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家的好圣孫 第1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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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李斯就是現(xiàn)今秦律的維護者和制定者。 趙泗想要掘棄馭民五術(shù)這個在法家思想占據(jù)了核心地位的東西,就繞不開李斯。 是敵是友,趙泗也不知道。 但是,趙泗有一個不容拒絕的借口。 那就是遷貴令! 欲行遷貴令,必善民也! 大秦得罪天底下的大貴族問題或許不是很大,可是要是一邊得罪大貴族,又一邊得罪天底下萬萬千千的黎庶,那問題可就大了,這就不是殺身之禍了,是頃國之危。 遷貴令是趙泗放出來的餌,始皇帝吃下這個餌最容易,站在始皇帝的視角來看,貴族和黎庶在他眼里本質(zhì)上沒有區(qū)別,沒有人能夠阻擋始皇帝加強中央集權(quán),趙泗只需要擺明事實即可,畢竟始皇帝坐的位置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 李斯,卻未必有那么好說服。 他是貴族,是高官,是法家當代集大成者……他的屁股,和始皇帝壓根不是一個位置。 不過這幾天,趙泗心里,也已經(jīng)打好了腹稿,有一定的把握來說服李斯。 如果可以的話,他當然希望李斯能夠和自己達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最好的結(jié)果就是二者戮力同心…… 來到李斯的辦公場所,趙泗通秉過后被帶入其中。 值得一提的是,李斯的辦公場所也十分簡陋,除了書架上的大量竹簡以外,沒有其余任何裝飾品,唯有一案,一蒲團,一人而已。 “下官趙泗,見過李相?!?/br> 趙泗當先執(zhí)手。 “不必拘泥,且先落座?!崩钏固资疽廒w泗坐下。 “李相想必也已經(jīng)看過遷貴令了,陛下委命于我,我便明人不說暗話,欲行此策,少不了李相臂助,敢問李相,對遷貴令如何看待?”趙泗開門見山,直接發(fā)問。 這種事情沒什么好打機鋒藏著掖著的,這是國策,若欲成事,必要戮力同心。 “不錯的提議。”李斯見趙泗開門見山,也沒有故弄玄虛。 “以勢,名,財,三者遷之,再以算緡告緡奪其財,酬金奪爵奪其爵,爾后分而化之,大秦律法推行天下,會輕松很多?!崩钏剐χc了點頭。 趙泗見李斯觀感不錯,正欲接下問,不料李斯再次開口。 “不過大秦如今以法治國,我便不說暗話,不管是以賜恩守護先王陵寢也好,算緡告緡也罷,酬金奪爵,分家令,皆師出無名,法出無度,大秦依法治國,商君有徙木立信之舉,律法森嚴,不容有篡,遷移各地貴族以后,他們勢必畏首畏尾,勒令族人,不敢觸犯秦律秦法,又該以什么理由才能師出有名,來問罪于他們呢?”李斯開口。 這是昨天李由提出來的疑問。 師出無名,法出無度,就是遷貴令最大的問題,也是和李斯最相互違背的地方。 這些東西李斯不是看不到,只是再進一步,有生之年超越商鞅的誘惑太大。 可是李斯內(nèi)心未嘗沒有隱憂。 在對方?jīng)]有觸犯秦法,最起碼是你拿不出來證據(jù)的情況下就輕易問罪,難道真的就憑借這么離譜的借口和理由么? 不能明正典刑,真的不會禍亂法制么? 一邊推行秦法秦律,一邊主動禍亂法制,真的可以么?真的不會有影響么? 