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節(jié)
至少云閑庭沒有將他當做階下囚般羞辱。 但他能這般想,趙伯寧卻不能,他覺得自家殿下被這個夏王給算計得太狠了,而且這個算計還是從兩年前就開始了。 “好一個夏王!枉費我家殿下與你稱兄道弟,對你坦誠相待,沒想到你從一開始就在欺騙我們!” 趙伯寧一改往日的文雅,叉著腰破口大罵。 都說文人撒起瘋來,不輸潑婦,云舒深以為然。 他端著茶盞,一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一邊聽趙伯寧撒歡,還時不時點下頭表示贊同。 他倒是看得下去,但郝事卻不行。他當即抽劍,抵在萬俟居的脖子上,惡狠狠地威脅道: “你再敢多說一句,你家殿下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不信,你試試看。” 若是刀架在趙伯寧脖子上,他還能一臉正氣凜然,但郝事的刀架在他家殿下腦袋上,趙伯寧只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云舒見他安靜下來,也放下了茶盞,不緊不慢道:“萬俟殿下,咱們從一開始就是互利互惠的關系。你要購鹽,我要賣鹽,大家一拍即合。” 趙伯寧立即反駁道:“即便賣鹽的時候,是各取所需,但你后來賣狼神像給我們,不就是想要挑起我們與阿依木的矛盾,以此來分裂我們突勒?” 當初云舒借萬俟居的手,將狼神像賣給了萬俟部落,而萬俟部也在狼神節(jié)的時候,將這個狼神像拿了出來。 但沒想到阿依木的手中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狼神像。 而這兩座狼神像,正是突勒分裂的導火索。 在突勒各部面前,阿依木咄咄逼人,于是萬俟部當場就與阿依木所在的王室分道揚鑣,帶著與他們交好的幾個部落回了西部,自稱西/突勒。 雖然萬俟部自立為王,但因為狼神像的事,萬俟居還是受到了牽連,被自家兄弟聯(lián)合打擊,處境艱難。 接著又遇到雪災,算是給了萬俟居這一支最重的一擊。 趙伯寧憤憤不平,“若不是你也給阿依木獻了狼神像,突勒如何就會四分五裂,到了如今的境地?” 面對趙伯寧的指控,云舒無奈地搖了搖頭。 “趙軍師此言差矣。你若打聽過便知曉哦哦哦,本王雖是西周王,但也行商賈之事。西州都護府下轄的各州縣均開設了多家工廠,這些工廠都是本王一手建立起來的。 本王既行商,那手中有難得一見的寶物,賣予別人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況且阿依木手中的狼神像,是本王十萬兩賣給伊賽的,而伊賽又將這只狼神像送給了阿依木。 這如何就能說是本王處心積慮,想要分裂你們突勒?” 云舒頓了頓道:“況且,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們萬俟部對突勒可汗不滿,想要取而代之的心,真的是因我而起的嘛?”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該為自己的選擇,承擔相應的后果。” “你……” 趙伯寧還欲再說,卻被萬俟居打斷。 “成王敗寇,趙師不必再多說?!?/br> 聽得萬俟居此言,趙伯寧雖然不再開口,但仍舊憤憤不平,替自家殿下叫屈。 即便萬俟部早有反心,但若不是云舒的那只狼神像,萬俟居不至于在西/突勒自立之后,被萬俟王拋棄。在他看來,千錯萬錯都是云舒的錯。不然萬俟居現(xiàn)在怎么說也是西突勒下任可汗最有力的競爭者。 萬俟居被冷落了一年多,倒是比之前更加穩(wěn)重了許多。 在他看來,即便云舒當初真的是在算計他們,也無可厚非。突勒連連襲擊西州,他們用這樣的方式反擊,也是情理之中的。 只是有些可惜,他成了那個被拋棄的炮灰。若不是因為他被邊緣化,他們萬俟部對上阿依木的幾場戰(zhàn)斗,都能得勝,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被阿依木連連占得上風。 “夏王殿下,叫我過來,有何目的?” 萬俟居不相信云舒找他聊天,是為了敘舊。 他此刻雖然滿身灰塵面色發(fā)黃,但并未見到多少狼狽之色。這也是他一出現(xiàn),就被人認出來的原因之一。 云舒也不是喜歡繞彎子的人,他索性直接說了自己的目的。 “不知萬俟兄,有沒有興趣來咱們西州?” 云舒這次沒再稱呼萬俟居為殿下。 而萬俟居也在云舒說完后,立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原以為這位夏王即便不殺他們,也會將他們全數(shù)拿下,押去當苦力,但沒想到對方居然是想要他歸順為其所用。 萬俟居眼眸微瞇,露出一絲精光,“夏王殿下好打算,本王再怎么說也是西/突勒的王子,如何就能歸順你西州?” 即便碰了軟釘子,云舒也沒有絲毫的怒意,他淡然道: “萬俟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突勒各部的情況,本王知曉得并不比你少。你如今在萬俟部的地位,很是尷尬。 不然也不至于因為一場雪災,就淪落到要偽裝進入我西州城了。 你們在半月前就派人分散去了西州的各大城鎮(zhèn),是與不是?” 