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節(jié)
說到底這些人只是仆從,主人家不在,他們也就不會大張旗鼓張羅過年的事宜。 云舒卻不覺得。 在他看來,雖然蕭謹行的這處宅子總是沒人住,但卻比他的王府更有家的感覺。 畢竟他一直將王府用作府衙,而府衙那就是辦公場所。 對于云舒來說,他平日里就是睡在了碩大的辦公室里。 他左右看了看,徑直吩咐道:“你去買些燈籠彩綢窗花回來,將宅子都裝扮起來,即便蕭將軍不在,也不能讓宅子看著像是沒有主人住一般。” 管家連忙點頭應下。 另一邊灑掃的婦人小聲道:“窗花也不用買的,家里有紅紙,咱們幾個可以自己剪一剪?!?/br> 云舒倒是習慣了,缺什么買什么,倒是忘了這年頭大多數(shù)東西,都是百姓們自己做。 “那行,窗花就你們自己剪吧。對了,多拿一些紅紙到書房。” 原先百無聊賴的幾個人,頓時就忙開了。 管家跑去買燈籠彩綢,回來帶著另外兩人掛燈籠結彩綢。另外兩位婦人就坐在那邊剪窗花貼窗花,而云舒則讓年紀最小的小廝,將紅紙裁成一張張。 他算了算蕭謹行宅子里的門,隨后寫了數(shù)副對聯(lián),讓他們將其貼在門外。 云舒一直忙到午后才回府衙。 雖說是晚宴,但也不會太晚。云舒一般也不會讓大家一起陪著他守歲,畢竟還有一部分人是有家室的。他還沒有那么滅絕人性。 云舒回到府衙的時候,距離晚宴開始已經沒有多少時間。 他只來得及沐浴一番換了一身新衣,晚宴的時間便到了。 今年晚宴的官員人數(shù),又變多了不少。 這還只是西州的官員,下轄其他城鎮(zhèn)的官員還不在這里。 屋里暖融融,大家喝酒吃rou。雖然沒有歌舞助興,但一點也不冷清,想看節(jié)目的人,可以自己上臺表演。 于是吟詩作賦的,舞劍的,甚至是唱家鄉(xiāng)小調的,俱都贏得了掌聲。 這段飯吃得不長不短,大約一個時辰便結束了。 等官員們一一離開,云舒坐在那里醒了一會兒酒。 如今人越來越多,他倒是有些越來越孤單了。 郝事端來一碗醒酒湯,“殿下,喝了醒酒湯歇息一會兒吧?” 云舒卻沒接碗,他像是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起身道:“我出去轉轉?!?/br> 郝事只以為云舒想要去溜達溜達消消食,于是將人扶起后,跟在身后。 只是走著走著,郝事就覺得不對了。 怎么就出了府呢? 這大半夜的,要去哪? 況且這個時間,家家戶戶都關了門,即便是酒樓食肆都已經關了門,能去哪啊? “殿下,咱們還是回去吧?” 云舒卻一言不發(fā),繼續(xù)往前走。 很快就到了一處宅子外。 大門并未關嚴實,云舒輕輕一推,門就開了。管家從屋里跑出來,熱情道:“殿下您來啦?!?/br> 云舒點了點頭,隨后轉身對郝事說道:“你先回去吧,我今晚留在這?!?/br> 郝事抬頭看了一眼“蕭府”二字,明白這是蕭將軍的宅子,但是他是殿下的貼身侍衛(wèi),哪能自己跑了。 云舒見他堅持在這,索性也就不管他了。 屋內的火墻已經燒了好一會兒,一進屋就能感受到陣陣暖意。 屋中取暖的鍋爐上,已經燒好了開水,暖烘烘的桌面上,放著幾樣點心以及一壺酒,都已經被桌子下的爐子烤得溫溫的。 云舒在桌邊坐下,讓管家他們都去休息不用管他。郝事也被云舒打發(fā)去了隔壁休息。 此刻已經到了亥時,云舒剛進屋不久,外面就下起了雪。身處暖室,隔著透明的玻璃窗,并不覺得寒冷。 云舒氣定神閑地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隨后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外面洋洋灑灑的雪。 沙漏中的沙一點一點堆積。也許是最近這段時日,起早貪黑有些勞累,一旦放松下來,困倦就席卷而來。 云舒到底是沒熬到午夜,他喝了幾杯之后,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暖烘烘的桌面,將他的臉烘得紅紅的。 子時剛過,屋內突然有一陣冷意襲來,隨后這陣冷意很快就消失了,隨后就是更加舒適暖和。 蕭謹行的睫毛上還掛著雪粒融化的水珠,他使勁搓了搓僵硬冰冷的手指,直到手掌暖和了,才敢用手指輕輕將云舒蹭散的幾根發(fā)絲挑開,露出睡著時過分乖巧的眉眼。 蕭謹行靜靜看了好一會兒,才收回目光輕笑了一聲。 他趕了幾日路回來,一進城就去了王府,沒想到這人居然在他的府里守歲。 桌上只有一壺酒,一只酒杯。 蕭謹行也沒另外再尋酒杯,而是徑直拎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他這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好似驚擾了云舒。