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聽見這熟悉的稱呼,夏歸楚立刻有了反應:“哎,老齊,你怎么在這!” 說話的是不遠處一個畫攤的小老板,他頭上戴著畫家帽,衣服上到處都是顏料點,閑散地坐在畫架旁朝夏歸楚招手。別的攤位都挺熱鬧的,就他這里有點冷清,倒不是因為他畫技不佳,是他畫的抽象畫,不太符合游客審美。 夏歸楚跟曹南宗介紹,這位賣畫的老板是他的高中同學黎允齊,omega,從小喜歡畫畫,讀書的時候,夏歸楚跟他學了不少東西。高中畢業(yè)后考上不同大學,黎允齊學美術,夏歸楚學攝影,各自有了新的人際關系,聯(lián)系便漸漸淡了。 “我靠老楚,你可別把我架在火上烤,你那基本都是自學的,我可沒幫上什么忙,”黎允齊自嘲道,“說真的,這年頭正經(jīng)人誰學畫畫啊,考公賣貨,哪個不比畫畫穩(wěn)當?” 夏歸楚聞言有些唏噓,問道:“那你現(xiàn)在在哪里高就?” 黎允齊笑道:“去年年中前東家大裁員,我上司,業(yè)內數(shù)一數(shù)二的游戲原畫,說扔就扔了,何況是我這種小嘍啰。找了半年工作也沒找著,干脆擺爛,當街擺攤,沒想到這么巧碰到你?!?/br> 一番落魄,被他輕描淡寫、嘻嘻哈哈講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曹南宗有些動容,雙手自然而然結出持明手印,道:“否極泰來,愿神主賜福于你?!?/br> “……謝謝?!?/br> 黎允齊愣了愣,他雖是戈蘭土著,但并非持明信徒,只是見曹南宗眼含慈悲,眸光似流光,被他這樣看著竟覺得心里十分安寧舒適,再看那手印靈動飄渺,竟對持明教生出幾分向往。 原本看生意不好,黎允齊意興闌珊正想收攤,這會兒卻起心動念,十分想畫畫,他拿起畫筆說:“難得有緣碰見,不如我給你們倆畫幅畫像吧?!?/br> “好啊?!毕臍w楚正有此意,他和曹南宗合影一直不多,借這個機會畫一幅也不錯。 黎允齊挽起袖子,露出光潔的小臂,一副準備大干一場的模樣,他推著曹、夏二人坐到高腳凳上,囑咐他們別亂動。 曹南宗點頭答應,也正是此刻,他無意間瞥見黎允齊的手腕內側,刺著一枚紫蓮花的紋身,幾乎和自己腳腕上的別無二致。 他的呼吸一剎那停滯,這個黎允齊恐怕不只是老同學那么簡單。 -------------------- 阿楚,危。 第40章 我不要了 落筆之前,夏歸楚嚴厲提醒黎允齊,別搞什么藝術風格,就要素描寫實。黎允齊狂翻白眼,嘲笑他畫畫可不是拍照。 不過畫完一瞧,黎允齊還算給老同學面子,沒給他整花活,一張扎扎實實的雙人素描,逼真得夏歸楚這個挑剔鬼都沒言語。 原本他們倆都坐在凳子上,但夏歸楚覺得這姿勢莫名有些別扭,最后改成曹南宗坐著,夏歸楚站他側后方。 黎允齊笑夏歸楚,說這站位顯得他仿佛是菩薩身邊的善財童子。看在畫像免費的份上,夏歸楚大度地沒和老同學計較,只豎起中指警告了一下。 其實他只是習慣了,月影原本就是站在月君身后保護他的。 畫像不算很大,但是加上黎允齊好心送他們的畫框,拿在手上不太方便逛夜市,再看時間也有點晚了,兩個人決定就此打道回府。 夏歸楚抱著畫,順著彩燈照射的木板橋往回走,一路夸贊黎允齊畫功還是挺牛的,曹南宗沒什么反應,夏歸楚又用胳膊肘捅了捅曹南宗,問他覺得如何。 對方目不斜視,只看前路,淡淡瞟來一眼:“是畫得挺好,不過那位‘老齊’似乎有些偏心,畫你比畫我像多了。想來以前你也經(jīng)常做他模特吧,以至時隔這么多年,還能畫得又快又準?!?/br> “那是因為你本來就難畫吧,”夏歸楚笑道,“我也只做過幾次模特,根本坐不住好么?” 他又低頭研究起那畫,比剛拿到手時更仔細,腳步不知不覺越走越慢。 向來都是他給別人拍照,自己出現(xiàn)在畫中還真有些不習慣。夏歸楚也不太喜歡看自己的照片,因為總會忍不住挑剔照片構圖、光影,畫也一樣,夏歸楚的視線只在自己身上轉了一下,就全聚焦到曹南宗身上去了。 從畫上,夏歸楚沒看出黎允齊畫自己時更用心,倒是發(fā)現(xiàn)剛才光線暗時沒看清的東西,畫里的曹南宗五官不變,卻有種和平時迥異的苦郁,他以為自己看錯,眨眨眼再看,那一抹苦郁又像滴水蒸發(fā),不見了。 老同學的畫功確實厲害,黎允齊捕捉到的是夏歸楚都沒見過的曹南宗,而曹南宗面對生人,也流露出半點真,因為陌生,所以沒有顧慮也不設防。 他和夏歸楚望向同一方向,倒看不到彼此。那一霎那,夏歸楚心中收到畫的輕盈喜悅,被另一種濃稠酸味腐蝕。 人人隔簾敬月君,不近也不懂曹南宗,夏歸楚自問也在追尋,給他拍過許多照片,試圖拼湊出一個完整真實的曹南宗,如今萍水相逢的人,憑什么比自己看得更透? “他明明畫你畫得更好?!毕臍w楚抬頭,只見朗月皎皎,人群茫茫,普拉河在腳下汩汩流逝,曹南宗竟不知去向。 畫攤打烊,黎允齊關掉最后一盞燈時,腳下突然移來一道陰影,那影子被月光和周圍燈光照得毛絨絨,霧蒙蒙。 黎允齊迎上去,問道:“怎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