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谷轉(zhuǎn)身就要走，酈安筠抓住她的袖子，“我和你一起?！?/br>
    虞谷頭發(fā)都是胡亂扎的，還能看到幾撮被沖鋒衣拉鏈鉤住了，酈安筠的強(qiáng)迫癥發(fā)作，很想伸手替她整理，又覺得這個動作會讓人誤會，伸出的手縮回去了。

    虞谷瞥了一眼她的手，問：“你同事沒關(guān)系嗎？”

    攝像都下車了，酈安筠和她們打了聲招呼上了虞谷的車，原本坐在副駕駛的大黃狗跳到了后面。

    車內(nèi)東西很多，臺面上還有一些送貨單，筆也有好幾只沒筆帽，虞谷注意到酈安筠的眼神，一邊發(fā)車一邊說：“你看著難受就把筆帽找到蓋上?！?/br>
    這種車都談不上高級，手剎邊上還有虞谷的保溫杯和一個喝了一半的礦泉水瓶，她說話含著沒有多年分別的熟稔，酈安筠瞬間有種她們從沒分開過的錯覺。

    酈安筠：“我才不要?！?/br>
    虞谷聳肩，倒個車馬上繞彎從村子的另一側(cè)開進(jìn)去。

    酈安筠問：“你什么時候到的？”

    這邊的路不好開，和酈安筠一起的開車的工作人員全程驚呼，自詡也翻山越嶺去過不少村莊搜集資料，但這樣的還是第一次。

    一車三個本地人，都表現(xiàn)出了對這個村子的陌生，孫盎然還問過酈安筠，揚草這個縣到底有多少這種村莊，酈安筠做過很多準(zhǔn)備，但都是書面的，她對這里的一切也很陌生，遠(yuǎn)不如深入鄉(xiāng)村腹地炒菜的廚子來得熟悉。

    虞谷：“比你們的車快十幾分鐘?！?/br>
    “不是讓你晚點來嗎？至少天亮出發(fā)安全一點吧，你們開車的是老師傅？”

    酈安筠搖頭，“小孩上小學(xué)的那種算老師傅嗎？”

    虞谷笑了一聲：“我們小杞也上學(xué)?！?/br>
    她提起虞小杞口吻輕松，這種車型的車開著總是顛簸，后排的狗和好幾個紙箱擠在一起，也能趴在窗戶上看外面。

    酈安筠：“早來能拍更多?！?/br>
    她解釋了一句，還是忍不住問虞谷：“你睡醒了嗎？”

    車一個轉(zhuǎn)彎，系上安全帶的人也還是被慣性趨勢，小卡車停在村內(nèi)某塊空地，虞谷開門下車先放了狗，“你跟著我，別亂跑?！?/br>
    這車還挺高，酈安筠上車的時候虞谷拉了她一把，下車她覺得用不著，一個趔趄還是被虞谷扶了一下。

    這個點的山頂很冷，酈安筠的頭發(fā)掃過她的手背，虞谷不動聲色地吸了吸鼻子，吸進(jìn)冷氣里淺淺的香氣，隨口問道：“沒穿高跟鞋啊。”

    酈安筠：“我有病啊上山穿高跟鞋?！?/br>
    虞谷：“你小時候表演還要穿高跟鞋呢，前一天晚上栽了個狗吃屎?！?/br>
    她說完就走去拿東西了，車斗可以放下，里面一車的廚房用品，爐子就好幾個，更別提人都躺進(jìn)去的鍋。

    鑼鼓聲近在咫尺，婉轉(zhuǎn)的唱腔在深夜里回旋，如果不是周圍燈光大量也有活人經(jīng)過，還挺像恐怖片現(xiàn)場的。

    酈安筠不太想回憶過去那么不光彩的事，看虞谷扛著一口鍋又想搭把手被人推開了。

    虞谷：“你去找你同事吧，這邊用不著你?！?/br>
    她的狗都能背點東西，卻說用不上酈安筠，什么都愛攀比的酈安筠有點郁悶，“你在哪里開火?。坎粫短彀?？”

    話音剛落就有幾個中年女人來找虞谷了，熱情地告訴她哪里做菜，又七嘴八舌地夸她年輕。

    “現(xiàn)在的廚師真是越來越年輕了啊，你是當(dāng)年虞師傅的女兒吧？”

    “女孩子干這行好辛苦的?！?/br>
    “菜在哪里，我拿進(jìn)去?！?/br>
    “這狗都能背東西啊，真厲害……”

    夾著村落鄉(xiāng)音的普通話過分塑料，酈安筠都要分辨一會。

    虞谷聳肩，“你走吧，等會天亮也來吃個早飯。”

    酈安筠早就把定金發(fā)給這場白事的主家了，扛著攝像機(jī)也沒人說什么，還有守夜的小孩來看熱鬧的。

    孫盎然一行人去了主屋，在新建沒多久的群聊里給酈安筠發(fā)實時消息。

    虞谷沒空管酈安筠，她趕時間，常用的菜板支好，灶臺是露天的棚，備菜在泥土的房子里。

    狗也能幫她拎東西，搖著尾巴親熱得很，可以窺見之前她也是這樣生活和工作的。

    靈堂就在隔壁，鑼鼓聲很規(guī)律，唱完一臺戲后休息一陣子，能聽到交談聲。

    孫盎然在群里叫酈安筠過去，酈安筠走到虞谷身邊，對方正在對菜單。這種白事包三天的話要做很多人的早飯，早飯比最后一天開席簡單的多了，就是包子餡餅兒粥和豆?jié){之類的。

    一邊的幫工已經(jīng)開始和面，也有人燒好了水沖了沖蒸籠，虞谷低著頭拿出一桿很有歲數(shù)的秤，眼前陰影飄過，香氣濃郁，虞谷頭也沒抬，“要留下來幫我？”

    酈安筠：“誰要幫你，我走了。”

    虞谷嗯了一聲，問道：“你還愛吃筍衣餡的嗎？”

    酈安筠：“什么？”

    虞谷說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應(yīng)該不怎么吃碳水，那我看看有沒有全麥的……”

    筍衣粉絲是酈安筠學(xué)生時代最愛的包子，也是虞谷最擅長的類型，只是她做得好吃的時候，酈安筠已經(jīng)和她分開了。

    這個時候她的眼神在老舊的燈泡下有一閃而逝的哀傷，酈安筠：“不用，我和大家吃一樣的?！?/br>
    虞谷點頭。

    酈安筠轉(zhuǎn)身離開，外面天還黑黢黢的。石子路的路燈亮起，酈安筠走過去的時候正好有人出來，戲曲袖擺寬大，包頭還沒拆，妝都沒畫全套，自己提著裙擺，和酈安筠擦肩喊了不遠(yuǎn)處房子外面的人：“虞老板！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