只見云舒稍稍皺了一下眉,然后又蹭了蹭蓋在身上的披風毛領,隨后又舒服地繼續(xù)睡了過去。 這是一件黑色的披風,上面的毛領也是純黑的皮毛。 云舒本就白皙的容顏,在這團黑色中,更顯得精致嬌小。他此刻閉著眼睛,倒是沒有了他平日里的氣勢。 蕭謹行舉著酒杯的手一頓,隨后傾身過去。 隔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坐回去。 只是重新坐回去的蕭謹行,對著已經空了酒杯,勾唇笑了許久。 第136章 云舒原想著在蕭謹行的宅子里守歲,也算是給這家里多添點人氣,不至于太過冷清。 只是一人守歲著實有些無趣,況且他最近一段時間也未能休息好,于是坐了沒多久,他就感到陣陣困倦襲來。 云舒單手撐著腦袋,打算閉目養(yǎng)神一會兒,到時好熬到天明,但沒想到片刻后,他就趴在桌上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炮仗聲將他從睡夢中吵醒。 云舒迷迷糊糊坐起身,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 他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然而眼前全然陌生的環(huán)境,讓他因缺乏睡眠而混沌的腦子,更加恍惚起來。 愣了一會兒神,云舒才后知后覺想起來。 今日是除夕夜,他來蕭謹行的宅子守歲來著。 雖然想起了前因,但云舒卻更加迷茫了起來。 自己之前明明是在桌邊睡著的,這會兒怎么就睡到了軟榻上,還蓋上了厚重的披風? 云舒正盯著黑色的披風,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夜游癥,突然聽到了一道低沉舒緩的聲音在外間響起。 “是不是外面的炮仗聲,將你吵醒了?” “自從炮仗廠開業(yè)以來,不論是誰家有喜事,還是店家開業(yè),都會讓人點上幾掛炮仗,圖個吉利。沒想到如今連過年都用上這個了?!?/br> 說話間,那人就挑開了青色的簾子,轉進了里間。 “別擔心,等過了子時這一陣,應該會安靜許久,你等會兒再繼續(xù)補眠?!?/br> 鞭炮廠是云舒開的,他自然知道這個情況,甚至連春節(jié)開門放鞭炮這個行為,還是云舒找人特意宣傳的。 他驚訝的不是這會兒外面在放炮仗,而是眼前這個陡然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云舒不禁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道:“你怎么在這里?” 蕭謹行挑了下眉道:“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br> 說著,將手中茶水溫度剛剛好的杯子,遞到云舒的面前,囑咐道:“屋里干燥,你先喝口水。” 火墻和暖爐將人身上烘得暖暖的,但同時也蒸發(fā)了身體內的水分,云舒睡了一會兒后,確實感覺口干舌燥。 他自然地接過蕭謹行手中的水杯一飲而盡,動作豪放卻不顯粗魯,端的是行云流水之姿。 他喝完后,一臉誠摯道:“也沒什么,我以為你今年不會回來,所以過來看看宅子里有沒有布置,順便留下來守個歲?!?/br> 云舒自覺自己坦坦蕩蕩,委實沒有遮掩的必要。 蕭謹行聞言,眼尾卻是不自覺地掛上了笑意。 云舒并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哪里不妥。 守歲嘛,在哪不都一樣。 但他卻沒想過,既然在哪都一樣,為何就要在蕭謹行的宅子里呢? 云舒喝完水后,將空了的水杯自然地遞還給蕭謹行,然后掀開因為起身而滑到腰間的披風,從軟榻上起來。 隨后將這黑色的披風,掛到了塌邊的衣架上。 他看著眼前的披風,眨了眨眼,回頭說道:“我就說這披風怎么看著眼熟,原來是你之前穿的?!?/br> 不僅眼熟,蓋在身上的時候,味道也挺熟的。 想到這,云舒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隨后道:“你這屋里還挺熱的,熱得我耳朵都發(fā)燙了?!?/br> 云舒一邊往外間走,一邊摸了摸自己發(fā)燙的左耳。 他從睡醒的時候,就覺得左耳有些發(fā)熱,不免懷疑自己是不是睡覺的時候壓到了。 蕭謹行落后他一步,聽到他這么說,目光自然落在了云舒的左耳上。只見原先白瓷般的耳廓耳垂,此刻紅成了一片,尤其是那小巧的耳垂,更是紅得滴血。 蕭謹行抿了抿唇,有些后悔之前的孟浪。 半個時辰前,他剛從涼州趕回西州,到家的時候,云舒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