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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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姑娘什么都懂了。 后來,那姑娘離開時(shí)托人送來的桃花,灼灼然,大朵大朵的,像是少女坦誠掏出來的心。 那些花兒,放在廊檐底下晾曬了幾天,后來被老頭兒親手釀了酒,埋在老槐樹的樹根兒底下,宋京墨親眼看著他埋進(jìn)去的。 后來,每年,年年,杜若都翻出來看看,念叨著要喝,卻拿起來,又舍不得,放下去,嘟囔著再放幾年酒味才香。 宋京墨知道,其實(shí)他是舍不得。 埋酒的位置是他告訴南星的,南星半夜偷偷挖出來嘗的時(shí)候,男人靠在槐樹下,看著她盤腿坐在地上,三下五除二拆了封口,嘗了一口,小狐貍一樣瞇起眼睛。 在南星喝酒的時(shí)候,他將這個(gè)故事慢慢講給她。 “你就這么讓我把杜若師父的酒偷了,喝了,那師父知道了,肯定饒不了你。”南星將酒壺抱在懷里,又喝了一口。 宋京墨好整以暇靠著,彎著眼看她,搖搖頭:“他不會喝的?!?/br> 舍不得,就是一輩子都舍不得了。 “放酒了會寡淡,不如便宜了你?!?/br> “我呸,什么叫便宜了我!”南星意識過來他在指桑罵槐,“騰”地一下站起來,追著人打。 后來,那壺就她沒喝完,分給他,被男人輕描淡寫拒絕了。 “病秧子你不愛喝酒嗎?” “不是不愛,是不能喝。” “?。俊蹦闲峭锵У乜此谎?,咂咂嘴,“可惜了,少了一樣能品嘗的人間美味?!?/br> 宋京墨笑笑,沒接了下文。 服務(wù)生進(jìn)來送果盤的時(shí)候,包廂門被打開,外面人聲鼎沸,推杯換盞地清脆聲不絕于耳,人生晃晃,明明不大,卻吵得刺耳朵。 宋京墨眼眸暗沉下來,甚至是稱得上平靜,他緩緩用手指點(diǎn)了下杯子,旁邊的服務(wù)生立刻給他倒上酒,滿滿一杯。 “哎,這才對嘛,宋總好氣量好胸襟?!壁w總咧開嘴笑了,露出一口抽煙抽出的黃牙。 猙獰地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個(gè)小小少年再一次被所有人拋下,逼迫著,軟硬兼施,把他扔上車,扔在了嵩嶼。 他永遠(yuǎn)忘記不了,兩次被拋下。 宋京墨想,他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像條被主人丟棄在野外的小狗,扔在外面。 瘋狂地?fù)u尾巴凄厲怒號,抓撓車門,卻還是看著車子越開越遠(yuǎn),曠野的風(fēng)凄厲嗚咽。 小小的他一路飛奔,爪子使勁兒扒拉著地面,南墻撞倒自尊磨平愛意耗盡。 心像是死了一遭,崩潰絕望到精疲力盡,把路走破,把希望看穿,少年的眼神像一潭死水,毫無聲息地死灰。 這種無力感,不管成長多久,蝕骨般層層落在他心里,每一次坦露,都像被剝到這些年長出的外殼來,蝕骨之痛。 他緩緩彎了下唇,眼尾壓下來,端著杯子抵在唇上,準(zhǔn)備一飲而盡—— 旁邊斜伸出來只手,死死揪著他的袖口,將杯子快穩(wěn)利落干脆的奪走。 饒是淡然如宋京墨,也頓住了一拍,側(cè)眸看過去。 周圍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戲劇性地一幕,南星已經(jīng)仰頭干了那杯酒,將空杯子重重摁在桌子上,她雖然酒量好,但還從來沒喝過這么高度數(shù)的白酒,高度數(shù)的酒精順著嗓子下去引發(fā)灼熱的燒灼感。 她咳嗽了兩聲,眼眶紅了,人卻還是笑著,看向趙總:“怎么樣?夠不夠賠罪的?不夠我再補(bǔ)到您不計(jì)較為止?!?/br> 她話音落,動作快得像是生了風(fēng),快到攔不住,起身將面前白酒瓶一把拎起來,往桌邊一磕,把瓶蓋磕掉,仰頭就灌。 高度數(shù)酒精刺激得她眼淚都出來,嗆得直咳嗽,卻笑得酣暢淋漓,像是打勝了仗的將軍,保護(hù)了什么不得了的,很重要的寶貝。 周圍人聲鼎沸,人影晃晃。 他的心,像是被荒野長久的風(fēng)擊中。 當(dāng)年那條被扔下的小狗,被人溫柔地抱起來,攏在懷里。 那些曠野的寒風(fēng),黑暗,再也凜冽不到他身上。 直到宋京墨反應(yīng)過來,喊了聲,“長庚!” 他劈手將酒瓶子奪下來的那一刻,她已經(jīng)灌了半瓶兒多進(jìn)去,人無力得重重倒進(jìn)男人懷里。 周圍慌亂聲,趙總無措地掉了酒杯聲,人聲鼎沸,人影晃晃。 趙陽站在后面,竟然愣住了。 豁然明白男人之前說過的話。 ——“等以后你有喜歡的人那一刻就知道了?!?/br> ——“舍不得?!?/br> 所有人都明白他的處境,所有人都順其自然,只有她站在他這邊。 愛的最高境界,是處處能共情,我不站在理智這邊,我只站在你這邊,設(shè)身處地進(jìn)去你的世界,我自由意志地沉淪,去觸碰你內(nèi)心的感受,進(jìn)入到你的世界,感你所感,想你所想。 - 榮府宴公館外,夜色是更深一度的墨黑色。 張靜瑤從車上下來,“咣當(dāng)”一聲砸上車門,朝花圃里吐了口痰,叉著腰狂吐一陣,才從車?yán)锬昧似康V泉水漱口:“阿言,這一路過來你提速都要開成飆車了,搞不清狀況的還以為是你的寶貝徒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