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人，那就是兩千只！

    “咦，蕭將軍帶什么東西回來了？”

    “將軍會不會是去打劫了呀？袋子里裝的都是糧食？”

    任憑百姓們百般猜測，這一行人也沒有停下腳步。很快馬背上的袋子被卸到了都護府里，在大院里堆成小山。

    云舒原先在畫圖，聽到前院的動靜，就與呂長史一起，去瞧個究竟。

    只見回來的蕭謹行、龐農(nóng)等人，雖然滿面塵土，但全都喜笑顏開，灰撲撲的臉上露出兩只亮閃閃的眼睛，和一排白花花的牙齒。

    要是大晚上看見，還真有點嚇人。

    見到云舒好奇地看過來，蕭謹行揚了揚下巴，露出有些得意的神情，但是云舒壓根沒看出來他們打開的袋子里，裝的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挖石頭很開心嗎？

    還是龐農(nóng)深得蕭謹行的心。

    龐農(nóng)在見到云舒的第一眼，就蹭到云舒身邊，滿是喜氣地大聲說道：“殿下，我們在南邊巡防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石鹽，還是我們將軍發(fā)現(xiàn)的！”

    西州軍除了日常屯兵西州城外，平日里每隔半月還得巡視一下邊界。蕭謹行幾日前帶兵出城，就是去巡防了。

    蕭謹行在龐農(nóng)介紹完，云舒朝他看過來的時候，壓住上揚的嘴角，矜持地點了點頭。

    “碰巧而已?！?/br>
    云舒眼前一亮，滿是驚喜，“食鹽？”

    昨日呂長史剛跟自己說，他們此行帶的鹽快要用完了，需要去采買。只是大雍的鹽主要產(chǎn)自東南沿海，那里距他們這邊足足有九千里遠，即便那些鹽運往大雍各地，但也只到?jīng)鲋菽瞧?/br>
    他們想要買鹽，得到?jīng)鲋萑ィ粊硪换厣僬f也得一個月。

    現(xiàn)在蕭謹行居然發(fā)現(xiàn)了食鹽！

    “在哪？我看看?！?/br>
    龐農(nóng)一指地上石塊堆成的小山，“就在這啊?！?/br>
    云舒定睛一看，完全不能將眼前的石頭，跟“食鹽”聯(lián)系在一起，他不確定道：“這是食鹽？”

    龐農(nóng)點頭，“當然是石鹽??！”

    見云舒還是茫然，龐農(nóng)拍了一下腦袋，恍然大悟，“哦對，殿下您金尊玉貴，平日里見不著這樣的東西，就算是鹽，您看到的也是細鹽，自然不認識這樣的石鹽?！?/br>
    說著龐農(nóng)拿起一塊已經(jīng)被敲得只有半個腦袋大的石塊，舉到云舒面前，解釋道：“殿下，您別看這是塊石頭，其實里面是含鹽的。咱們把這石鹽敲碎，然后放水里煮一煮，就能得到鹽了?！?/br>
    云舒這才知道，他們說的石鹽是石頭的石，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食鹽。

    他從地上拿起一塊小一點的石頭，放在手里顛了顛，又輕輕用舌頭舔了一下，點頭道：“確實有一點咸味?！?/br>
    龐農(nóng)挺胸，“當然了?！?/br>
    說著他從隨身攜帶的袋子里，掏出了一只疊得四四方方的紙包，紙包打開，里面是黃褐色的大顆粒晶狀體。

    “這就是從石鹽里做出來的粗鹽。”

    西州軍常年在外作戰(zhàn)，將士們身上都會帶一小包鹽。就這一小包，大家平日里也不太舍得用，每次都只在飯菜里撒上一點點，嘗一點咸味罷了。

    云舒看著這個粗鹽，比現(xiàn)代腌咸菜的粗鹽還要粗糙得多，他捻了一點點放進嘴里，入口又苦又澀，嘗一下就讓人皺起了眉。

    “你們平時都是吃這個嗎？”

    “是啊。西州這邊都吃這個，就這還是偷偷摸摸跟往來客商置換的。不然買一次鹽就得跑老遠?！?/br>
    云舒轉(zhuǎn)頭問呂長史，“我們吃的是什么鹽？”

