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陶知打斷了趙景深：“你就算有錢也是父母的，難道你為了談戀愛，就要這樣浪費(fèi)爸媽辛苦賺來的錢嗎？我不會要，也不能要，這本來也不是你和我的債。”

    轉(zhuǎn)移了話題，陶知又咬咬嘴唇，他將那一沓信件都收起來，說：“我會自己處理好這件事，也可以答應(yīng)你不和張文駿私下見面，只要聯(lián)系他我都會當(dāng)著你的面，可以嗎？”

    可趙景深一言不發(fā)，直接走出了屋子。

    一提到這種事就是矛盾，可陶知覺得自己畢竟是長輩，他不能任由趙景深使性子，說到底趙景深不就是怕他和張文駿舊情復(fù)燃嗎，那他就像剛才說的那樣做，不就好了？

    雖然事情的結(jié)果仍然不盡人意，但趙景深大概也將那張欠條當(dāng)成了那些信，沒有再深究下去便好。

    陶知收拾好行李，順便幫忙把趙景深的東西也都裝好了，他一刻也不想多留，打算趁著清晨人少迅速離開。鎖好屋門走到院子里的時候，趙景深正站在那一片菜地旁邊出神，他叫他：“走吧?！?/br>
    趙景深拿出手機(jī)對著四周拍了幾張照片，一言不發(fā)跟上來接過了箱子，兩人出門的時候剛剛八點(diǎn)，天已經(jīng)大亮，外面也已經(jīng)有了人跡。

    陶知沉下心，將口罩戴好，又用圍巾和帽子遮住臉，快步向村口的方向走去，但他和趙景深拉著行李箱的打扮顯然已經(jīng)引起了幾個在掃院門的長輩的注意，他們似是不確定，只是覷著，也沒有上來搭話。

    就要走到田埂邊上，陶知一直發(fā)緊的心卻無法松懈，這個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如今這樣恨他，任誰也難以接受，可他又有什么辦法呢？

    然而，怕什么來什么，臨路一戶的一個老頭子忽然指著陶知喊了一句：“你是陶知？”

    他的話帶著濃重的本地方言，可因為只有簡單四個字，陶知猜測趙景深也能聽懂，他的心一下高懸，埋頭拉這趙景深就走。

    但那老頭已經(jīng)認(rèn)出他，喊著：“陶知！真是陶知！你回來了！”

    這一喊，帶動原本只在門口觀望的人們也紛紛看過來，陶知一顆心被吊起來，腳下生風(fēng)向前走，但前面田埂里卻也有人，大家都像看熱鬧一樣圍過來，陶知慌了。

    四周的聲音或大或小，但有些不堪視聽的話語還是鉆進(jìn)了陶知的耳朵。當(dāng)年被發(fā)現(xiàn)和張文駿的事情，是因為有人看見他們在田野里親了一下，但就是那一下，被謠傳成他們在野地里做不軌之事，陶知百口莫辯，最終只能匆匆離開。

    現(xiàn)在，這個謠言仍然沒有破開，反而越傳越離譜，有人大聲說：“當(dāng)年和那老師不干不凈，都讓人看見光屁股，怎么還有臉回來？”

    這句話骯臟極了，陶知差點(diǎn)想喊回去，但他沒敢，他怕爭辯起來被趙景深誤解，還好，陶知想，還好這里的方言晦澀難懂，趙景深一定聽不明白。

    抱著這樣的想法，又承受著那些臭雞蛋一樣扔上身的臟話，陶知只有一個想法就是離開，他拉著趙景深走，可前面一個中年大娘忽然走在路中間，說：“這年輕人是誰，你不跟那小老師了？”

    這句話語速極快，聽起來簡直像一句外語，陶知沒有回答，而大家談?wù)摰闹行囊岔槃輳奶罩兂闪诉@個顯眼的年輕人，不知道誰忽然說了一句：“你是不是陶勉啊，陶勉要是長大，該十八九了吧？”

    不等陶知解釋，大家已經(jīng)紛紛議論：“我看這小伙子這么俊，就是陶勉吧，陶知你可不能把陶勉拉到你這火坑里啊，那孩子就是你親弟弟，你可不能??！”

    大家不知怎么就認(rèn)定趙景深是陶勉，一個勁兒說這可不行，要這樣做就太不要臉了，陶知咬緊牙關(guān)，直接拉著趙景深跑了起來。

    閑言碎語落在身后，可好像永遠(yuǎn)不會消失一樣縈繞在陶知的耳邊，他們跑到?jīng)]人的地方，陶知才松開趙景深的手，他喘兩口氣，看向無邊的田野，才說：“我不想讓你跟我來的，還好你聽不懂我們的方言。”

    可趙景深臉色鐵青：“他們說什么？”

    陶知知道瞞也瞞不住，他口唇干澀，還是說了實(shí)話：“我和張文駿是在這里認(rèn)識的，然后，被村里人知道的，這事，這事不好看，所以......”

    他沒說細(xì)節(jié)，自然也不會提到那個謠言，仍在兀自慶幸：還好趙景深不懂這里的方言。

    趙景深的喉結(jié)動了一下，他沒有對這件事發(fā)表任何評價，他只是望著前方，說了五個字：“你不要騙我。”

    此時的陶知并未意會這句話的深意，他只是覺得趙景深說話的語氣好鄭重，好像今天如果陶知騙了他，他就會做出什么極端的事情一樣，陶知忍不住生出些懼意，他說：“沒有騙你?！?/br>
    但這句話沒有安撫到趙景深，他在生氣。

    隨后，趙景深退掉了回臨海的票，說自己有其他安排，但至于是什么安排他并不說。陶知一個人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回到臨海的小屋，不巧的是，家里電路壞了。

    屋里很黑，洗漱也只有冷水，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疲憊讓陶知什么都不想做，他草草洗了臉，然后趴在床上給趙景深發(fā)了一條消息：【新年快樂】

    在這四個字之后，陶知還打了很多字，諸如【希望你健康幸福，希望我們能繼續(xù)在一起，我會一直愛你，新的一年也要陪你】等等，但最終，他沒有將這些文字發(fā)出去。

    他不該帶趙景深回老家的，讓他看見張文駿的東西，讓他看到被千人所指的不堪的自己......那本就不夠及格的喜歡，又會因為這兩件事減掉幾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