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啥呀？”鐘文姝抬起小臉，雙眼亮晶晶看向笑瞇瞇望過來的鐘老爺子。

    “等你們考完試就知道，考好了爺爺還有獎勵?！?/br>
    “哇，謝謝爺爺！”姐妹倆又喜滋滋道謝。

    “媽，我到時候也買些紅棗紅糖什么的，給文婷送過去?！蓖跆m也終于接上了話。

    鐘母自然不會推辭，這年頭沒什么好東西，多補補終歸是好的。

    一時間氣氛倒是好，老爺子在的時候沒人會去提那些糟心的事兒。

    至于內里的暗流涌動，也是各家人知各家事兒了。

    第4章 黑夜中的私語

    晚上，將兒子哄睡，鐘文東開了口：

    “你今天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就直接給了你爸媽十塊？”

    “不給怎么辦？我爸媽今天都到廠門口來了，好多人看著呢，鬧大了多不好看？”

    “給你爸媽錢這沒啥，但是總得有個度，我們兩個工資攏共就四十多塊錢，你一出手就是十塊，我們還要給家里交十五，等到兒子長大了讀書的錢咱們都拿不出來。

    這樣下去真不行，日后再有了其他孩子，吃飯都是問題?！?/br>
    王蘭哪能不懂鐘大哥說的道理，但每次聽著父母說家里困難就說不出什么拒絕的話。

    “可是我那工作......”

    “你那工作當初是你家里買的不錯，但轉正是爺爺出的力，而且這些年咱們給的也夠多了?！?/br>
    正如鐘大哥所說，王家當初從去外省的小姑子接手這個工作的時候花了四百，但這些年老丈人一家零零散散從他們家摳出去的錢也有接近四百了，該還的早就還完了。

    再這么放任下去，王家的小輩可以說都是他們夫妻養(yǎng)活的了。

    “咱倆不一定什么時候就能分房子了，到時候你娘家被養(yǎng)大了胃口，動了什么心思怎么辦？”

    “瞧你說的，那是我爸媽，他們......”王蘭的話說不下去了，因為她知道鐘大哥說的是真的。

    這么多年不就是這樣嘛，從一開始的一兩塊，已經到了如今的十塊，再往后呢？是不是就要占他們分出去的房子了？

    “等到兒子長大了，咱們連給他娶媳婦的錢都拿不出來?！边@話直接踩中了王蘭的要害，兒子和王家那自然是兒子最重要。

    “東子，你說怎么辦，我聽你的！”

    “咱把你工作這份錢給你爸媽?！蓖跫曳驄D對外的形象很好，堵上這個每次來要錢的理由，他們不會輕易開口找外嫁的女兒打秋風。

    “那可是四百！”

    “用一個四百堵住幾十個四百，值了?！?/br>
    “成，聽你的?！?/br>
    夫妻倆的秘密談話吵不醒一旁呼呼大睡的兒子，自然也傳不到另一邊敏姝姐妹倆的屋子里。

    白日里，鐘母將話放出去，小姐倆之間的氣氛就不算好，但不好又怎么樣，還不是得老老實實躺在一張炕上。

    就在鐘文姝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聽到身旁躺著的人發(fā)出低低的嗚咽聲，強撐起精神捅了捅身旁人的腰：

    “怎么了你是？”

    不問還好，一問那哭聲就大了，這下鐘文姝睡意就去了一大半。

    這小屋子里的炕還是挺大的，鐘文姝坐起身直接從側躺著的人身上翻了過去，過程中還不小心踩了對方的小腿。

    鐘文敏哭聲下意識一停，疼痛感傳來后，眼淚流得更多了：

    “你干啥！”

    “是我問你干啥吧，大半夜不睡覺躲著哭?！辈粌H聲音不好聽，哭得還丑。

    “我哭還不行了？”

    “行啊，使勁哭，我看著你哭。”

    這哪還能哭得出來，鐘文敏用放在枕頭邊的手絹擦擦眼淚，借著月光看向同自己面對面的meimei。

    姐妹倆其實并沒有太多相像的地方，鐘文姝將將一米六，不算矮，但站在直逼一米七的鐘文敏旁邊愣是顯得小鳥依人。

    再說長相，鐘文姝像鐘母，笑起來甜甜的；鐘文敏呢，像了鐘父，濃眉大眼的，精神極了。

    總的來說，姐妹倆都是挑了優(yōu)點長，就是側重點不同。

    但大約沒有的才是最好的，鐘文敏不喜歡鶴立雞群的感覺，反而很羨慕meimei嬌小的樣子。

    鐘文姝呢，又眼饞二姐的大長腿，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悄悄祈禱再長高一些，不然吵架的時候她還得找個小板凳站上去才能顯得氣勢足一些。

    姐倆之間的羨慕嫉妒，也就導致了整個院子時不時就能聽見兩人的爭吵。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勸一勸，后來次數(shù)多了，就連東面的李嬸子都能做到熟視無睹，畢竟你敢去幫誰的腔，姐倆能瞬間調轉槍口一致對外。

