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仍舊是蕭謹行涼涼的聲音,“就這么讓你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你了。反正你肚子的窟窿是你自己劃開的,那你就好好感受一下,身體里的血,一點點流盡是什么滋味吧。” 待蕭謹行說完,安吉就聽到了三道腳步聲漸行漸遠,他頓時慌亂起來,“虐殺俘虜,算什么正人君子!” 離開的腳步聲一頓,安吉心中一喜,他就知道大雍人好名聲! 然而蕭謹行的聲音從門邊傳來,說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對了,忘了跟你說,你準(zhǔn)備帶去烏思的三千兵馬,前幾日已經(jīng)全部降了,現(xiàn)在都在西州老老實實地干活。 現(xiàn)在整個西州軍,也就你一個沒有降的,你可得堅持住了。” 安吉沒料到他受傷之后,手下的三千人居然一個都沒頂住,全都降了。他瘋狂甩頭,想要將臉上的頭套甩掉,“不可能!突勒勇士永遠不會向你們大雍人投降!” 但蕭謹行卻沒有搭理他的話,而是轉(zhuǎn)而吩咐身邊的龐農(nóng),“等他死了,找人傳信給阿依木,就說他的副將帶著三千人一起降了西州……” 兩人的聲音漸漸消失不見,安吉氣得胸腔里氣血翻涌,卻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很快他就聽到了水滴,滴到地面的聲音。 一開始安吉還以為是哪里漏水,但他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西州向來缺水,一勺一滴都舍不得浪費,怎會有人將水滴到地上呢。 隨即安吉就意識到水滴的位置不對,那好像就是自己的身邊! 想到剛剛自己腰腹的繃帶被拆開,難道是傷口崩開流出的血? 大不了就是個死,他又不是沒死過! 安吉咬牙閉上眼,但死過一次后,他的信念不可避免地動搖了幾分。 一刀斃命,憑借的是一口氣。 但這種緩慢的死亡過程,卻讓胸口憋著的一口氣一點一點消散。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安吉感覺到身體里的血在一點一滴流失,身體開始變得冰冷而僵硬,但腦子卻越來越清醒。 安靜的環(huán)境里,黑色的頭套阻擋了他全部的視線,他一邊聽著血從身體里滴落的聲音,一邊漫無目的地胡亂想著一些事。 一會兒是初見時阿依木對自己的照拂,一會兒是阿依木犯錯時,自己受到的懲罰。 最后腦子里不?;胤胖约簲嘀傅膱鼍?。 去年阿依木被蕭謹行打敗,折損了五千余人,逃回突勒時,被眾人圍攻,大汗最終下令要阿依木受罰。 阿依木不想受罰,就將所有過錯推到了自己的頭上,之后又假心為他求情。最終阿依木毫發(fā)無傷,而他卻被砍斷了兩根手指。 曾經(jīng)他以為自己是無怨無悔的,覺得這是對三王子最有利的方法,但直到此刻,心里陰暗的情緒被無限放大發(fā)酵,他才知道自己其實是不甘的! 對于一個在馬背上長大的突勒勇士來說,少了兩根手指,就意味著再也無法握緊手中的刀。 他被眾人嗤笑羞辱,一遍一遍地踩進了泥土里。 安吉根本沒辦法讓腦子停下來,他一遍一遍地回想,也越來越不忿。為何阿依木每次干蠢事,最終都是自己來收拾。 還有那些降了了突勒兵,既然他們能降,為何他不能降? 而且就算他不降,蕭謹行將三千兵馬降了的消息遞給阿依木,自己就算僥幸逃出了西州,阿依木也絕對不會放過自己。 安吉心中的秤,逐漸像另一方傾斜。 跑到門外遠處的幾人并沒有真的離開。 龐農(nóng)指了指屋內(nèi)那只正在緩慢滴水的木桶,悄悄問蕭謹行:“將軍,這方法真的有用嗎?” 蕭謹行此前也只是聽說過這種方式,但用還真的是第一次。 “注意著點,別讓他真死了?!?/br> 原來安吉身上的繃帶雖然被拆了,但是傷口并沒有撕開,甚至他感受到的濕潤,還是劉軍醫(yī)給他上的藥。 至于他聽到的血滴的聲音,也是用木桶假裝的。 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安吉心理崩潰,并且用其他士兵投降以及去年阿依木戰(zhàn)敗的消息刺激安吉。 蕭謹行的話說完沒多久,就聽到安吉大叫了起來。 “有沒有人!我降!我什么都說!” 連去而復(fù)返,打算看看這些人到底搞什么名堂的劉老軍醫(yī),也有些吃驚,“居然真的有用!” 很快蕭謹行就拿到了阿依木具體的兵力,以及將會在哪座城市集結(jié),只是具體哪天偷襲,還沒有定下。 然而這些信息,對于蕭謹行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就在蕭謹行分好了幾處人馬,準(zhǔn)備帶著人手再去探一探的時候,云舒興沖沖跑了過來。 