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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伯恩的身份(諜影重重)在線閱讀 -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伯爾尼機場。杰森伯恩遠遠地看著瑪莉。瑪莉正在通關。她站在法國航空的出境門前,環(huán)顧四周人群,看看是否有人認得她,或是特別留意她。下午四點,這個時間正是飛往巴黎的高峰時間。一些享有特權的生意人去伯爾尼的銀行處理一些繁瑣無聊的公務,此刻正急急忙忙地趕回他們的“光之城”

    瑪莉走進登機門,回頭朝他瞥了一眼。他點點頭,站在那邊看著她走進去,直到她完全消失,才轉身朝瑞士航空的候機室走去。喬治華斯本已經(jīng)訂好機位,預定搭乘四點三十分的班機飛往巴黎的奧利機場。

    他們等一下會在一家咖啡館碰頭。當年瑪莉還在牛津大學念書時,曾經(jīng)去過那家咖啡館,到現(xiàn)在還記得。它叫“克魯尼的轉角”位于圣米歇爾大街,和巴黎索邦大學只隔了幾個路口。杰森事先跟她約好,萬一那家咖啡館不在了,九點鐘左右就在蒙巴納斯的臺階上碰頭。

    杰森會晚到一點。雖然他人就在附近,但他會晚到。索邦大學有座全歐洲規(guī)模最大的圖書館,里頭就有舊報紙的合訂本。大學圖書館的開放時間和公家機關的上下班時間不一樣,晚上學生還可以到圖書館看書,所以說,杰森也可以。他一抵達巴黎就立刻跑去了圖書館。有些事情他得查清楚。

    我每天都會看報紙,看三種語言的報紙。六個月前,有個人被殺了。這件事是頭條新聞,每一種報紙都有。蘇黎世那個胖子曾經(jīng)說過。

    他把行李箱放在圖書館的衣帽間,然后走到二樓,左轉,沿著那條拱形通道走向寬敞的閱覽室。報紙期刊室就在這區(qū),報紙被卷軸桿固定著放在架子上,從當日起過去一整年的都在這里。

    他沿著整排架子往前走,根據(jù)收藏報紙的位置往前推算了六個月,然后把倒數(shù)第六個月之前那十個星期的統(tǒng)統(tǒng)拿了起來。他把那些報紙拿到最近的一張空桌子上,坐下來,從第一頁翻起,一天接一天。

    大人物壽終正寢,大人物發(fā)表聲明。貨幣貶值,金價上揚,罷工潮重創(chuàng)經(jīng)濟,政府陷入兩難,不知應該采取行動還是聽任經(jīng)濟癱瘓。只是,沒有一則報道某人遭遇殺害的頭條新聞。沒有這類的事件——沒有人遭到殺害。

    杰森把報紙放回架上,然后又繼續(xù)翻閱更早的。兩個星期,十二個星期,二十個星期。他總共看了八個月份的報紙,什么都沒找到。

    后來他猛然想到,他一直找的是以前的報紙,卻沒有找六個月前那一天之后的報紙。無論是往前或往后推算,時間上都可能產(chǎn)生誤差,幾天,一個星期,甚至兩個星期。于是,他把報紙放在架上,然后取出四個月前和五個月前的報紙。

    飛機失事,革命引發(fā)血戰(zhàn),道貌岸然的人發(fā)表高論,然后遭到另一些道貌岸然者的駁斥。貧窮和疫情似乎總是在同樣的地區(qū)盤桓不去。然而,還是沒有什么大人物遇害的新聞。

    他翻閱起桌上最后一卷報紙,每翻一頁,腦海中那團令他困惑的迷霧就會漸漸消散,罪惡感也慢慢消失了。蘇黎世那個汗流浹背的胖子會不會說謊?整件事是否只是一種錯覺?一切都是錯覺?也許這一切只是一場夢魘,很快就會消失

    利蘭大使在馬賽身亡!

    特大號的粗體字在整個頁面上很突兀,刺痛了他的眼睛。那不是想像中的痛,也不是他的幻覺,而是真正的痛,仿佛有什么東西刺進了他的眼眶,像火燒一樣蔓延到整個頭部。他屏住呼吸,眼睛直直盯著那個名字,利蘭。他認得那個名字。他腦海中還殘留著那個人的相貌。此刻,那個人的臉仿佛真的浮現(xiàn)在他眼前。寬額頭,濃眉毛,不夠高挺的鼻子,高聳的顴骨,嘴唇出奇得薄,兩撇灰色的、梳理得很整齊的小胡子。

    他認得那張臉,他認識那個人。有人躲在一棟海邊建筑的窗口,用一把大口徑長射程的步槍射穿了他的腦袋,一槍斃命。那是下午五點,霍華利蘭大使正在馬賽的碼頭上散步。他整個頭都被打碎了,腦漿四濺。

