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景紳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鱽碇匚镌业氐穆曇?，緊接著玻璃落地應聲而碎。

    他推開門，大把藥片夾雜著玻璃碎撒在地上。

    項元豐靠在床頭，呼吸急促，摔杯子的動作就讓他耗費大了把體力，仿佛一瞬間老去。

    護士見項景紳來了，趕忙將一地狼籍收拾好，再準備新的藥片和溫水端來。

    “我來，你出去吧?！?/br>
    他接過托盤放在床頭柜上，一手拿藥片一手拿水杯，遞給正坐在床上瞪著自己的項元豐。

    項景紳面無表情往前遞藥片：“不要再浪費了?！?/br>
    項元豐顫顫巍巍蓄力坐起來，接過他手里的水杯，下一秒，大半杯水潑在項景紳臉上。

    “滾出去?！?/br>
    十幾年不見，見面之后對親兒子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滾。

    項景紳緩緩睜開眼睛，水漬沿著下巴浸透了已領和外套。

    他沒動，淡淡掃了下床上發(fā)怒的人，隨即視線轉(zhuǎn)移到他手中的杯子。

    倒是省得換新的了。

    項景紳重新接了杯水，連帶著藥片一起放在床頭柜上。這一次沒在催促。

    項元豐看也沒看，冷冰冰的說：“殺人兇手，你做這些有什么用？”

    項景紳頓了下，很快隱去情緒，沒理會他，自顧自說：“不愿意繼續(xù)輸液，最起碼要按時吃藥，剛剛截完肢，要是有并發(fā)癥，離死亡也不遠了?！?/br>
    “你！”項元豐氣到咳嗽了幾下：“你就盼著我死，我沒死成很遺憾吧？”

    “還行吧?！彼懒艘餐β闊┑?。

    “我就算死了，也不會把項氏和財產(chǎn)留給你！”

    “那留給誰？”項景紳言辭鋒利：“留給那個植物人？”

    “住嘴！要不、要不是你——”，項元豐車禍不止截肢了，還傷到了肺部，做了兩次開胸大手術(shù)，以至于現(xiàn)在說幾句話就要大喘氣。

    項景紳態(tài)度冷冽：“你應該要慶幸，如果沒有我，現(xiàn)在項氏早就不姓項了吧?！?/br>
    整個病房里回蕩著項元豐口齒不清的罵聲。

    外頭聽到的人，沒敢進來勸一勸。

    直到項元豐罵累了，筋疲力竭倒在床上。

    由于情緒起伏太大，忽然開始渾身抽搐，身上連接生命體征的儀器發(fā)出警報。

    醫(yī)生護士第一時間沖進來。

    病房里迅速聚集一眾專家，項景紳沒再看床上的人，徑直走了出去。

    走廊上，恰巧遇到急忙趕來的管家馮文樹。

    十幾年不見，他也老了，頭發(fā)變得花白。

    見到項景紳，疏離打了個招呼：“二少，你來了?！?/br>
    “馮叔，好久不見了?！?/br>
    馮文樹蒼老的臉上笑了一下，眼角帶著褶皺，感慨道：“是啊，二少長大了?！?/br>
    長大了？

    稀奇，項景紳從沒有聽人這么評價。

    長大看這句話，是感慨，又像是恍然大悟。

    極具諷刺。

    項景紳俯視著有些駝背的老人，聲音冰冷：“您老了?！?/br>
    習慣在項家點頭哈腰的馮文樹默然。

    離開前，項景紳錯過身小聲交代：“好好看著項元豐，他不吃藥，閻王搶著要?！?/br>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馮文樹和保鏢守在病房門口。

    又是下雪天，待在醫(yī)院不覺得冷，一出來寒風吹拂，加上衣服是濕的，冷的刺骨。

    好在項景紳常年定居北歐，濕冷的氣候早已習慣。

    宋挽凝上完演技課早早回了錦繡府，家里一如既往沒人，她先是舒服的泡了個澡，出來時屋里依舊空蕩蕩。

    大房子有大房子的壞處，除了她以外沒點聲響，也不知道他今晚會不會回來，要么干脆去醫(yī)院蹭一晚？

    宋挽凝換好外衣服正準備出門，外面?zhèn)鱽眄椌凹澾M門的聲音。

    她跑出來：“你回來了?"

    見宋挽凝穿好了外套，便隨口回了句：“要出去？”

    “不是！”她下意識否認：“就是洗完澡有些冷，所以加個衣服?！?/br>
    項景紳瞅了一眼玄關(guān)的顯示屏，空調(diào)還是關(guān)閉狀態(tài)，他順手點了啟動鍵，并把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節(jié)到二十六攝氏度。

    “會冷就開空調(diào)，不用給我省電費?！?/br>
    宋挽凝乖乖回答：“知道了?！?/br>
    宋挽凝視線跟隨著他，察覺到今天項景紳心情不好，離得近了她才注意到他衣服上有大片水漬。

    脫口而出：“你衣服怎么濕掉了？今天外邊溫度很低，還下雪了?！?/br>
    沒得到回答，她站在原地手足無措，不知道他會不會煩有人打擾。

    本來要回房的腳步，忽然轉(zhuǎn)了方向，朝客廳走去，他脫下西裝外套仍在沙發(fā)上。

    宋挽凝輕聲走去廚房倒了杯熱水，順帶去拿了條干凈的浴巾出來。

    項景紳靠在沙發(fā)上閉眼假寐，周邊籠罩著低氣壓。

    她把浴巾放在他身邊，順手撿起地上半濕的領帶卷好。

    小聲提醒：“這水是熱的，小心燙?！?/br>
    項景紳睜開眼睛，眼前的玻璃杯里盛了半杯水，泛著熱氣，杯壁上覆了層水霧。

    他接過來拿在手里：“謝謝。”

    水是平常的純凈水，只是有些熱度，喝下去一路溫暖了身體。

    “這是干凈的毛巾?！?/br>
    折疊整齊的浴巾上放著他剛剛?cè)栽谝贿叺念I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