這就是李斯的疑問,除了所謂的酬金奪爵,算緡告緡,守護先王陵寢這樣略顯強行的理由以外,還有沒有真正的師出有名的借口,和堂堂正正的理由呢? “莫須有……” 趙泗笑了一下,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找不到罪責,或者他們有沒有犯罪,真的重要么? “莫須有?”李斯重復(fù)了一遍,略顯詫異的看著趙泗。 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這三個字,有些過于無恥了一點。 “莫須有!”趙泗肯定的點了點頭。 “他們究竟有沒有觸犯秦法秦律,大秦普及秦法秦律,推行各種政策,阻力究竟來源于何處,李相比我更清楚。”趙泗笑著開口。 “要么按部就班,如同李相現(xiàn)在所做的一般,無非就是繼續(xù)培養(yǎng)秦吏,繼續(xù)按照秦律秦法打擊各地貴族,針對性的出臺各種律法。要么就是把他們集中在關(guān)中,將刀劍懸在他們的頭頂,徹底解決秦法普及地方的障礙?!壁w泗笑了一下。 “不過一者嘛,是幾百年之功,有人亡政息之危,改朝換代之患,君主不能之憂。一者,即在有生之年,能夠徹底奠定依法而制的基礎(chǔ),李相覺得呢?”趙泗笑了一下。 “戰(zhàn)國伐交頻頻,各自變法,或者酷利,或者溫和,但是從沒有聽過變法時不流血的,這一點李相比我更清楚。 況且,現(xiàn)在的大秦,也并非商君變法之時的大秦。 商君變法之時,秦國之憂在外,困居關(guān)中,不能東出,列國環(huán)繞在側(cè),虎視眈眈,稍有不慎,就有國家覆滅的危險。 而如今大秦,外敵不過匈奴百越,至于所謂的匈奴百越,李相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是什么情況,匈奴不敢南下牧馬,九江象郡如今已為秦地,如今大秦,患在內(nèi)而不在外。 地方貴族,歪曲秦法,借以謀私,法不至地方,律不傳百姓。合格的秦吏嚴重不足,李相只能借他們的手來宣揚秦法秦律。 他們作為大秦政策的代行者,當然會避免對自己有害的,推行對自己有利的,只食利而不食害,長此以往,秦律秦法只會成為他們謀私的工具。 他們不會讓黔首和百姓讀懂秦法和秦律的,他們只會讓百姓知道他們想讓百姓知道的秦法和秦律,這一點,李相應(yīng)該也比我清楚。 想要解決這一點,要么李相培養(yǎng)出足夠的秦吏和他們抗衡,要么就是把他們?nèi)繗⒌簟?/br> 可是就算培養(yǎng)出來了足夠的秦吏,他們孤身一人,來到地方,咸陽遙遠,王令漫長,得罪六國舊貴,稍有不慎就是毀身之危,就算不會身死,政策也難以推行,也會因為難以做出政績而受到苛責,而他們只需要和六國舊貴媾和,又能夠推行政令,獲得政績,又能夠獲取權(quán)勢和財富,李相認為這些秦吏會如何選擇呢?”趙泗開口問道。 李斯頗為認同的點了點頭,這也是他看到遷貴令就愛不釋手的主要原因。 因為趙泗說的情況并非臆測。 眼下大秦合格的秦吏太少太少,根本比不上地方上自成一脈的大貴族,合格的秦吏孤身一人到了地方,又能夠做出來什么政績? 近年來李斯抓出來的和地方貴族媾和的秦吏越來越多,這是一個大問題。 更不用說,還有大量官員和吏員本就出身于六國舊貴。 “況且,現(xiàn)今大秦和商君之時的大秦還有一個不同?!壁w泗笑道。 “商君變法之時的大秦,外有強敵環(huán)繞,一旦國滅,秦國貴族恐怕個個都有毀家之難,而如今……大秦滅亡呢?”趙泗饒有興趣的看著李斯。 “我猜,他們更希望恢復(fù)到七國之勢,重現(xiàn)分封盛景吧?!?/br> “所以,關(guān)中貴族雖然也受到了商君的打擊,但是他們也是商君爭取的對象,因為彼時大秦,憂在外,而如今大秦,患在內(nèi),這群地方貴族,本就應(yīng)該是大秦打擊的對象。” “李相,如今之世,并非商君變法之世了?!?