    杰森根本用不著去看新聞的第二段,因為他早就知道,霍華德利蘭就是那位前美國海軍總司令h眗崩蘭,后來,他臨時被任命為海軍情報處處長,然后又轉任駐法大使,和巴黎的法國外交部打交道。那篇新聞的中段揣測著殺手行兇的動機,不過,杰森不用看就知道了。他知道殺手行兇的動機。利蘭在巴黎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游說法國政府,勸他們否決國內的軍火商把大量軍火出售到非洲和中東地區(qū),特別是大批法國產(chǎn)的幻影戰(zhàn)斗機。他竟然完成了任務,而且非常成功,因而觸怒了地中海地區(qū)各大城市的利益團體。根據(jù)推測,他很可能是因為干預了軍火交易而遭到殺害。暗殺是種懲罰,具有殺雞儆猴的作用。策劃主謀和執(zhí)刑殺手已經(jīng)部署完畢,暗殺行動勢在必行。

    殺手必然拿到了大筆酬勞,早已潛逃出境,所有可供追查的線索和證據(jù)都已被湮滅。

    蘇黎世。一位聯(lián)絡人找了那個缺了腿的人,另一位聯(lián)絡人則去了法爾肯大道,到那家門庭若市的餐廳里找一個胖子。

    蘇黎世。

    馬賽。

    杰森閉上眼睛。他的眼睛已經(jīng)痛到難以忍受。五個月前,他被人從海上救起。事后猜測,他很可能是從馬賽出的海。如果他真的從馬賽出海,那就意味著他是從海上逃亡,租了條船,逃向一望無際的地中海。所有的情節(jié)都吻合上了,巨細靡遺,拼圖的每一塊小片完全密合了,天衣無縫。如果他不是那個殺手,如果他不是那個躲在馬賽海邊開槍的人,他怎么可能會知道這些事情呢?

    他睜開眼睛,痛苦開始侵入他的內心,他的思緒一片混亂,不過,腦海中還有一小塊清醒的地方。有一個決定很清楚,就像他腦海中那塊僅剩的記憶。他和瑪莉圣雅各的巴黎之約不可能了。

    也許有一天他會給她寫信,把此刻說不出口的話寫信告訴她。有一天,如果他還活著,還有辦法寫信,他就會寫,但不是現(xiàn)在。此刻,他不知道從何下筆。他寫不出感謝的話,也無法表達對她的愛,甚至根本沒辦法跟她說明一切。她會一直等他,然而,他卻不能去。他必須離她遠一點。她不能和一個殺手有任何牽扯。她看錯他了。他內心最深沉的恐懼終于變成真的了。

    噢,老天!此刻他眼前并沒有霍華德利蘭的照片,然而他卻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臉!頭條新聞那個可怕的標題讓他想到太多事情,也印證了太多事情。那個日期。八月二十六日星期四。馬賽。他不知道自己未來的人生會如何發(fā)展,但他知道,只要他活一天,就永遠忘不了那個日子。

    八月二十六日星期四

    不太對勁。奇怪,哪里不太對勁?哪里不太對勁?星期四?星期四并沒有什么特殊含意。八月二十六日?二十六日?對了,不可能是二十六日!二十六日這個日子不對!有一個日期他實在聽了太多遍了。在華斯本的日記里——他的病歷表。華斯本不厭其煩地和他核對每一項資料、每一句話、每一個日子,這過程中的每一個時間點,都不知道核對了多少次,多到無法計算,多到他根本想不起來!

    八月二十四日星期二,那天早上你被人送到我家,準確的時間是八點二十分。你的情況是

    八月二十四日星期二。

    八月二十四。

    所以說,八月二十六日那天他根本就不可能身在馬賽,不可能在海邊的窗口用步槍殺人。他不可能是馬賽的那個殺手!殺死霍華德利蘭的兇手不是他!

    六個月前有個人被殺了只不過,并非剛好整整六個月。是將近六個月,但不是整整六個月。所以,他并沒有殺那個人。當時他人在黑港島上,在那個酒鬼醫(yī)生的家里。

    他腦海中的迷霧漸漸消散,痛苦也慢慢退去,內心充滿了興奮。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個百分之百的漏洞!既然有一個漏洞,一定還有更多!

