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是劉經(jīng)義從沙州軍中選出來，派去突勒的，所以他的兵籍名冊應(yīng)當(dāng)是保管在沙州的。

    云舒越看這個地址約眼熟，他將信遞給呂長史，“長史您瞧瞧，這個地方是不是很多災(zāi)民來了西州？”

    當(dāng)初原州那些難民的戶籍，還是呂長史帶人在回西州的路上登記的，登記戶籍的時候，都需要登記原籍，于是呂長史對這個地址還真的有印象。

    他點頭道：“確實，這個地方受了災(zāi)死了不少人，活下來的人大部分都來了我們西州?！?/br>
    云舒聽到“死了不少人”，心里就有些沉，若是不巧的話，對方的家人很可能在旱災(zāi)鬧饑荒的時候，就已經(jīng)餓死了。

    呂長史道：“我讓人去將他們的戶籍冊拿來，找一下這個地方來的人，問問他們知不知道這一戶的消息。”

    云舒點頭同意。

    等戶籍冊拿來，翻到對應(yīng)地區(qū)的時候，云舒居然在上面看到了熟人。這便是在西州學(xué)院任食堂管理的趙氏以及她的兒子小李飛。

    看著信封上的“趙氏”和“李勇”，云舒蹙了下眉，心道：不會這么巧吧？

    -

    趙氏正在學(xué)院食堂準(zhǔn)備今日的午飯，突然聽到有人前來喊她，說殿下尋她過去問話，還讓她將兒子李飛一起叫上。

    趙氏一邊將圍裙解下，一邊心中納悶，他們與殿下的接觸并不多，殿下找自己有什么事呢，而且還要帶上小飛一起？

    原州難民被殿下剛收下時，殿下因為路上趕路無趣，允許小飛到跟前聊天湊趣，后來就是小飛落水差點沒了性命，被殿下從鬼門關(guān)救了回來。

    再之后殿下忙了起來，自己與小飛就再也沒有麻煩過殿下。

    也就殿下來西州學(xué)院教課，偶爾來食堂吃飯，她會悄悄給殿下多打一點菜，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趙氏怎么想都沒有想明白今日有什么事，并沒有注意到領(lǐng)她去見云舒的人，臉上藏著一絲同情。

    趙氏和小李飛很快就被帶到了府衙，見到云舒后她剛要跪拜，就被云舒免了禮。

    云舒看了母子兩一眼，頓了下，說道：“本王剛剛查了一下戶籍，見你是原州邊谷鎮(zhèn)桂花村人，那你可知你們村有一位叫李勇的人，曾在五年前從了軍？”

    趙氏本來掛著淺笑，聞得此言，臉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凈，緊張道：“殿下您有我夫君的消息了？”

    見她如此，云舒的心又沉了一分。他頓了一下，將那封信遞到趙氏的手里，“這是李勇的遺物?！?/br>
    趙氏直勾勾地盯著那薄薄的一封信，顫抖著手接過，耳朵里模糊地聽到一個很遠的聲音，告訴她那也是他夫君的遺物，囑咐她不要打開。

    趙氏根本沒注意到周圍的人是何時離開的，她顫抖著手將信封打開。

    里面的紙張，不慎滑落到了地上。小李飛從地上將信紙撿起，遞給自己的母親?！澳?，需要我給你讀嗎？”

    趙氏深吸了一口氣，顫著音道：“不用?！?/br>
    她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一字不識的村姑，家書只能讓別人代勞。

    李勇的家書很簡單，告訴她他一切都好，幾年沒寫家書，是因為有了任務(wù)，沒辦法寫。還告訴她，他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wù)，再有幾日便可以回去了。長官曾經(jīng)答應(yīng)他，只要他能安全回去，就給他升職，到時候他就有假期可以回家看望她跟小飛了。

    他離開的時候小飛才不到一歲，想來小飛已經(jīng)不認(rèn)識他這個爹了。等他回家，一定要好好跟小飛培養(yǎng)父子之情。

    最后他還交代趙氏，等他將這些年的軍餉寄回家，就可以讓小飛去讀私塾，將來也當(dāng)個讀書人。

    趙氏看到最后整個人一陣恍惚，她緊緊盯著桌子上的木匣子，突然撲到桌邊，不顧一切地將那只木匣子打開。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然而盒子打開，見到里面睜著眼的丈夫時，趙氏的情緒徹底崩潰。

