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說完，就看見方識攸手里已經(jīng)拿了個小瓶裝的，前一秒剛從書包里拿出來。方識攸有點(diǎn)無語，說：“過來，洗了手再去洗澡。”

    許南珩嬉皮笑臉：“還是方大夫靠譜?！?/br>
    他們洗完澡，坐在露臺的椅子上，風(fēng)沒有傍晚那么大了。西北地界夏天的夜是涼爽的，風(fēng)大的地方一般高空的大氣會很干凈，就像在沙漠之上永遠(yuǎn)有清澈的星空，這個小縣城也是。

    許南珩兩條胳膊隨意地搭在扶手，就這么散漫著，他說：“我上次開車過來，過可可西里的時候甚至沒停一下，其實(shí)有點(diǎn)后悔。”

    “我感覺到了。”方識攸說，“我這輩子沒見過有人看到日照金山無動于衷的，你是唯一一個?！?/br>
    許南珩笑起來，笑得肩膀都抖了幾下：“少不更事，現(xiàn)在想想后悔了?！?/br>
    “這不是又來了嗎?！狈阶R攸握住他的手。

    “是啊?！痹S南珩說。

    第二天早晨，拉開窗簾，天色不錯，碧藍(lán)的。

    再次出發(fā)的時候是許南珩開車，直接從縣城上高速。因?yàn)檎凳罴?，出行車輛非常多，這條線路從北京自駕無論是往新疆西藏還是僅僅到青海敦煌，又或者去體驗(yàn)青甘大環(huán)線，都是很適合家用車跑的。甚至如果不想升海拔太厲害，還可以在快到青海之后向北繞一個彎，折去內(nèi)蒙看大草原。

    有些堵的時候車速就慢，大家都用60公里的速度磨蹭著，許南珩降下車窗，熱浪滾著涌進(jìn)來。

    他一開車窗方識攸就知道他想抽煙了，于是說：“先忍著點(diǎn)兒吧。”

    “憋著呢。”

    終于，兩個多小時后，磨蹭到了天湖服務(wù)區(qū)。

    不愧是暑假，服務(wù)區(qū)里找個車位堪比商場，許南珩一下車就跟他要煙，眼鏡摘下來剛想在t恤下擺直接擦，被方識攸拿走了。

    靠譜的方大夫戴了擦眼鏡的濕巾，帶了挺多的，他邊幫他擦眼鏡邊說：“你去上廁所，我在這兒等你?！?/br>
    接下來方識攸接手開車。

    車廂是私密空間，有的人坐出租車網(wǎng)約車會覺得別扭，是因?yàn)楹湍吧颂幵谕凰矫芸臻g內(nèi)。但對于愛人，私密空間是極度舒適的。

    許南珩喜歡在副駕駛睡覺，車在行駛的時候輕微的晃動對他有催眠作用。他窩在副駕駛，眼鏡擺在中控的杯架里。他總愛這么隨便放眼鏡，方識攸提醒過他很多次放進(jìn)防塵袋，回頭剮花了，于是他瞄了眼開車的方識攸，還是從手套箱里找出來防塵袋，把眼鏡放進(jìn)去。

    方識攸剛好看他這邊的后視鏡，也看見他這個動作，笑了聲：“挺乖啊今天?！?/br>
    “那當(dāng)然，乖巧聽話許南珩?！彼χf。

    說完，他靠回椅背上，看向車窗外。他還記得京藏高速的這個方向開往拉薩，右邊就是可可西里的邊緣?，F(xiàn)在還遠(yuǎn)遠(yuǎn)沒到。

    到這里，已經(jīng)能看見遠(yuǎn)處的高山。進(jìn)入青海省界后，海拔有一個階段性的上升，許南珩沒什么感覺。體能令人發(fā)指的方大夫直接一口氣六百公里開到日月山下高速，許南珩醒過來的時候看著黑洞洞的車窗外，完全不知道這是哪兒，于是問：“把我賣哪兒了這是？”

    方識攸無聲嘆息：“是，在你旁邊蟄伏五年就為了今天把你賣了?！?/br>
    接著他打方向停進(jìn)車位，這里是日月山景區(qū)附近的酒店。下車后許南珩驟然就感受到了，時間是晚上八點(diǎn)十分，牧民驅(qū)趕著白色牦牛，街邊有人牽著馬，馬頭和馬鞍上綁著彩色的民族裝飾。

    許南珩感覺無比熟悉，甚至不遠(yuǎn)處他還看見了藏寨。他關(guān)上車門，回頭問方識攸：“是不是沒剩多遠(yuǎn)了？”

    “不到兩千公里。”方識攸鎖車，車鑰匙在手里拋了下，說，“走啊，吃羊rou去?！?/br>
    “好?。　?/br>
    因?yàn)樵诰皡^(qū)附近，晚上依然很熱鬧。旅游旺季，各家餐廳都熱火朝天，要排隊(duì)，倆人取了號，排了家烤rou店。拿著取好單又去對街買了點(diǎn)喝的，許南珩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看著裝奶茶的不銹鋼水壺而感到親切。

    “咸的還是甜的？”老板笑瞇瞇地問。

    “要甜的！”許南珩答。

    他一向喝甜的，在西藏喝了一年的甜奶茶。

    人行道邊有一群驢友騎摩托往西藏，也在這兒歇腳，五六個人的樣子，騎的都是大排量的adv型摩托車。那群人找了盞挺亮的路燈，然后拉開橫幅，三腳架支起相機(jī)用定時拍照，大聲喊了聲“耶”！然后收起東西跟路人道歉，說不好意思占道了。

    許南珩看了好幾眼他們的摩托車，方識攸問：“喜歡嗎？”

    “喜歡是喜歡，但真讓我騎摩托到拉薩我大概是不敢的?！痹S南珩挨著他，小聲說，“我最多從石景山騎到昌平?！?/br>
    “騎不了。”方識攸認(rèn)真地看著他。

    許南珩困惑：“為什么？看不起我？”

    “你沒摩托駕照?！狈阶R攸說。

    “……”

    一生正直的方大夫。

    等烤rou店的時間里兩個端著奶茶，信馬由韁地牽著手在人行道順著溜達(dá)。開車坐車久了就需要走一走，街邊還有許多文創(chuàng)店和紀(jì)念品店?duì)I業(yè)著。這兒和拉薩一樣也有寫真店，幾個姑娘正在夜拍，畫著彩繪的妝面穿著民族服飾。

    晚上西北涼颼颼的，很舒服，風(fēng)把許南珩的t恤吹得貼在皮膚上。他手被方識攸牽著，很溫暖。可能是因?yàn)樵谶b遠(yuǎn)陌生無人認(rèn)識的地方，兩個男人從容地牽著手，在這里不會被認(rèn)出來，也不知道他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