    杰森看看手表。九點十五分?,斃蛞呀?jīng)離開了咖啡館,此刻正在克魯尼博物館的臺階上等他。他把報紙放回架上,行色匆匆地朝著閱覽室那教堂般的巨大拱頂跑去。

    他沿著圣米歇爾大街往前走,越走越快。他感覺自己仿佛是個站在絞刑臺上的犯人,在臨刑前的那一刻突然獲得赦免。此刻,他終于體會到那是什么樣的滋味,他渴望找個人分享那種不尋常的感受。這一刻,他終于擺脫了兇猛狂暴的黑暗,逃離了波濤洶涌的大海,看到天空中射出的一道陽光——仿佛在那個小村的旅館里,整個房間都洋溢著陽光的溫暖。他要趕快找到那個人,因為,就是那個人給了他溫暖、給了他陽光。他要趕快到她面前,緊緊抱住她,告訴她,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大道上呼嘯著三月的寒風,他遠遠看見她站在臺階上,雙手抱在胸前瑟縮著。一開始她還沒看見他,眼睛一直盯著那條三車道的寬闊馬路,東張西望拼命搜尋。她看起來很不安,很焦慮,滿臉的迫切,仿佛很怕見不到她渴望見到的人了,很怕那個人不會出現(xiàn)了。

    十分鐘前,他很可能真的就不會在這里出現(xiàn)。

    她看見他了,那一剎那,她臉上頓時容光煥發(fā),神采飛揚,露出燦爛的笑容,整個人立刻生氣蓬勃起來。他終于走到她面前。那短暫的片刻,他們相對無言,仿佛有一股溫暖包圍著他們,仿佛車水馬龍的圣米歇爾大街上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我等了很久,”她終于開口了“我很怕,擔心得要命。你出了什么事嗎?你還好嗎?”

    “我很好。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好過了?!?/br>
    “你說什么?”

    他伸手抱住她的肩膀“‘六月前有個人被殺了’還記得嗎?”

    她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對,我記得。”

    “我沒有殺他,”杰森說“他根本不可能是我殺的?!?/br>
    他們在蒙巴納斯區(qū)人潮洶涌的中心地帶找了家小旅館。大廳和房間破破爛爛的,但整間旅館的門面卻依然被一種失落已久的優(yōu)雅氣度裝點著,彌漫出一種永恒的氣氛。在這個如嘉年華般繁華熱鬧的市中心,這里倒是個難得寧靜的休憩地點,仿佛在現(xiàn)代的潮流中逆來順受,卻又超然地守著自己的小角落,遺世獨立。

    杰森關起門,朝那個提行李的白發(fā)服務員點點頭,然后塞給他一張二十法郎的鈔票。那個服務員本來一臉冷漠,一拿到鈔票就忽然殷勤起來。

    瑪莉說:“他大概以為你是從哪個鄉(xiāng)下來的教會執(zhí)事,迫不及待地想過一個浪漫的夜晚。希望你注意到了,我一進門就往床那邊走?!?/br>
    “那個服務員叫埃爾韋,從現(xiàn)在開始他會特別關照我們,看我們有沒有什么需要。而且,他表示他并不指望我們會特別大方,”說著,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謝謝你救了我的命?!彼f。

    “不客氣,親愛的,”她伸手捧住他的臉“不過,下次別再讓我那樣等你了,我急得快發(fā)瘋了。那時候我想到的只有你被認出來了你出事了,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

    “你忘了嗎?沒有人知道我長什么樣子?!?/br>
    “別太有把握,事情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樣。當初我們在施特普代街的時候,總共有四個人見過你,包括吉桑河邊的那個畜生。杰森,他們還活著,他們都見過你。”

    “他們并沒有真的看到我。他們看到的是一個黑頭發(fā)的人,脖子和手上包著繃帶,走路跛腳。其中只有兩個人真正靠近過我,一個是躲在二樓的那個家伙,另外一個就是河邊的那個王八蛋。二樓那個家伙恐怕有一陣子離不開蘇黎世了,他不能走路,兩只手也差不多廢了。至于河邊的那個家伙,當時被手電筒照到的人是他,不是我?!?/br>
    她放開他的臉,把手縮回去,皺起眉頭。她的警覺性一向很高。她質疑地說:“這你無法確定。當時他們就在那里,他們看見你了?!?/br>
    只要換個發(fā)色你的臉就會不同。他忽然想到黑港島,想到喬福瑞華斯本。

    “我還是那句話,他們看見的是一個黑頭發(fā)的人,而且當時黑漆漆的。對了,我問你,把過氧化物溶液稀釋當漂白劑,你內不內行?”

    “從來沒用過?!?/br>
    “我明天早上就去找家美容院。要染頭發(fā),來蒙巴納斯就是了。金發(fā)看起來更性感,大家好像都這么說,對不對?”

    她打量著他的臉“實在很難想像你染了頭發(fā)會變成什么樣?!?/br>
    “變得不一樣了。也許不會差很多,但已經(jīng)足夠唬人了?!?/br>
    “也許你是對的。老天保佑,但愿你是對的。”她親了一下他的臉。這種動作通常都表示她有事想說“對了,告訴我,剛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你跑哪里去了?你是不是查到了六個月前的事?”

    “那不是六個月前發(fā)生的事,就因為不是,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是我殺的?!彼褎偛旁趫D書館里想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不過,他隱瞞了一件事。有那么一剎那,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這一點,他隱瞞了起來。沒想到,她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不是因為你清楚地記得那個日期,你很可能就不會來找我了,對不對?”