    就是典型的，她們可以互相罵，但是其他人不行。

    可是這次不一樣，不是小打小鬧，是一輩子的事兒。

    “姝姝，我不想下鄉(xiāng)?！辩娢拿艟徚司徢榫w，開口道。

    “誰想啊，那么苦。”年初李嬸家下鄉(xiāng)的二女兒回來探親，這才一年多的時間人眼見著憔悴了不少，鐘文姝覺得自己去了能直接沒命。

    “要是我們一直不長大多好啊?！辩娢拿羝鋵嵰呀浻行┱J命了，不說偏心的問題，她知道自己鐵定考不過姝姝。

    “敏敏啊，咱們說好了，不管誰離開家，都不可以怪對方?！辩娢逆ё《愕母觳?，湊近道，“我們是最親密的人知道不？”

    “叫二姐，敏敏是你叫得嗎？”

    “我不，我就叫，敏敏，敏敏！”

    “鐘文姝！”

    “敏敏，敏敏！”一聲比一聲大，直接惹得隔壁的鐘母大力敲了一下墻。

    姐倆瞬間安靜，但都沒放開彼此，就像小時候那樣彼此依偎著睡著了。

    一墻之隔，鐘父鐘母都還沒睡，敲過墻又等了一會，鐘母才開口：

    “有消息嗎？”

    鐘父嘆了口氣，在黑暗中搖搖頭。

    鐘母聽見這聲嘆息還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就只能下鄉(xiāng)了啊?！?/br>
    “這沒辦法，工作哪有那么好找。我托人問了，往東北走，那地方能吃飽，冬天也不用下地干活，到時候你給備上些好煙，我給人送過去?！?/br>
    “東北那兒不是大哥他......”犧牲的地方嗎？

    “是，文西的部隊離那邊不遠，多少能照顧些?！?/br>
    物質上的照顧就不用了，他們還在呢，總不會少孩子一口吃的。

    最主要的是讓村子里的人知道有個在附近部隊當兵的哥哥，有什么歪心思都多得掂量幾分，獨身一人的女孩子最容易出事了。

    “睡吧，孩子們還沒畢業(yè)，就算下鄉(xiāng)也得七八月份了?！闭f著睡，鐘父的眼睛卻沒閉上。

    “我就是心里難受，多苦啊?！?/br>
    “咱沒對不起誰，睡吧，睡著了啥煩心事兒都沒了。”

    第5章 有人娶嗎？

    沒有大學可上，高中就沒多重要了，所以畢業(yè)考試也隨意了些，但鐘文姝十分重視，答完所有的題目還認認真真檢查了一遍。

    她成績也不算多好，平時仗著有些小聰明，聽課也不認真，兩個月的惡補也只算是馬馬虎虎。

    說白了，鐘文姝心里也沒底，到這個時候著急也沒用，干脆不想了，只在校門口等著鐘文敏出來。

    如今的天很熱了，還沒等一會兒，鐘文姝覺得自己全身都是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但想著黑眼圈越來越嚴重的二姐，干脆跑到不遠的供銷社買了兩根冰棍。

    時間也是剛剛好，鐘文姝買完冰棍回來，鐘文敏剛好也踏出了校門。

    有身高優(yōu)勢，鐘文敏很快看見了拿著冰棍等自己的meimei，跟身邊的人說了一聲就快步朝鐘文姝走過去。

    “給錢，一毛?！?/br>
    “等著吧，下次一起給你?！边@丫頭心真黑，張口就賺五分。

    “你每次都這么說，每次都不給我！”鐘文姝壓根攔不住手長腳長的鐘文敏，冰棍直接被拿了過去。

    “走了走了，回家，熱死了?！?/br>
    兩人一邊啃著冰棍一邊往家里走，誰也沒問對方考得怎么樣，這種東西問多了真?zhèn)星椤?/br>
    剛走進鵓鴿胡同，就看見站在院門口張望的大姐鐘文婷。

    敏姝兩人見此，丟了手里的冰棍棒，跑上前去扶已經五個多月的鐘文婷。

    “慢點跑，別摔著?！弊詮亩亲永锒嗔藟Krou，鐘文婷覺得自己對這兩個鬧騰的meimei都耐心了不少。

    “姐，你才是，出來干啥，快進去，外面多熱啊?！彼俣雀斓溺娢拿袈氏乳_口。

    “想著你們快回來了，我出來迎迎?！蓖饷媸峭岬?，姐妹三個一起往于家堂屋走，“我給你們煮了些綠豆湯，已經放了一會兒了，喝了去去暑氣?！?/br>
    這可是好東西，鐘文姝當即笑瞇了眼，倒了兩小碗回來，到底是別人家的東西，得有點自覺不是。

    “你多倒點，那一鍋都是給你倆的?！?/br>
    “這些夠我和二姐喝了，剩下的給姐夫和于叔留著?！?/br>
    “我給他們留的有，你倆放心喝就是?！?/br>
    話雖這么說，敏姝兩人還是只喝了手里的這一小碗，鍋就擺在那里，自家又沒有廚房，留的有沒有還真能不知道嗎？

    鐘文婷還想再說些什么，突然感覺肚子一動，臉色一白。

    “咋啦大姐？”小姐倆立刻圍了上去。

    “沒事，孩子踢了我一下......”

    “踢了你一下??？”鐘文姝滿眼新奇將手放在了大姐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