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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長生蠱在線閱讀 - 第51章

第51章

    裴書錦一時之間大腦空白,都不知道該做何反應(yīng)。

    “凍傻了?”江懷雪去捏裴書錦的臉,裴書錦臉上的傷還沒好全,倒吸了一口涼氣,江懷雪這才覺得不對,小心翼翼地又碰了下,擰眉道:“你臉傷了?”

    “不礙事?!迸釙\拉下他的手道:“過幾天就好了?!?/br>
    “什么就不礙事!”江懷雪大驚小怪道:“你真是半點也不在意自己?!?/br>
    “我都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迸釙\拉下他的手道,恍惚道:“不過一夜光景,好像恍然隔世,只覺得‘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br>
    “少挖苦人?!苯瓚蜒┖呗暤溃骸拔乙遣粊恚憔褪莾鏊拦橇??!?/br>
    裴書錦掙扎著起了身,江懷雪趕忙把自己的貂裘披給他,裴書錦又發(fā)現(xiàn)自己受傷畏寒的左腿還特地包了暖墊,一時之間百感交集,也無法指摘他,只嘆了口氣,推開窗子,看著外頭荒野流民道:“你明知這里流民聚集,還逞什么排場,兩相對比太過觸目驚心,萬一激起民怒,看你怎么收場?!?/br>
    “這馬車也就是里面置辦的還算周全,外頭樸素得很。”江懷雪指了指旁邊的暖爐道:“別cao心這些,趕緊把爐上的粥喝了?!?/br>
    這人的養(yǎng)尊處優(yōu)是刻進骨子里了,裴書錦懶得與他爭辯,他也確實是餓了,端起那碗溫?zé)岬陌字嗪攘似饋怼?/br>
    江懷雪在旁邊揶揄他:“你就把自己和這些災(zāi)民一樣,凍死餓死,你心里就舒坦了?!?/br>
    “……”裴書錦沒說話,喝完最后一口,好受些了,才嘆道:“我身微力薄,實在是做不了什么,但既然來了這里,就不能吝惜此身?!?/br>
    江懷雪讓他堵得無言以對,無奈道:“再喝一碗,逐星說你久未進食,不能沾葷腥,先將就些吧?!?/br>
    裴書錦這才起了笑意,搖頭道:“幸好是備了白粥,這般情景,若是你那燕窩粥,我看到了也要從馬車里跳下去。”

    “嘖?!苯瓚蜒┞勓躁庩柟謿獾溃骸敖鹦且彩沁@么說的,他倒是了解你?!?/br>
    裴書錦怕他又要找不痛快,趕緊另起話頭道:“對了,你們怎么來了?”

    江懷雪比他晚到兩天一夜,他和陸卓一路是快馬加鞭,江懷雪馬車這么重,日夜兼程也會走得慢些,也就是說幾乎裴書錦前腳剛走,江懷雪也就出發(fā)了。

    “……那些朝廷里的人,貫會和我哭窮,動不動就要殺富濟貧,我總要親自來看看,這里到底是個什么情境?!?/br>
    裴書錦聽他這么說,心下一動,趕忙放下粥碗道:“你答應(yīng)開倉賑糧了?”

    “你也覺得我該任他們予取予求?”江懷雪嗤笑道:“冬月月初,災(zāi)情遠沒有這么嚴重,我押給他們的五千石糧食,若是真到了百姓手里,現(xiàn)在何至于斯?!?/br>
    裴書錦皺眉道:“陸縣令路上同我說,蕭縣周邊的災(zāi)民約有一萬七千余人,山東逃來少說也有萬余人。按這樣來算,五千石的糧食,省著點吃,維持半個來月不是問題,可這二十來天的功夫,竟然糧食斷絕餓殍遍野,你是說,你們賑濟的糧食,都被層層克扣了?”

    “你以為就我這五千石糧食嗎?”江懷雪搖頭道:“各州縣的官倉、江浙二省的富戶,加起來撥出的糧食少說也要有一萬石。一到了荒年,尤其進了冬月,糧價就見翻地漲,這么多糧食,出倉、集運、押送、入倉、分發(fā),要經(jīng)過多少道手?你倒是看那些朝廷來的人奔走各地,但這大冷天的,有幾個人是心系蒼生分毫不取的?哪怕他愿意,這上上下下的人,誰愿意白干? 一斤糧食,各路打點要刮走一半,一路運送又要損耗再半,到了州縣,就連熬粥發(fā)糧的官差都恨不得手上抹油,能沾多少是多少,真正到了災(zāi)民碗里,能有兩成便不錯了。”

    裴書錦失神許久,難免痛心道:“可眼下都已經(jīng)到了尸橫遍野的程度,朝廷不動怒嗎?為政者眼見此般慘狀,還敢貪嗎?”

    “為政者遠居廟堂,看不見如此慘象,死百人千人算什么,不過都是奏本里的一行數(shù)字罷了。許多官吏向來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什么時候事情鬧大了,才會想著收場,否則堂堂江蘇布政使為何會親自登我門上?”

    “這次他們要多少?你答應(yīng)了嗎?”

    “一萬石?!苯瓚蜒┮贿吷焓挚局鵂t火一邊搖頭笑道:“我又不是無所不能,撐著這么大一副攤子,累如危卵,我也要辛苦籌措。但也不能不答應(yīng),我不過是一介商人,朝廷的面子也拂不得。”

    裴書錦偏頭去看江懷雪那副閑散樣子,搖頭笑道:“想來他們看你,更是覺得你在哭窮,你這樣子,可半分不像累如危卵辛苦籌措的樣子?!?/br>
    “看來我得穿粗布衣吃糠野菜才行。不然天災(zāi)人禍、旱澇瘟疫,出了什么事都要刮我一層,這可是個受罪差使……”

    江懷雪話音剛落,馬車外就傳來江逐星的聲音:“爺,第一批人回來了,周邊兩縣連夜收糧十八袋,約折兩千斤?!?/br>
    裴書錦啞然,推開窗子道:“江大哥,這種時候你還能收到糧?多錢一斤收的?”

    “四錢一斤?!?/br>
    “淮北米價已到了這般程度?”裴書錦瞠目結(jié)舌:“平日rou價也不過一錢一斤……”

    “風(fēng)調(diào)雨順時稻米一斤不過幾十文。”江逐星神色沉重:“可淮北這地方,本就艱難,朝廷又定了由他們賑災(zāi),不能再使災(zāi)民南移。州府左右挪對,可災(zāi)民還是餓死不少,當(dāng)?shù)匕傩找膊缓眠^,不少人家已經(jīng)在吃牲口的麩料了,若是不想辦法,再過幾天,別說四錢,就是四兩,也收不到糧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