    他搖搖頭說:“大概不會了?!?/br>
    “我知道。我感覺得到。當時我正從咖啡館去博物館,走在路上,有那么一下子,我忽然喘不過氣來,好像窒息了一樣。你相信這種事嗎?”

    “我不太愿意相信?!?/br>
    “我也是,但真的就是這樣?!?/br>
    他們默默地坐著。她坐在床上,他坐在床邊的扶手椅上。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捌鋵?,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不確定究竟是否應該來找你我認識那個人,我見過他的臉。他遇害那天的四十八小時前,我人就在馬賽。”

    “但你并沒有殺他?!?/br>
    “那我為什么會在那里?為什么大家都認為是我干的?老天,實在太瘋狂了!”他突然從椅子上站起來,眼中又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后來的事情我就想不起來了。我的頭腦不太正常,對不對?因為我什么都忘了我想不起從前的事情,我想不起自己的上半輩子?!?/br>
    瑪莉回答他的時候,不動聲色,語氣十分平淡。

    “你一定會想起來的。你會從許多不同的地方找到線索,最后你自己就會想通的?!?/br>
    “也可能永遠想不起來了。華斯本說過,就像整個街區(qū)被重新規(guī)劃了一樣,道路已經(jīng)變了就好像開了另一扇窗,”杰森走到窗邊,雙手趴在窗臺上,看著底下燈火輝煌的蒙巴納斯“景觀已經(jīng)不一樣了,永遠不會一樣了。外面某個地方有我認識的人,他們也都認識我。幾千公里外,有些人是我關心的,有些是我不在乎的噢,老天,也許有我的太太和孩子,天知道。我覺得自己好像被風吹得滿天飛,東飄西蕩,無法回到地面。每次我想盡辦法要回到地面,結果還是又被吹跑了?!?/br>
    “飛到天上嗎?”瑪莉問。

    “對?!?/br>
    “你從一架飛機上跳下來?!彼Z氣很肯定地說。

    杰森突然轉頭看著她?!捌婀?,這件事我應該從來沒和你說起過。”

    “前幾天你睡覺的時候說的夢話。你滿頭大汗,燒得滿臉通紅,我只能用毛巾幫你擦汗?!?/br>
    “你怎么都不告訴我?”

    “我說過了,但并沒有說得很明白。我問你是不是飛行員,還問你怕不怕坐飛機,尤其是在晚上。”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你為什么不繼續(xù)追問呢?”

    “我不敢。我看你那個樣子已經(jīng)快要歇斯底里了。我沒有受過那種專業(yè)訓練。我可以幫你回想一些事情,可是我不敢碰你的潛意識。除了醫(yī)生,我覺得任何人都沒有資格去處理這樣的問題?!?/br>
    “醫(yī)生?我和一個醫(yī)生在一起混了將近六個月。”

    “你說起過那個醫(yī)生。根據(jù)你的描述,我想我們必須請教別人。”

    “我不要!”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發(fā)起脾氣,斷然拒絕。

    “為什么不要?”瑪莉從床邊站起來“親愛的,你需要人幫助。也許我們可以去找精神科大夫”

    “不行!”他不由自主地大喊起來,對自己發(fā)脾氣“我不要去找醫(yī)生。我不能去?!?/br>
    “那你告訴我為什么,好嗎?”她站在他面前,心平氣和地問他。

    “我我我不能去找醫(yī)生。”

    “那你告訴我為什么,我只是想知道?!?/br>
    杰森凝視著她,然后又轉身看著窗外,雙手趴在窗臺上?!耙驗槲液芘隆N液貌蝗菀渍业揭粋€漏洞,證明我不是殺手,你一定難以想像,我心里有多么慶幸??墒?,萬一沒有別的漏洞了呢?萬一其他事情都是真的呢?我該怎么辦?”

    “你是說你不想把一切查清楚嗎?”

    “也不是那樣?!彼酒饋?,彎身靠在窗框上,眼睛依然盯著底下的燈火?!拔蚁M隳軌蛎靼祝彼f“我必須把一些事情查清楚查到一個階段,能夠讓我做決定就夠了不過,也許我不需要把每件事都查清楚。也許從前的另一個我可以就此離開,從此消失。我希望自己能坦然地告訴自己,從前的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如今已經(jīng)不存在了。其實,那是很有可能的,因為既然我已經(jīng)失去記憶,那么,從前不好的地方也就等于不存在了。你想不起來的事情,就等于不存在了對從前的我來說,”他又轉過身看著她“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也許這樣更好?!?/br>
    “換句話說,你只是想找出一些線索,但你并不想要明確的證據(jù)。你是這個意思嗎?”

    “我想找到一個明確的方向,不管是哪個方向。這樣我就知道什么時候該往下走,什么時候應該躲開。”

    “‘你’就知道?為什么不是‘我們’?”

    “那必須等我找到方向后才能決定,不是嗎?”