    呂長史也覺得自家殿下是長在深宮里，對這樣的鹽不了解，于是說道：“稟殿下，您吃的是細鹽?！?/br>
    云舒立即覺得不對，“其他人呢？”

    呂長史低頭，“也是跟這個差不多的粗鹽?！?/br>
    云舒倒是一直沒注意到自己平日里吃的鹽，跟別人是不一樣的。

    他讓人將自己吃的細鹽拿過來，嘗了一下發(fā)現(xiàn)，所謂的細鹽也就比粗鹽顆粒小一些，但仍舊有苦澀感。大概就是將粗鹽研磨得更細小一點罷了，與現(xiàn)代的精鹽細鹽根本沒法比。

    怪不得他總覺得飯菜有苦澀的味道，他還一直以為是菜的問題，沒想到卻是鹽的問題。

    云舒將手里的石鹽塊扔掉，拍了拍手，“那我們就做個比這個細鹽還要細的細鹽?！?/br>
    就算是最近剛剛變成云舒腦殘粉的龐農(nóng)，也有些不信，“殿下，大家都是吃這個鹽過來的，我們都覺得挺好的，對吧？”

    其他人也紛紛點頭，生怕殿下不懂裝懂，把這些石鹽給霍霍了。

    只有蕭謹行看著胸有成竹的云舒問道：“你有什么辦法得到更細的細鹽？”

    云舒雖然是第一次見到石鹽這個東西，但卻知道海鹽礦鹽簡單的提純原理。

    “石鹽當中雜質(zhì)較多，我們把它敲碎，溶解到水里后，就可以得到含有雜質(zhì)的鹵水，然后將這個鹵水過濾幾遍去除雜質(zhì)，再用大鍋熬煮，慢慢就可以得到鹽?！?/br>
    龐農(nóng)點頭，“對呀，這樣得到的就是粗鹽啊，把粗鹽磨碎就是細鹽?！?/br>
    云舒不緊不慢道：“對，但是我們現(xiàn)在得到的鹽，顏色發(fā)黃，吃起了苦澀，是因為里面還有一些我們看不到的雜質(zhì)，這個時候我們就得用其他的辦法，將這種看不到的雜質(zhì)變成可以看到的雜質(zhì)，然后過濾出來。”

    云舒解釋了一通，但龐農(nóng)全都沒聽懂，就算是蕭謹行也只是皺著眉，并沒有完全理解。

    于是云舒只好上手先制作一部分精鹽。

    將石鹽敲碎融入熱水里形成鹽水，這樣的鹽水里有很多雜質(zhì)，用多層紗布過濾掉不溶于水的雜質(zhì)。

    正常來說到了這一步就該熬鹽了，但是云舒卻讓人去找了石灰石回來。

    好在石灰石這東西，在靠近克拉魯山的地方有很多。

    龐農(nóng)二話沒說，直接帶人去拖了不少石灰石回來。

    云舒將石灰石煅燒成生石灰，隨后向生石灰里加水，得到石灰乳溶液。

    最近將石灰乳溶液倒入已經(jīng)看著沒有雜質(zhì)的鹽水當中，放置在空氣里。

    龐農(nóng)驚奇地發(fā)現(xiàn)，過了一段時間，鹽水底部出現(xiàn)了很多的沉淀物，而鹽水也變得清澈了起來。

    再次過濾后，就到了熬煮的階段。

    聽說這已經(jīng)是最后一步，龐農(nóng)當仁不讓地搶過了活。

    如果說以前熬煮鹽水需要大量木材，對于沒有多少木材的西州來說，是個不小的負擔(dān)，但自從有了煤后，別說是日夜不停煮幾十口大鍋了，就算再來幾百上千只，也完全不是問題。

    煮鹽的鍋是軍中煮飯用的，露天煮鹽的龐農(nóng)忙得滿頭大汗，功夫不負有心人，很快鍋里的水分熬干，鍋底結(jié)成了一片雪白的晶體。

    龐農(nóng)也不要別人幫忙，自己小心翼翼地從鍋底一點一點往下鏟鹽，一丁點都舍不得浪費。

    自從龐農(nóng)說他來之后，云舒就徹底放了手，他也沒守著鍋，而是直接回了議事廳，繼續(xù)畫他的設(shè)計圖。

    蕭謹行見他這般不在意，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過急躁，于是也回了議事廳。只是他的心思早就飛在外面了，根本沒注意云舒畫的是什么，只以為夏王殿下有了閑情逸致，畫個山水建筑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很快龐農(nóng)就捧著一罐子鹽，飛奔進來。“將軍，殿下，細鹽制出來了！”