    努圖魯為了防止人頭太快腐爛，甚至將其用石灰浸泡過。

    第102章

    云舒將空間留給了趙氏母子。

    余達與龐農(nóng)出了門后,也是一陣唏噓。派遣細作去突勒的事，他們還沒有資格知道，此事也就只有劉經(jīng)義與蕭謹(jǐn)行知情。

    兩人既憤怒又痛心,最終也只能化為一聲嘆息，隨后告別云舒，相攜返回了西州軍軍營,準(zhǔn)備接下來調(diào)兵的事宜。逝者已矣,活著的人總要為他們做一些事。

    待到余達與龐農(nóng)離開,云舒聽著屋內(nèi)壓抑的哭泣聲,也是嘆了口氣，吩咐侍女在外間候著,不要催促他們。若趙氏有什么需要，讓她看著安排,隨后也與呂長史等人一同回了議事廳。

    議事廳中，眾位官員先是沉默了一陣，不管是細作的事,還是沙州被屠了半城的事，都讓人過于震撼，一時之間緩不過來勁。

    半晌，有人問道：“沙州被屠城的事情，是否需要告知西州的百姓？”

    呂長史想了想道：

    “殿下,微臣覺得此事還是告知百姓們得好,一來是沙州與西州也算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是我們通往中原唯一的通道。若是可以，我們還得幫他們重建一下家園。

    這二來也可以提醒大家提高警惕。咱們西州三面環(huán)敵,并不太平，大家萬不可掉以輕心。”

    對于呂長史這個提議,云舒并不反對。

    他點頭道：“正當(dāng)如此。此外，沙州百姓在努圖魯?shù)耐焕哲姏_進沙州的時候，毫無抵抗之力。本王想著現(xiàn)如今百姓們也不算忙，不如讓玄甲衛(wèi)組織百姓們一起參與衛(wèi)隊訓(xùn)練。

    即便他們練得不如玄甲衛(wèi)和西州軍那樣驍勇善戰(zhàn)，至少也有個自保之力，不至于人為刀俎我為魚rou，任人宰割。”

    呂長史眼前一亮，道：“殿下，您是打算全民皆兵？”

    “不強制百姓參與，我們提供指導(dǎo)，愿不愿意學(xué)，看他們自己?！?/br>
    云舒并不確定，百姓們會不會愿意來學(xué)，甚至他已經(jīng)做好最壞的打算，玄甲衛(wèi)的訓(xùn)練場，一名普通百姓都沒有。

    但沒想到沙州城被襲擊，且被屠了半城的消息一經(jīng)傳開，西州的百姓就徹底炸開了鍋。

    他們悲憤于突勒軍的殘忍，同情沙州百姓的遭遇，但更多的是慶幸他們自己生在了西州。

    半年前阿依木可是組織了八部聯(lián)軍一同攻打西州的，若當(dāng)時沒有西州軍和夏王殿下，尤其是殿下那會爆炸的秘密武器，那他們這些人在半年前就會遭遇如今沙州百姓所遭受的那些慘事。

    被屠城的，說不定就是他們。

    當(dāng)西州百姓聽說，殿下怕他們?nèi)缟持莅傩找话銢]有自保之力，還讓玄甲衛(wèi)親自教導(dǎo)他們強身健體、殺敵之法后，全都從家里趕了過來。

    他們沒有刀劍，就用家中的鋤頭等農(nóng)具代替。

    云舒看著校場上站滿的西州百姓，突然覺得喉頭有點哽咽。

    下面有人高呼道：“殿下，您放心，咱們一定好好練，若是努圖魯再敢來，我老張頭第一個饒不了他們。殺一個夠本，殺一雙賺一個！大家說是不是？”

    有了他的帶頭，其他人紛紛呼應(yīng)，甚至還有人說道：

    “那咱們得多殺一點突勒兵，也替咱們沙州的兄弟報仇雪恨?！?/br>
    “對，咱們還要為沙州的兄弟報仇！”

    “報仇！報仇！”

    “……”

    在家國面前，大家并沒有膽怯于努圖魯?shù)鸟斎耸侄?，而是群情激憤，勢要讓對方有來無回。

    源源不斷的百姓往校場這邊趕，倒是顯得平日里寬闊的校場擁擠了起來。

    看著下方群情激憤的百姓，云舒一揮手讓大家隨曹誠一起到城外的空地上訓(xùn)練。

    只要滿十五的男子，皆跟著曹誠去了城外。

    城內(nèi)一時只剩下女子和孩子。

    當(dāng)即有女子不樂意了。

    “殿下，你一直說女子也當(dāng)自強，還鼓勵咱們女子要走出家門，去工作創(chuàng)造自己的價值。

    咱們雖然力氣不如他們男人，但是他們能殺突勒兵，咱們女子就算一對一打不過，但我們練一練兩個打一個總不會太難吧！”