    “我們一起去找方向。”她說。

    “不要那么沖動?,F(xiàn)在還不知道我會查出什么結果,那不見得是你能夠接受的。我說真的?!?/br>
    “不管怎么樣我都能夠接受你。我也是說真的?!彼斐鍪州p撫著他的臉“好了,現(xiàn)在安大略省還不到下午五點,彼得還在辦公室,我可以聯(lián)絡上他。我可以讓他調查踏腳石公司還有,我要問他在大使館里有沒有認識的人,必要時可以幫上我們。”

    “你是說你要告訴彼得你人在巴黎?”

    “就算我不說,總機接線生也會告訴他。但他沒有辦法追蹤到我們住的這家旅館。你放心吧,我會讓他以為我來巴黎是為了辦私事,或甚至臨時起意。我會和他說,我要在巴黎住上幾天,因為我有個親戚住在里昂,日子過得太無聊了,叫我去陪他。彼得不會起疑心的。”

    “他會不會認識這里的大使館人員?”

    “彼得想盡辦法到處跟人攀關系,他覺得這個很重要。這是他的特點,必要的時候很管用,但是很討人厭?!?/br>
    “照你的意思,這里就會有他認識的人,”杰森一邊說一邊穿起大衣“等你打完電話,我們就去吃晚飯。我想我們兩個都需要喝一杯?!?/br>
    “等一下我們到馬德萊娜街那家銀行前逛一逛,我想看個東西?!?/br>
    “晚上有什么東西好看的?”

    “一個電話亭。希望這附近就有?!?/br>
    果然有。就在旅館門口馬路的斜對面。

    午后的陽光斜斜地映照著馬德萊娜街,街上有個高大的男人,戴著一副玳??蜓坨R。他低頭看了眼手表。人行道上人潮擁擠,馬路上汽車水泄不通。其實,巴黎幾乎每天都是這樣的。他走進旁邊的電話亭,把打了結的電話線解開。剛才那只電話的話筒垂掛著,線上打了個結。那是一種體貼的暗示,提醒下一位使用者,電話機壞了。這種方法可以降低電話被人占用的幾率。果然很有效。

    他又瞄了一眼手表,快到約好的時間了?,斃蚓驮阢y行。接下來的幾分鐘里,她隨時都會打電話來。他從口袋里掏出幾枚硬幣,放在臺架上,然后把額頭貼在玻璃上,眼睛盯著馬路對面的銀行。這時,太陽被云遮住了,四周忽然暗了下來,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倒影。他看著倒影中的模樣,心中暗自滿意,忽然想起了剛才蒙巴納斯的那位理發(fā)師。理發(fā)師把他帶到布幔圍成的隔間里,把他的頭發(fā)染成了金黃色,之后對他的模樣不自覺地露出贊嘆的神情。過了一會兒,云散了,太陽又出來了。這時候,電話響了。

    “是你嗎?”瑪莉圣雅各問。

    “是我。”杰森說。

    “別忘了,你一定要問到他的姓名和辦公室的位置。還有,法語故意說得差一點,故意拼錯音,這樣他就知道你是美國人了。告訴他你不太會用巴黎的電話,然后完全按照我教你的流程應付。五分鐘后,我會準時給你打電話?!?/br>
    “計時開始?!?/br>
    “你說什么?”

    “沒什么,我是說,我們可以開始了?!?/br>
    “好吧計時開始。祝你好運?!?/br>
    “謝了。”杰森按下話筒掛鉤,然后立刻放開,開始撥號。號碼他已經(jīng)背下來了。

    “瓦羅銀行,你好?!?/br>
    “我有點事要麻煩你,”杰森說?,斃蚪踢^他怎么開頭,于是他就照那個意思繼續(xù)往下說“我最近把一筆相當大額的款項從瑞士轉到了你們銀行,用人工快遞送達的,我想知道轉賬是不是已經(jīng)完成了?!?/br>
    “先生,這由我們外匯部門負責,我?guī)湍D接?!?/br>
    接著咔嚓一聲,變成另一個女人的聲音“外匯部。”

    杰森把剛才說的話又重復了一次。

    “請問您怎么稱呼?”

    “我想直接跟貴行的高級主管談,那時我再告知我的姓名?!?/br>
    電話里那個女人愣了一下?!昂玫模壬?。我?guī)湍D接副總裁達馬庫爾先生的辦公室?!?/br>
    達馬庫爾先生的秘書就沒那么親切了。正如瑪莉預料的,過濾高級主管的電話是其例行工作。于是,杰森就照著瑪莉教他講的話,和那個秘書說:“我要談一筆蘇黎世來的轉賬,從班霍夫大道的共同社區(qū)銀行轉過來的。金額很龐大。請幫我接達馬庫爾先生。我在趕時間?!?/br>
    這種情況,秘書無權再耽擱更多的時間了。接著,首席副總裁很快就在線上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困惑。

    “您好?!?/br>
    “請問是達馬庫爾先生嗎?”杰森問。

    “是的,我是安東尼達馬庫爾,請問您是?”