云舒左右看了看,除了要上馬出門蕭謹行外,他的身后還跟著不少人。 “你們這是要去哪?” “安吉招了,我現(xiàn)在帶人去探探烏善的虛實。” 云舒聞言一喜,然后趕緊從懷里掏出一樣?xùn)|西,遞給蕭謹行。 “那正好,你把這個東西帶上!” 蕭謹行順手接過。 這東西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用盒子裝著,而只是用一只長布袋包裹著。 “這是什么?” 云舒興奮地催促著,“打開看看你就知道了,我敢肯定,你一定沒見過!” 蕭謹行一臉狐疑,難道又是什么新奇玩意? 布袋打開,里面是一只銅做的圓形長管。 只是與普通銅管不同的是,這只銅管的兩端都安著透明的東西,摸起來的材質(zhì)有點像玻璃。 “這是……?” 云舒將他手中的銅管接了過來,往眼前一舉,一邊朝遠處看,一邊說道:“這是望遠鏡!” “望遠鏡?” 云舒點頭,“就是能望見很遠的地方的玻璃鏡?!?/br> 蕭謹行詫異,這銅管上的東西,果然是玻璃!他來不及想為何現(xiàn)在的玻璃,與他之前見到的那般不一樣,直接道:“真的能看清遠處?” 若是能看清遠處,豈不是隨時都可以觀察敵情? 云舒遞會給他,“自然,不信你試試。” 蕭謹行學(xué)著云舒的樣子將望遠鏡舉到眼前,朝著遠處看去。只見遠處的人和物,清晰得仿佛是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一樣。 龐農(nóng)對云舒做出來的任何東西,都感興趣得很,見蕭謹行一直擺弄著手里的那只“望遠鏡”,也不禁往前湊。 “將軍,將軍,這望遠鏡,也給我瞧瞧唄?” 蕭謹行手指搓了搓鏡身上,被云舒捏過的地方,沒說給,也沒說不給。 對于蕭謹行的一絲不樂意,云舒毫無所覺。他聽到龐農(nóng)也想看,于是沖著蕭謹行提議:“可以讓龐農(nóng)拿著望遠鏡,到望樓上往遠處瞧瞧,試試距離和清晰度。” 望樓就是用來觀察遠處的瞭望臺。 云舒都這般說了,蕭謹行自然不好再磨蹭,將望遠鏡放到龐農(nóng)的手里。龐農(nóng)有時候是真的沒有眼色,拿到東西開開心心地跑遠了,一邊跑還一邊回頭嚷道:“將軍,我馬上就回來?!?/br> 蕭謹行抿了抿唇,忍不住交代,“就這一個,你小心著些,可別摔了?!?/br> 沒想到云舒卻道:“放心,沒那么容易壞。這個試完要是可以,我給你們再多做一些,以后斥候出門也可以帶著。 對了,弩箭上也可以裝上,當(dāng)做瞄準(zhǔn)器,讓我想想還能用到哪里……” 云舒越說越興奮,而蕭謹行看著他,輕輕揚了揚嘴角。 第57章 龐農(nóng)站在望樓上,學(xué)著云舒和蕭謹行的動作,將望遠鏡抵在眼睛前,向遠處看去。 下方的低階武將們不敢湊到蕭謹行身邊看熱鬧,只能將目光看向了望樓上的龐農(nóng),見龐農(nóng)一直沒反應(yīng),下方的人不禁高聲催促道: “龐校尉,你行不行的?不行你下來,讓老徐我上去瞧瞧!” 其他人也紛紛開始起哄。 龐農(nóng)聲音洪亮,直接對著下方回懟:“催什么催!我不行你能行?” 在下面的人再次起哄前,龐農(nóng)突然激動地叫了起來,“看到了,看到了!” 然而等了一下,龐農(nóng)卻又沒了下文,急得下方的人恨不得上手,將龐農(nóng)手里的東西搶過來。 “看到什么了,你倒是說呀!” “別急,別急,讓我瞧仔細些。哦,是西州學(xué)院的邊老院長!” 龐農(nóng)一邊看著,一邊向下方實時匯報: “邊老院長今日騎的是匹黃馬,咦,他好像是渴了,想要喝水……,唉,不對,他從身后掏出的是酒葫蘆。哈哈,他在喝酒,嘖,饞得我也想喝酒了……” 這年頭的酒度數(shù)不高,有些時候,確實有人將它當(dāng)作水來喝。 見龐農(nóng)越說越不像樣,下方的人更是鬧哄哄,蕭謹行微涼的聲音拔高了一些,“看完了?看完了,還不趕緊下來!” 本來還想多看一會兒的龐農(nóng),聞言立即“呵呵”傻笑兩聲,忙不迭聲道:“這就下來,這就下來?!?/br> 說著利落地爬下了望樓。 其他人興奮地靠了過來,將他團團圍住。 “當(dāng)真是看到了邊老院長?他不應(yīng)該在新城教書嗎?” 龐農(nóng)一臉得意,“自然是真的,邊老院長正在往這邊趕。只是這東西我用得還不太熟,算不清楚他距離咱們這多遠。” 龐農(nóng)翻轉(zhuǎn)著望遠鏡,一臉的意猶未盡。 只有蕭謹行的臉色黑了兩分。 你還想用熟? 其他人完全沒注意到自家將軍的表情變化,圍著龐農(nóng)驚奇道:“小周是軍中眼力最好的,他都說沒看到人,難道殿下這只‘望遠鏡’比小周的眼力還要好?” 龐農(nóng)都快成了云舒吹,聞言立即道: “也不看看這是誰的東西,殿下做來送給將軍的,能是凡品嗎?是吧,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