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薇掙扎的幅度小了很多，看樣子體力和氧氣都已然到了極限，再容不得一分一秒的耽擱。何嘉神經(jīng)高度緊繃，陳恬的呼喊聲還在繼續(xù)，落到他耳畔卻像一陣短促尖銳的忙音，匯不成文字。

    何嘉從未覺得時間如此難捱。

    謝鑫昊已經(jīng)靠近李薇周身，他繞朝后方，先是扯住女生的頭發(fā)，然后鉗住她胳膊往后拖。

    李薇本來已經(jīng)力竭，感覺到有人正在把自己往上托，求生的本能讓她瞬間迸發(fā)出一股強勁兒，不管不顧就要死死纏住施救者。

    謝鑫昊神色一凜。

    何嘉緊盯著海面，生怕錯過一瞬，可下一秒謝鑫昊卻連同李薇一起沉入了水面。

    “——謝鑫昊！！”

    何嘉嘶吼出聲，巨大的恐懼頃刻間席卷而來。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可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畫面——

    是五年前，在那條河旁邊。就如此刻，一模一樣的恐懼和無助。

    陳恬和他的大聲呼救和吼叫終于吸引了周遭的游客，大家紛紛往這邊靠攏，其中就有和她們同行的三個男生。陳恬見狀，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緩下些許，她余光掃到另一塊巖石，謝鑫昊和何嘉剛剛站的地方。

    那上面早已空空如也，不見人影。

    陳恬又是一怔，下一秒?yún)s見海面上又冒出了頭。

    是何嘉。

    他正在奮力往謝鑫昊和李薇沉下去的地方游。耳邊依然是嗡嗡的，還有呼救聲，只是這次呼救的人變成了自己。他喊著，叫著，河面卻平靜到可怖，像一潭死水。

    畫面里他也像現(xiàn)在這般無助，可那時他不會游泳。那時有人托住了他，可現(xiàn)在他學(xué)會了游泳，卻沒人再來將他托起。

    何嘉拼命往前游，腦海里的畫面和耳畔的轟鳴也如影隨形，直到他終于在前方看見熟悉的身影。

    謝鑫昊差點被李薇抱死而沉水，兩人在水下拉扯了一番，幸虧李薇體力透支而陷入短暫昏迷，謝鑫昊爭分奪秒逃脫女生的桎梏，隨后拖著疲憊的身體托著李薇往岸上游。

    “薇薇!”陳恬哭了出來，幾步上前跪坐在李薇身旁，“……她怎么沒反應(yīng)？”陳恬聲音都在抖，求助似地看向謝鑫昊。

    謝鑫昊大口喘著氣，呼吸急促，光著的胸膛順著腹肌溝壑往下淌水，“昏過去了?！?/br>
    他退至一旁，圍上來的人里有專業(yè)的醫(yī)生，正在手腳麻利地按壓著女生的胸腔排積水。謝鑫昊一邊平復(fù)呼吸一邊掃視周圍岸邊，沒發(fā)現(xiàn)何嘉的身影，他皺著眉起身——

    “謝鑫昊！”

    第40章 你沒事就好

    何嘉全身濕透，雙目赤紅，海水還在腳踝處晃蕩。他站在幾米外，大聲喊謝鑫昊的名字。

    謝鑫昊松了口氣，但看清何嘉神態(tài)，眉頭再度緊皺。他正要抬腳向何嘉站的地方走去，卻見何嘉紅著眼睛，狂奔。

    “嘭?！?/br>
    兩具身子轟的相撞，發(fā)出很沉悶的聲響。何嘉把自己砸進謝鑫昊懷里，雙手緊緊攥住謝鑫昊還在滴水的胳膊。

    他抱得太緊，勒的謝鑫昊快喘不過氣。

    “好了，沒事了?！彼詾楹渭问潜粐樀搅?，畢竟救人救的夠嗆，連他自己都有種劫后余生的感覺。但很快，他發(fā)覺不對勁——

    何嘉在發(fā)抖。

    謝鑫昊把人從懷里剝出來的動作一頓，“何嘉？”他下意識放低音量，聽上去竟像在哄：“嚇到了？”

    “不是讓你在岸上等，跳下去做什么？”懷里的人下水時連衣服都沒脫，此刻濕噠噠的黏在身上，衣角的水聚成一小股，淅淅瀝瀝地往下滴。

    謝鑫昊深吸一口氣，欲言又止。

    衣服沾濕的重量能活活拖死溺水力竭的人，何嘉貿(mào)然跳海的舉動有多危險不言而喻，可現(xiàn)在顯然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謝鑫昊強制打斷這個擁抱，猝不及防和何嘉通紅的雙眼對上，一瞬間詞窮，詢問安撫的話通通哽在喉嚨：“……” 他的心臟猛烈地塌了個口，酥麻酸軟的感覺來勢洶洶。

    在他短暫愣怔的片刻，何嘉又故技重施抱上來，活脫脫一條離了缸的魚，而謝鑫昊就是他的水。

    抱住了，連同腦袋也要深深埋在頸窩，直到鼻間嗅到熟悉的氣味，才安心。

    謝鑫昊站在原地，任由何嘉抱著，心底怪異的感覺愈演愈烈。他不停重復(fù)著沒事了，直至感受到懷里人的顫抖幅度逐漸變小，呼吸也在慢慢平復(fù)。

    何嘉在他懷里蹭動了下，似是覺出些遲來的難為情。

    謝鑫昊輕笑一聲，雙手安撫意味的摩挲未停，嘴角勾著，臉上的表情卻平靜的過分，像是陷入了某種思考。

    何嘉自己從他懷里掙出來，眼眶依舊泛紅，目光閃躲。

    “現(xiàn)在知道不好意思了？”謝鑫昊收起探究的神情，換上一貫的散漫打趣：“旁邊那個大叔看了我們二十分鐘?！?/br>
    何嘉飛快掃了一眼謝鑫昊口中站在他們身后的大叔，果然在大叔臉上看到極精彩的表情。

    “……”

    何嘉短暫的、頭皮發(fā)麻了一下。

    謝鑫昊抱臂勾唇看著他。

    海風(fēng)又起，何嘉看見謝鑫昊半干的額發(fā)被風(fēng)吹得晃動，有幾縷甚至軟軟地塌在額頭，不復(fù)之前的帥氣利落，卻無端顯得溫柔。

    這樣的謝鑫昊，會讓他覺得他們好近，近到勾勾手指就可以夠到。可即使這樣近了，他還是會害怕，拍會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