    “太好了!我記得蘇黎世那的人好像告訴過我您的姓名了,下次我會把名字記下來。”杰森說。他故意把法語的用詞說得很累贅,還故意裝出美國口音。

    “不好意思,您剛才說什么?先生,也許說英語您會覺得更方便?”

    “當然好,”杰森說,然后開始用英語說“這個該死的電話快把我逼瘋了,”他一邊說一邊看著手表,剩下不到兩分鐘了“我叫伯恩,杰森伯恩。八天前我在蘇黎世的共同社區(qū)銀行轉了一筆賬,總共四百萬法郎。他們保證這筆轉賬絕對保密”

    “先生,每一筆轉賬都必須保密?!?/br>
    “那就好,太好了。我想知道,轉賬是不是已經(jīng)完成了?”

    “我必須向您說明,”那位銀行主管又繼續(xù)說“基于保密需要,這類轉賬,我們不能在電話里和身份不明的人進行概括確認。”

    瑪莉的估計是對的。杰森越來越明白她設計的圈套是什么道理。

    “這個我知道,不過,剛才我已經(jīng)告訴你的秘書了,我時間很趕。再過幾個小時我就要離開巴黎了,我必須趕快把事情做好?!?/br>
    “那么,我建議您到本行來一趟?!?/br>
    “這我知道,”杰森說。整個對話的過程就和瑪莉預估的一模一樣,令他暗自慶幸“我只是想先通知你,這樣一來,等我到了銀行,東西就都準備好了。請問你的辦公室在哪里?”

    “二樓,先生。最里面中間的那扇門。門口有位接待人員?!?/br>
    “所以說,處理這個案子的人就是你,對不對?”

    “我當然很樂意為您服務,不過,本行任何一位主管”

    “先生,你聽著,”他故意裝出美國人那種粗暴的口吻“這可是幾百萬法郎的大數(shù)目!”

    “那就由我來為您服務好了,伯恩先生。”

    “好,太好了,”杰森把手指放在話筒掛鉤上,開始十五秒計時“你聽著,現(xiàn)在是兩點三十五分”他按了兩下掛鉤,中斷通訊,但還不至于切斷電話“喂?喂?”

    “先生,我還在線上。”

    “該死的電話!你聽著,我會”他又把掛鉤按下去,這次飛快地連續(xù)按了三下?!拔??喂?”

    “先生,能不能麻煩你告訴我電話號碼?”

    “總機?總機?”

    “伯恩先生,麻煩”

    “我聽不到你的聲音了!”四秒,三秒,兩秒“等一下我再給你打電話?!闭f完,他把掛鉤按下去,切斷了電話。三秒鐘之后,電話鈴聲響了,他立刻接起來“他姓達馬庫爾,辦公室在二樓,最里面中間的那扇門?!?/br>
    “我知道了?!爆斃蛘f完就掛斷了電話。

    杰森又撥了一次銀行號碼,把銅板丟了進去?!拔覄偛藕瓦_馬庫爾先生打電話的時候,電話斷線”

    “真不好意思,先生?!?/br>
    “伯恩先生嗎?”

    “達馬庫爾先生?”

    “是的,真的很抱歉,這么讓您麻煩。您剛才好像在告訴我時間,是不是?”

    “噢,沒錯。現(xiàn)在是兩點三十分多一點。我三點之前就會到。”

    “很期待和您見面,伯恩先生?!?/br>
    這時候,杰森又把電話線打了個結,讓話筒垂掛下來,然后走出電話亭,飛快地在人群里穿梭,直到一家商店門口的遮雨棚下。他向后轉,站在那里等,眼睛盯著馬路對面的銀行。這時候,他忽然回想起蘇黎世的另一家銀行,回想起曾經(jīng)響徹了班霍夫大道的警笛。在接下來的二十分鐘里,他們就會知道瑪莉的預估究竟是對還是錯。假如她是正確的,那么,馬德萊娜街就聽不到警笛聲了。

    那個身材高挑的女人戴著一頂寬邊帽,遮住了半邊臉。她站在銀行右門邊墻上的公共電話前,把電話掛斷。她打開手提包,取出一個小粉盒,假裝檢查臉上的妝,用粉盒上的鏡子對著左邊的臉,然后又移到右邊的臉。后來,她似乎滿意了,于是把粉盒放了回去,扣上手提包,從一整排出納員窗口前經(jīng)過,朝二樓后面走進去。走到中央寫字臺時,她停下來,拿起一支綁著細鏈的圓珠筆,隨手拿了張丟在大理石臺面上的表格,任意填上幾個數(shù)字。距離她不到三米處有個小小的黃銅框門,兩邊是一整排木頭欄桿,長度和整個大廳一樣寬。欄桿和銅框門后面有幾張普通職員的辦公桌,再后面是幾張主任秘書的辦公桌——總共有五張。再后面的墻上有五扇門,一一對應著每一張秘書辦公桌。中間那扇門上刻著金色的字?,斃蜃屑毧戳艘幌拢厦鎸懼?/br>
    外匯部