    “對啊，殿下，咱們也要練！”

    得虧男人們這會兒已經(jīng)走了，不然肯定有人要說，若是女子都練得氣大如牛，那他們這些一家之主豈不是都危險了。

    見下面的女子都在嚷著也要練，云舒伸手壓了壓，示意她們安靜。

    大家都信服于他，一見云舒這樣的動作，頓時都安靜了下來，靜靜聽著云舒接下來的話。

    “本王不是不讓你們練，而是男子與女子的體質(zhì)不同，訓(xùn)練方法自然也不完全相同。等曹校尉那邊制定了女子訓(xùn)練方案后，也會安排你們開始訓(xùn)練。在此之前，本王有個事需要麻煩諸位?！?/br>
    “殿下，有什么事，您盡管吩咐就好?！?/br>
    云舒掃了一眼下方的百姓，沉聲道：“本王想請你們幫忙做一種食物。”

    云舒想讓這些人做的，便是蕭謹(jǐn)行要的軍糧。

    要在短時間內(nèi)，制作供數(shù)萬騎兵攜帶的糧食，并不簡單，需要用到的人手也很多，因此云舒才想起讓全城的婦人們一起幫忙。

    現(xiàn)如今糧草運送的方法，不外乎后勤兵用馬車押送著一車一車的糧食，跟隨在大軍后面。而這些糧草，作戰(zhàn)的將士只能吃一部分，剩下來的一部分則是被負責(zé)押運的官兵在路上吃掉了。

    畢竟運送糧草的人，也得吃飯。

    騎兵作戰(zhàn)迅速，運糧的馬車根本跟不上他們的速度。所以最好的方法，是讓騎兵可以自己攜帶糧食。

    但成年男性一日的口糧就得兩斤左右。

    騎兵的鎧甲與陌刀，重量就有幾十斤，若是再帶個十日的口糧，那戰(zhàn)馬的負重就太重了，根本無法發(fā)揮戰(zhàn)斗力。更逞論光吃主食，不提供其他的能量，將士們也受不了。

    于是云舒想到了現(xiàn)代軍中依舊盛行的行軍作戰(zhàn)食品——壓縮餅干。

    婦人們聽說，是讓她們給西州軍制作軍糧，頓時興致高漲。西州軍可是要去打那殺千刀的努圖魯?shù)模齻儸F(xiàn)在做的，可就是殺敵中最重要的一環(huán)。她們可比那些還在訓(xùn)練的男人們，更快地為征戰(zhàn)做了貢獻。

    壓縮餅干的制作并不算復(fù)雜，就是在面粉里加入白糖、乳制品等，揉搓成面團。

    白糖不僅是為了提高口感，更重要的是提供人體需要的能量。

    好在云舒之前已經(jīng)找到了甜菜制作白糖的方法，現(xiàn)如今的西州，不管是面粉、白糖、還有牛羊都不少。

    很快一袋袋研磨好的面粉被揉搓成了面團，揉好的面團又被壓σw.zλ.成面片，隨后進行高溫烘制成餅干。這一步是為了除去面粉中的水分。

    這樣的餅干雖然可以食用，但太過酥脆，而且也占空間，不利于攜帶。

    接下來就是將烘制好的餅干重新研磨成粉末，然后將這些粉重新裝入磨具，壓縮成壓縮餅干。

    這樣去除了水分的壓縮餅干，干燥、硬度高，像是板磚一樣，不僅便于攜帶，而且保質(zhì)期也更久，不容易變質(zhì)。又因為密度高，所含能量多，吃一塊抵得上吃四五碗飯的能量。

    只是光有壓縮餅干也是不夠的。

    壓縮餅干里主要成分是小麥粉，即便加了白糖，能提供的也是碳水化合物和糖分，只能補充人體一部分的能量。

    于是，在婦人們忙著制作壓縮餅干的時候，云舒又讓人去準(zhǔn)備rou干，其中制作最多的便是牛rou干。牛rou干不僅能量高，而且還含有豐富的脂肪、蛋白質(zhì)等，是最快補充體力的rou類。

    若是放到往日，云舒這般大批量宰牛，總會有人要跳出來說話，畢竟大家把耕牛當(dāng)眼珠子一樣寶貝著，那是種莊稼的好手。

    但這次，當(dāng)大家知道這些牛rou是要送到前線去給西州軍的時候，大家不僅沒有提出異議，還紛紛動手幫忙宰牛剝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