    蕭謹行再也忍不住，立即站了起來，“我看看！”

    他接過龐農(nóng)手里的罐子，里面的鹽又細又白，摸起來如細沙一般，他用手指沾了一點，放進了嘴里。

    龐農(nóng)有樣學(xué)樣，也沾了一點放進了嘴里。

    除了云舒還沒畫完圖，沒有湊過來外，就連呂長史和曹誠都擠了進去，所有人都嘗了一下這剛剛制出來的細鹽。

    呂長史：“不苦不澀，這比京都的細鹽還要好！”

    云舒終于擱下了筆，抬頭笑看著眾人，“既然比細鹽要好，那我們就給他取名精鹽，西州精鹽。”

    “西州精鹽？”

    “好！西州精鹽這個名字好！”

    “以后我們的西州精鹽要在大雍揚名了！”

    將士們紛紛叫好，只有云舒、呂長史和蕭謹行對視了一眼，沒對這個揚名發(fā)表任何看法。

    大雍朝廷可沒有放開政策，讓私人或是封地自行制鹽。

    他們這個鹽，可沒法光明正大賣到中原去，就連與他們距離最近的沙州都不行。

    今日在場的，除了呂長史和曹誠外，其他人均是西州軍的軍官。

    在其他人還在熱熱鬧鬧看鹽嘗鹽的時候，云舒笑瞇瞇問站在身側(cè)的蕭謹行：

    “不知蕭將軍打算如何處置那處石鹽礦？”

    蕭謹行側(cè)頭看向笑得一副狐貍樣的云舒，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他就說這人沒安好心，上次明明是對方先提出要建鍛刀坊，但最后卻把自己摘了個干凈。這次表面是在問他如何處置石鹽礦，實際就是試探他到底要不要制私鹽。

    云舒的意思很明白，礦是你發(fā)現(xiàn)的，我只是提供了制鹽的方法罷了，至于是自己制鹽，還是將鹽礦報給朝廷，都是你蕭謹行的事。

    在云舒看來，他要在這里長久居住，且要有足夠自保的能力，那么很多東西就得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論是武器還是鹽。蕭謹行雖然身在西州，但他始終都是朝廷的人，他的父親是大雍朝的右相。

    這人與呂長史不同，呂長史與自己是一個利益共同體，而蕭謹行屬于承安帝一派。

    云舒必須將這人拉到自己一方，最好的方法就是拖對方下水，壞事大家一起干，誰也別想跑。

    蕭謹行的感覺很準，云舒確實不懷好意，他就是在算計他。

    在蕭謹行沉默的時候，云舒狀似無意地說道：“我聽說突勒和烏思那邊也挺缺鹽的，也不知道他們平日里用什么換鹽?！?/br>
    隨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來，接著說道：“對了，我聽龐農(nóng)說西州軍的糧草快吃完了，但朝廷的糧草還遲遲沒有運過來，也不知道朝中出了什么狀況。

    現(xiàn)下西州雖然引了水，但是耕地即使現(xiàn)在種，最早也到四五月份才能有收成?？礃幼蛹Z草這事，得你們自己想辦法了?！?/br>
    蕭謹行就算再傻，也聽出了云舒的言下之意。

    他是讓自己用這些精鹽去換吃的！

    真是又聰明，又狠！

    第19章

    西州軍政分離，分屬不同系統(tǒng)。云舒管理的是封地內(nèi)的政務(wù)，百姓要是缺糧，倒是要云舒負責(zé)，但西州軍缺糧卻跟他沒有關(guān)系。

    西州軍是大雍朝廷的，西州軍的糧草自然也由朝廷出。畢竟如果是封地出糧草，那么兩方牽扯不清，就達不到朝廷軍政分離的最初目的。

    封地的王爺手中，絕對不允許有軍權(quá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