    首席副總裁

    安東尼達馬庫爾

    此刻,那邊隨時都會有動靜——如果她的估計是正確的,就會有動靜。如果她的推斷是正確的,那么,她就必須知道安東尼達馬庫爾究竟長什么樣子,這樣一來,杰森才有辦法去找他。杰森會去找他,把事情辦好,但不是在銀行里。

    果然有動靜了。那邊起了一陣小小的sao動,但一切還是井井有條。坐在達馬庫爾辦公室門口的那位秘書忽然抓起記事本,匆匆忙忙跑進辦公室,大約三十秒后,她又出來了,并立刻拿起電話。她按了三個按鍵——那是內線——然后看著手上的記事本說了幾句話。

    兩分鐘后,達馬庫爾辦公室的門忽然開了,那位副總裁出現(xiàn)在門口,仿佛這位高級主管交代的事情出乎意料地被耽擱了。他出來關切一下,那樣看起來有點迫不及待。一個中年男性,那張臉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老,卻被費心打扮得能年輕一點。他那頭稀疏的黑發(fā)有燙過的痕跡,并且刻意梳向中間,遮住頭頂?shù)奈⒍d。他的眼袋略微浮腫,顯示他有長年喝上等紅酒的習慣。他眼神冷冷的,看起來咄咄逼人,也許他是個嚴格的主管,對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充滿警覺。他疾言厲色地問了秘書一句,她在椅子上震了一下,看得出來正努力讓自己保持鎮(zhèn)靜。

    接著,達馬庫爾又走回辦公室,門沒關,仿佛一只在籠子里張牙舞爪的老虎,籠子門卻沒關上。又過了一分鐘,那位秘書不斷瞄向右邊,仿佛在等什么——仿佛有什么東西會出現(xiàn)。后來,她終于看到了,整個人松了一口氣,閉了一下眼睛,仿佛如獲大赦。

    遠遠左邊的墻上有一道電梯門,門板是兩扇顏色深暗的木頭。這時候,門上方的綠燈突然亮起來,顯示有人在用電梯。過了一會兒了,電梯門開了,一個模樣優(yōu)雅的老人走出來,手上拿著一只黑色的小盒子,大小和他的手掌差不多。瑪莉一直看著那個盒子,心中一絲得意,卻又有幾分恐懼。她的推斷是對的。機密檔案柜在戒備森嚴的庫房里,那個黑色小盒子就是從里面拿出來的。管理庫房的通常都會是備受尊崇、剛正不阿的人,任何東西都必須先經(jīng)過他們的簽署核準才能出去。眼前這個老人正穿過一整排的辦公桌中,走向達馬庫爾的辦公室。

    那位秘書連忙站起來,向那位高級主管致敬,畢恭畢敬地把他引進達馬庫爾的辦公室,然后立刻走出來,把門關上。

    瑪莉低頭看看手表,看著快速轉動的秒針。她必須再多找一點線索。要是她能走進那扇銅框門,走到那位秘書桌前面看個清楚,那么,她很快就會得到他想要的線索了。如果她預料中的事情真的會發(fā)生,那么,現(xiàn)在隨時就會發(fā)生。在轉眼之間。

    她開始朝那扇門走去,一邊走一邊打開手提包,朝那位正在打電話的接待員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一下。她用嘴形向那個一臉茫然的接待員示意,表示她要找達馬庫爾,然后就伸手打開銅框門。門一開,她立刻快步走了進去,那樣子看起來像是瓦羅銀行的客戶,態(tài)度堅定,卻不太聰明。

    “對不起,小姐,”那位接待員用手按住話筒,匆匆忙忙對她說了幾句法語“請問有什么事嗎?”

    瑪莉又念了一次達馬庫爾這個名字。此刻她的態(tài)度親切多了,看起來像是一個和主管有約卻遲到的客戶、不想再麻煩他們這些其他原本就很忙的員工了?!拔艺疫_馬庫爾先生。我好像已經(jīng)遲到了,我直接去找他的秘書好了。”她一邊說,一邊繼續(xù)沿著走道走向秘書的辦公桌。

    “對不起,小姐,”接待員突然大聲喊出來“我要先通知”

    然而,電動打字機的嗡嗡聲和四周的竊竊私語已經(jīng)把她的聲音蓋住了,瑪莉正逐漸靠近那個繼母臉的秘書。這時,秘書忽然抬起頭來看她,表情和那個接待員一樣,一臉茫然。

    “您好,請問有什么事嗎?”

    “麻煩一下,我要找達馬庫爾先生?!?/br>
    “很抱歉,小姐,他現(xiàn)在在開會。您有預約嗎?”

