡!卑鄙!”溫泉索性讓淚敞開流淌“可恥!你要干什么?你偷了人家的東西還不算,還設(shè)圈套騙我。你知道我膽小,你就欺負(fù)人。你是什么人?你說!你要干什么?你騙我干什么?你說呀!” 街心公園里沒有人。車輛在大街上行走不會到這兒來。整個城市燈火閃爍可只是一個背景,如果她不勇敢就沒有人可以保護(hù)她。溫泉奮力叫罵著,但在一棵巨大的雪松下,她仍像個幼稚的、和哥哥或者戀人吵架的女孩子。 李志祥欣賞地望著溫泉,他就沒見過這么單純的姑娘。等溫泉無話可罵了,只是抽泣個不停的時候,李志祥笑了。 “溫泉,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志祥,管道工。就是修管道的,我沒騙你?!?/br> 溫泉。她想:他知道我的名字。當(dāng)然,他知道。一切都是有預(yù)謀的。 “我們?nèi)フ壹铱Х葟d之類的地方坐坐好嗎?你一定渴了?!?/br> 過去沒人時刻注意她渴不渴,小偷也許就是會哄人。 溫泉說:“不。我不渴。只希望你把一切都告訴我。希望你能坦率一些。” 李志祥發(fā)出愉快的笑聲。他掏出一份過期的晚報(bào)鋪在石凳上讓溫泉坐下,自己靠在一株樹上。 “好了,擦干眼淚聽我告訴你一切。” 李志祥伸手給溫泉抹淚,溫泉心頭一跳,躲閃開了。怎么如此隨便。溫泉想。但她心底里是愿意有人為她擦淚的,凡是女人都有這個愿望。 “對不起。你這受了委屈愛哭的小模樣真像我meimei。” 這話真油滑,很多小說電視里面都有。溫泉低著頭,腳尖劃拉著泥土。她不想和他針鋒相對,只想知道一切。她知道了一切就走掉,再也不會理睬他。 兩年前,李志祥是這片街區(qū)待業(yè)青年的頭頭。不僅僅是地下的,也是公開的,是派出所和街道公認(rèn)的。有關(guān)待業(yè)青年的一切全是由他出面接洽和組織。 后來,李志祥的父親去世了,他頂職參加了工作,再就很少參與待業(yè)青年的事。這次搞林壯是王艷文再三請他出面的。 王艷文家境很苦。母親有精神病,父親工傷失去了雙臂,哥哥小兒麻痹癥,從小坐輪椅。王艷文為了滿足哥哥學(xué)好外語找個案頭工作的愿望,到處去做臨時工。甚至清早賣菜,晚上到餐館加夜班。她父親則撿破爛,胸前吊個筐子,用腳撿。這樣攢錢為她哥哥買了一只袖珍收錄機(jī)以便他學(xué)習(xí)。林壯在外語補(bǔ)習(xí)夜校認(rèn)識了王艷文的哥哥,十分垂涎當(dāng)時還不多見的那種收錄機(jī),經(jīng)常借用,后來就說不見了。說了許多賠禮道歉的話,保證馬上籌錢賠償。但林壯并沒有兌現(xiàn)他的話,他不再上夜校。一年后他考取了大學(xué)并擁有了一部高級袖珍收錄機(jī)。朋友們氣憤不已,決定報(bào)復(fù)林壯,奪回收錄機(jī)。李志祥既喜歡冒險(xiǎn)又喜歡打抱不平,他就干了。 “可這是犯法。”溫泉的眼淚已干,頭也早就仰了起來。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讓他們?nèi)ジ?,只有我才有把握成功。再說我已經(jīng)有工作,他們在待業(yè),出了事,他們就沒希望得到工作了。而我,最多讓領(lǐng)導(dǎo)訓(xùn)一頓?!?/br> “多輕松,訓(xùn)一頓?這可是犯法,要坐牢的?!?/br> “廠里哪舍得我?!崩钪鞠楣Γ赜谐芍竦匚站o雙拳?!霸蹣訕邮虑槎紩?,出一個點(diǎn)子替廠里賺了十幾萬,廠級勞模呢?!?/br> 溫泉又低下了頭。有人活得這么痛快,這么自信,真是的,這類青年當(dāng)中為什么沒有她? “畫在墻上的‘z’是什么意思?”溫泉問。 “天啦,這么通俗還不明白,佐羅的代號,殺富濟(jì)貧見義勇為的佐羅。騎士佐羅?!?/br> 溫泉忍不住笑了。那天只有小男孩說對了。 “你笑了。好。往下我說話是不是可以更放肆一些了?”李志祥說:“是我讓王艷文去菜場捕捉你的。我要感謝你守口如瓶,沒有告發(fā)我?!?/br> 溫泉的兩條腿吊在石凳上晃蕩起來,夜色還真是挺美好的。她說: “我總覺得為了感謝我你下的功夫大太了。完全可以寫封信或者根本就不理睬,因?yàn)槲也⒉徽J(rèn)識你,無從告發(fā)?!?/br> “是的溫泉。社會經(jīng)驗(yàn)告訴我不應(yīng)該和你見面,但我忘不了你對我說的那一句話:‘當(dāng)心,三樓的管道斷了’,從來沒有人這么無條件的關(guān)心我的安危,溫泉,我感謝你天性中的那份善良。再說” “說下去?!?/br> “算了。不說。你會生氣的?!?/br> “李志祥!”溫泉臉紅了,幸虧是在夜里。她在撒嬌,她為自己向一個剛認(rèn)識的青年撒嬌而羞愧。 李志祥裝做視而不見,望著遠(yuǎn)處的大街,說:“我想認(rèn)識你!而且,我一直感覺你在在”李志祥小心地選擇著恰當(dāng)?shù)脑~語:“在希望我出現(xiàn)?!?/br> 溫泉說:“現(xiàn)在我口渴了。” “太好了,我請你喝飲料?!?/br> 他們回到電影院門前,李志祥讓溫泉挑選自己愛喝的飲料,溫泉挑了一瓶“可樂” 李志祥也拿了一瓶“可樂”他們退到樹的陰影里,一人咬一根吸管慢慢吮著。 “溫泉,今天凈是我講話,是不是你也講講你的情況,否則太不公平了。” “我,一張白紙?!?/br> “什么經(jīng)歷也沒有?” “沒有。” “總有男孩追求過你吧?” “哦李志祥?!?/br> “看你臉都紅了。十八歲的姑娘應(yīng)該為沒有男朋友而臉紅?!?/br> “那你一定有女朋友了。” “當(dāng)然?!?/br> “王艷文嗎?” “不。你。像你才是朋友,艷文是情人?!?/br> 溫泉不禁吐了吐舌頭。新佐羅。什么都敢干什么都敢說。 溫泉沒帶手表,她一直想著等電影散場了就回家。等到賣飲料的都推著小車離開時,溫泉才覺察到電影早散場了“呀,糟糕!”她失聲叫道,頓時沮喪得不得了。溫泉從來沒回家這么這么晚,況且還是和一個男孩在一塊,她不愿對父母撤謊。撒謊比最壞的事都壞——她從小就是受的這種教育。 “你不用撤謊也不用說實(shí)話?!崩钪鞠楦嬖V溫泉:“你是一個大人了,應(yīng)該有自己的一攤子事。” 溫泉又是第一次坐在男孩的自行車后座上,因?yàn)轵T得飛快,溫泉不得不聽李志祥的話,用手拉著他的皮帶。一路上她都是熱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