/br> “為大秦開疆擴土,為大秦納糧賦稅,誠服徭役的,不再是貴族了,而是成千上萬的黎庶。 他們和大秦也不再是休戚與共,他們不再是大秦的棟梁,而是國家的蛀蟲?!?/br> “以前的商君,重貴族而輕黎庶,故有馭民五術(shù)。 而如今之世,應(yīng)該是重黎庶而輕貴族。 商君強令黎庶分家,陡然增加大量勞役,增加高昂的賦稅,彼時的商君真的師出有名么? 商君對老氏族和貴族師出有名,唯獨對黎庶沒有師出有名。 如今之世,這群六國舊貴,本就是大秦之患,就是直接殺掉都不為過,難道非要找到他們的罪證么?倘若找不到呢?難道就真的繼續(xù)因此而容忍他們敗壞律令么? 我認為不需要有!” 趙泗在嘗試偷換概念。 雖然臉上風輕云淡,淡定自若,但是說實話,在李斯面前偷換概念,趙泗心里還是有點忐忑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印刷術(shù)和造紙術(shù)的作用! “重黎庶而輕貴族?”李斯重復(fù)了一遍爾后看向趙泗。 “這便是趙侍郎當日力爭降低鹽價的原因么?” 趙泗坦然的點了點頭爾后開口說道:“是!” “敢問李相,何為本?”趙泗開口發(fā)問。 “君為本!”李斯不假思索的開口。 君本制是法家思想的內(nèi)核,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也是不容更改的,更是不容動搖的。 趙泗點了點頭,并沒有否認李斯的說法。 雖然趙泗作為一個現(xiàn)代人,理所當然的認為民才是天下之本,正如孟子所說,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一般,但是這不過是是一種美好的愿景。 然而事實上歷朝歷代不管是任何一個君王都做不到這句話,君王,永遠都是以己為先。 李斯的回答本就在趙泗的預(yù)料之中,同樣,這也是趙泗想要李斯回答的答案。 “貴族于庶民,又孰輕孰重?”趙泗開口發(fā)問。 “貴族,和庶民?”這個比較讓李斯陷入了沉思。 如果放眼春秋時期,自然是貴族更重要,天子封王侯,王侯封貴族,貴族牧黎庶。 春秋時期的社會結(jié)構(gòu)有點類似西方的封建社會,即我的奴隸的奴隸,不是我的奴隸,我的臣子的臣子,不是我的臣子。 貴族大多數(shù)都有自己的封地,他們要給君王納稅,服役,但是在領(lǐng)地之內(nèi),是享有自治權(quán)的。 而隨著禮樂崩潰,世無倫常道法,各國相繼變法,本質(zhì)上就是打破了這種君治貴,貴治民的生態(tài)結(jié)構(gòu)。 以秦國變法為例子,取消了世襲世祿制,取消了井田制,推行郡縣制,本質(zhì)上就是在和貴族搶奪地方治理權(quán)。 到這個時候,社會結(jié)構(gòu)就發(fā)生了嚴重改變。 事實上,李斯下意識的回答是貴族更重要。 以往變法,不管再怎么變,再怎么削弱貴族的權(quán)利,但是本質(zhì)上變法者依舊認為貴族比庶民更加重要。 因為庶民不懂反抗,而君主也需要貴族來治理四方天下。 但是這一刻,李斯猶豫了…… 事實上,李斯改革秦法,推行秦制,走的還是老路子,剝削庶民,限制貴族,加強皇權(quán)。 “黔首,只要能讓他們活著,能夠吃飽飯就夠了。”趙泗笑了一下。 “李相信不信,倘若能夠保證黔首不至于因為徭役累死餓死,黔首就甘愿服從徭役,別說于上郡修筑長城,他們甚至愿意把整個大秦都給圈起來。” “黔首需要什么?貴族需要什么?”趙泗再次發(fā)出了靈魂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