    “噢,有,當然有。”說著,瑪莉又打開了她的手提包。

    秘書看看桌上那張打字的行程表?!斑@個時間好像沒有任何客戶?!?/br>
    “噢,老天!”這位瓦羅銀行的糊涂客戶忽然叫了一聲“我想起來了,是明天,不是今天!真是不好意思。”

    接著,她轉身快步走回那扇門。她已經(jīng)看到她想要的東西了:最后一條線索。達馬庫爾秘書桌上的電話機上有個按鍵是亮著的,這意味著達馬庫爾正在打外線電話,而且是直接打出去、沒有通過秘書先撥的電話。杰森伯恩的賬戶附帶了一個特殊的秘密指令,而且,這個指令不能讓賬戶持有人知道。

    杰森躲在遮雨棚下看著手表。再過十一分鐘就到三點了?,斃虻认戮蜁氐姐y行門口的公共電話前。她是他的眼線。接下來的幾分鐘里,謎底隨時都會揭曉。其實,說不定她早就知道了。

    他慢慢走到商店的櫥窗左邊,眼睛還是盯著銀行門口。店里有個店員對他笑了一下,這時候,他猛然想到應該盡量避人耳目。他掏出一包煙,點了一根,然后又看看手表。三點差八分。

    接著,他看見他們了??匆娝?。三個穿著入時的男人沿著馬德萊娜街快步走來,一邊走一邊交頭接耳,不過,他們眼睛直視著前方,沒有看到他。他們在人群中穿梭,一路超越緩慢的行人,他們從路人旁邊擠過去的時候,還會很有禮貌地說聲抱歉,不太像巴黎人的作風。杰森把注意力集中在中間那個人身上。是他,那個叫約翰的人。

    給約翰打個信號,叫他到屋子里處理一下。我們等會再回來接他們。他還記得,當初在施特普代街的時候,那個瘦骨嶙峋、戴金絲框眼鏡的男人曾說過這些話。約翰。他們把他從蘇黎世派到這里。他見過杰森伯恩。不過,這還有另一種含意。他們根本就沒有他的照片。

    那三個人已經(jīng)走到銀行門口。約翰和右邊那個人走了進去,另一個留在門口。杰森往回走向電話亭。再過十分鐘,他就給安東尼達馬庫爾打最后一個電話。

    他把手上的香煙丟在電話亭外,用腳踩熄,然后打開電話亭的門。

    “你看!”他突然聽到背后有人在講話。

    杰森飛快地轉身,緊張得屏住呼吸。那個人長著一張大眾臉,滿臉胡碴,伸手指著電話亭。杰森問:“抱歉,你剛才說什么?”

    “電話。電話壞了,電話線上打了一個結?!?/br>
    “哦?謝謝你。我還是試試。多謝了?!?/br>
    那個人聳聳肩,然后就走了。杰森走進電話亭,四分鐘到了。他從口袋里掏出幾個硬幣,那些硬幣夠打兩個電話了。于是,他開始打第一個。

    “瓦羅銀行,你好?!?/br>
    十秒鐘后,達馬庫爾已經(jīng)在線上了,聲音聽起來有點緊張?!笆悄銌?,伯恩先生?你不是說你正要到我的辦公室來嗎?”

    “我的行程恐怕要改一下了。我明天一定會打電話給你?!边@時候,隔著電話亭的玻璃,杰森看到一輛車飛快地轉到路邊,停在銀行門口的馬路對面。站在銀行大門旁邊的那個人朝開車的人點了個頭。

    “您服務嗎?”達馬庫爾正在問他。

    “抱歉,你剛才說什么?”

    “我剛才問您,有沒有什么需要我為您服務的。我已經(jīng)拿到您的賬戶資料了,東西都準備好了,就等您過來?!?/br>
    我想也是,伯恩想。他們擬定的計謀可以派上用場了?!奥犖艺f,今天下午我必須趕到倫敦去。我要搭一班定點往返班機,不過,明天就會回來。把東西都留在你的辦公室里,可以嗎?”

    “您是說要去倫敦嗎,先生?”

    “我明天會打電話給你。現(xiàn)在我得趕快找輛出租車到奧利機場去。”說完他就把電話掛斷了,眼睛盯著銀行大門。不到半分鐘,約翰和他的伙伴們匆匆忙忙跑出來,和另外那個人說了幾句,然后三個人就一起鉆進等在一旁的車子里了。

    那輛汽車原本是準備用來逃亡的,現(xiàn)在卻還要先載那幾個殺手去追捕獵物,趕到奧利機場。杰森暗自記下車牌號碼,然后開始打第二個電話。如果銀行里的公共電話沒被人占用,瑪莉不用等鈴響就會立刻接起電話。果然是她。

    “喂?”

    “看到什么了嗎?”

    “看到很多。達馬庫爾就是你要找的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