萬俟居臉色一變,雖然他不清楚云舒是從哪里得到的情報,但是這人話中的意思,明顯就不是今日才發(fā)現(xiàn)的他們。 萬俟居沉聲道:“你早就知道是我們?” 云舒點了點頭,“不知知道是你的部下,本王更知道你們這批兵在各個城鎮(zhèn)分別安插了多少人。以及這半個月以來,西州城除了正常的突勒牧民外,又被你們安插了多少人手。” “每一個,都已經登記在冊。想找人,簡直易如反掌?!?/br> 最后一句,就是明晃晃的威脅了。 當?shù)弥约旱娜?,從一開始就暴露了之后,萬俟居臉色陰沉得可怕。 這人此前一直沒有動靜,分明就是在等他入城。 他還真的成了那只被甕中捉鱉的鱉。 “你如何知道的?” 云舒自然有他的方法,每日只要巡視一下各個寧安堂,哪些是普通牧民,哪些是假扮的,一下子便能分清。而這些被分辨出來的假難民,自然就被安置在了別處進行勞動。 云舒那個可以看到每個人id的法子,當然不會告訴萬俟居。 “這般大的西州城,想要確保安全,自然有我們自己的法子?!?/br> 萬俟居也不是真的要一個答案,在知道自己早就沒了勝算后,索性說道: “技不如人罷了,我也沒什么好說的。你想怎么處置我,都隨意,但請你不要牽連他人。他們雖然是我手下的兵,但也與普通百姓無異,對你產生不了威脅?!?/br> 云舒威脅完人后,又嘆了口氣,頗為遺憾道: “萬俟兄你誤會了。雖然當初你我是各取所需,但當初西州缺糧,你們愿意用糧食與我們換鹽,確實是救了我們一命。 這事即便你們不知情,但我也不得不承這份情。 所以在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些混在難民里的兵是你的人后,我就打算收了這些人,不讓他們再陷入當初西州缺糧那般的窘境里?!?/br> 萬俟居一愣,有些不敢相信。 趙伯寧更是直言不諱,“你會這么好心?” “你若不信,明日便可以去看看你的那些兵都被安置在了哪里。是否果真如我所說,并沒有受到苛待?!?/br> 萬俟居和趙伯寧俱是半信半疑,但想到當初云舒還幫他們提出過改良土地耕種的方法,頓時又覺得這人對他們可能真的不是那么壞? 見他們遲疑,云舒繼續(xù)道: “萬俟兄,你的處境我也知道一些。你若不加入西州,即便熬過了這個春天,帶著這幾千人重歸草原,也很難在你的那些哥哥弟弟,甚至是阿依木的手中活下來。 你是打算讓你的兄弟們,就這樣過著一眼就能看到命運終結的日子嗎?” 萬俟居最近確實在考慮往后的路該怎么走。雪災之后,西/突勒受到重創(chuàng),他的那些哥哥弟弟又被阿依木派人離間,這會兒也分成了好幾派,然而他去哪都得不到好。 萬俟居甚至已經開始考慮要不要去投靠北突勒。 云舒打完感情牌后,又開始繼續(xù)加碼。 “你若來了西州,你的那些部下仍舊在你手下,甚至還會幫你擴兵。你覺得如何?” 畢竟是在原書中留下名姓的人物,萬俟居的能力,云舒自然早就知曉。 若這次安插人進來的,不是萬俟居,而是其他人,怕是早就被全員押入大牢,聽候發(fā)落了。 萬俟居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那些跟隨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考慮。況且這些兄弟是因為他的決策,才進入西州城,從而被人逮住的。他作為一軍統(tǒng)帥,必須為自己的決策失誤負責。 即便這個責任會讓他失去突勒人的身份,他也得咬牙吞下。 左右突勒已經沒有了立錐之地,不若就換個活法,說不定還能走出不一樣的路。 萬俟居自我建設半天,最終在云舒三寸不爛之舌的攻勢下,點頭同意歸順西州,成為整個大雍第一個胡人將領。 云舒也信守承諾,將他的兵全數(shù)歸還了。 當然了,在萬俟居歸順的當日,云舒就發(fā)了公告,向西州都護府內所有的城池,宣布了這件事。 讓萬俟居歸順西州這件事,徹底坐實,杜絕他后悔的可能。 萬俟居在歸順了西州之后,才正式進入西州的軍事系統(tǒng),他在參觀了玄甲衛(wèi)的訓練后,才意識到自己的那個練兵,根本就不叫練兵。 趙伯寧也隨著萬俟居一起參觀,忍不住驚嘆道: “老夫算是明白了,怪不得阿依木打了西州幾次,都沒成功。別說打蕭瑾行的西州軍了,他們怕是連玄甲衛(wèi)都打不過!” 當然了,對玄甲衛(wèi)和原西州軍現(xiàn)玄甲軍產生誤會的,不止他們兩個,只是不論是誰,都懶得跟他們解釋太多。 時間久了,總會知道的。 玄甲衛(wèi)那才是夏王殿下的心腹,所有好東西都緊著他們先用。 當萬俟居帶著人看到玄甲衛(wèi)練習槍支訓練的時候,更是目瞪口呆。 “怪不得努圖魯會敗得那么徹底!” 遠距離遇上這樣的火器,他們引以為豪的騎兵,根本就沒了用武之地,原先的強大殺傷力和沖擊力,頃刻間化為烏有?!?/br> 萬俟居手下的兵,見到玄甲衛(wèi)手里的火器,紛紛跑去問萬俟居,他們什么時候也可以摸到槍。 云舒也沒搞歧視那一套,在確定萬俟居是真心歸順后,就將原先庫存的一批火-槍,給分給了萬俟居。 拿到新武器,這些剛剛被編為玄甲衛(wèi)二團的突勒兵,頓時笑開了花。 只是他們的笑,并沒有持續(xù)太久。 兩月后,瓦勒想要派兵搶占原瓦耶現(xiàn)西州府寧州的消息,就傳回了西州。 云舒當即表示讓曹誠和萬俟居各帶一隊人馬,去支援寧州,務必將瓦勒打得不敢來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