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孔大媽你是不知道??！”

    水槽邊，最喜歡說人是非的孔大媽率先發(fā)問。沈清清這會兒一肚子的話要說。當(dāng)下，也顧不得問話的人是自己討厭的孔大媽。三兩下就把今天早上國營飯店發(fā)生的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

    聽完沈清清的話后，水槽邊洗衣服的幾個大媽一個個發(fā)出哇哦的驚嘆聲。

    這聲音還挺稀奇的，吸引了不少今天放假，坐在家里的大老爺們的興趣。

    于是，等顧立冬跟何玉燕商量完回到家里。第一時間就被大雜院的鄰居團團圍住。

    “立冬??！聽說你小子走大運了。有個長得忒漂亮的女同志，說要跟你處對象對吧！”

    “哎喲，我們大雜院全部老爺小子們捆起來，都比不上你嘍?！?/br>
    “立冬，你不會是遇到拆白黨吧！”

    拆白黨跟仙人跳差不多意思。這年頭雖然到處搞運動，但干壞事的人也不是沒有。身為大雜院的管事大媽，馮大媽關(guān)切地問道。

    顧立冬有些好笑地說了幾句，謝絕鄰居們的關(guān)心，以要休息為由關(guān)門回了屋里。

    長途車一出就是幾天，路上吃得不好睡得不好。按道理，顧立冬現(xiàn)在應(yīng)該累得很。但事實卻是，他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無他，今天上午遇到的事情，著實讓他驚喜又惶恐。

    驚喜自然是有個漂亮姑娘，居然說要跟自己處對象。任誰被個好看的人說這話，心花怒放都是正常的?；炭謩t是因為自己這樣的人配不上對方。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情。

    顧立冬自認為臉上那駭人的刀疤，讓自己破相了。加上他是個孤兒，從小被爺爺收養(yǎng)。后來爺爺因病去世，他又成了一個人。大家伙表面上不說，背地里一個個說他是天煞孤星。

    大雜院很多人看到他都直搖頭，說他以后不好找對象。即使他是廠里的司機，即使他家有兩間屋子。

    今天早上董建設(shè)他們離開后，顧立冬直接就跟那位叫何玉燕的女同志說了自家的情況。感謝對方看得起自己。但是自家的條件著實不好，勸那位女同志另外找個好人家。

    沒想到對方直接拒絕，并表示有什么事情明天見面繼續(xù)談。接著對方就拉著個大媽先走了。

    說實在話，看到對方居然還要跟自己繼續(xù)談。顧立冬的心中居然泛起了可恥的竊喜。

    想到這里，顧立冬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心中暗暗決定，明天一定要跟人家女同志說清楚，免得耽誤人家。

    事件的另一個豬腳董建設(shè)同志，從國營飯店離開后就直接奔向jiejie家。

    今天是周末，他放假。她jiejie也放假。于是，他媽鄭女士就按照往常的習(xí)慣，拖家?guī)Э诰屯|女家跑。自然，相親遇到突發(fā)狀況黃了。董建設(shè)就直接去到j(luò)iejie家。凳子都不坐，直接站在那就把相親過程跟親媽說了個清楚明白。

    “媒人太生氣了，直接就先回去了。媽，這下你知道了吧！不是你兒子不樂意找媳婦?！?/br>
    鄭大媽自從丈夫死后，憑著丈夫因公犧牲這個事兒，那是在機床廠橫行多年無敵手。只有別人吃虧，沒有她吃虧的份兒。

    單單就看她每個周末都拖家?guī)Э谂荛|女家蹭飯，就知道這人不是個善茬。

    現(xiàn)在聽完大兒子的話，怒氣上涌，一拍桌子：“好你個顧立冬，居然敢撬我兒子的墻角。果然是有娘生，沒爹媽養(yǎng)的野種?！?/br>
    董紅梅在門口搭建的廚房忙活，聽到親媽的怒喝，進去問明情況后，也氣得跺腳。

    母女兩人紛紛決定，待會兒吃完午飯后，就回大雜院找顧立冬算賬。

    就連董建設(shè)8歲的弟弟董建明，也上躥下跳表示要給大哥報仇。

    董建設(shè)看著家人這樣關(guān)心自己，心里那口氣總算是下來了。但是，回想起上午相親，那位女同志背對著自己走向顧立冬的場景。他總有種勝券在握最終滑鐵盧的憋屈感。

    第6章

    另一頭，何玉燕從國營飯店出來，就被伍嬸子拉著嘮叨了起來。

    “燕子?。∧氵@樣做我可怎么跟你媽交代哦！那個姓顧的男同志，臉上那刀疤多滲人??！你都不知道人家的來頭，就敢上去跟人說處對象。你……”

    說到這里，伍嬸子一拍大腿：“都怪我哦……早知道就不帶你出來了……”

    “嬸子，嬸子……”

    何玉燕耐心地讓伍嬸子發(fā)泄完情緒過后，這才輕聲說道：“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那位顧同志是個好人。我媽那邊我會跟她講清楚的?！?/br>
    人家是好心給她介紹對象，何玉燕自然不是個不知好歹的。

    伍嬸子一聽，抬頭看向何玉燕那標致的小臉，欲言又止。最后嘆息：“哎，我是不懂你們年輕人的想法了。你要跟那位顧同志處對象的話，你得先跟你媽說清楚?！?/br>
    “行……”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往回走，剛走到筒子樓下就聽到吵吵鬧鬧的聲音。

    “哎喲，伍嬸子。你們這是相看回來呢？”

    拉住伍嬸子的是樓下的一個住戶。伍嬸子一聽人家這樣問，下意識地就知道不能明說。于是，她直接反問：“別說這個了。樓里怎么這么熱鬧？發(fā)生啥事兒呢？”

    那人一聽伍嬸子的話，立馬把自己剛剛的問題拋到腦后，轉(zhuǎn)而叭叭地說道：“你是不知道哦！剛?cè)龡澞墙髬寧е饮慃惔蟀“貋?。在大門口就吆喝著說她女兒相看到對象了?！?/br>
    想到剛剛靳大媽那副高調(diào)樣兒，說話的嬸子就撇撇嘴。

    這幾棟筒子樓住的都是食品廠的職工。誰家不知道靳大媽跟何家大兒媳那點子算計。今天看靳大媽一副賺大發(fā)的樣子。誰家看了不覺得刺眼兒。

    何玉燕站在邊上聽到這些，忍不住好奇起來：這才一天功夫，靳大媽居然就給李麗麗找到對象呢？

    她小心地避開樓下空地三三兩兩討論的人群，直接朝樓上走去。沒到二樓，就在樓梯間聽到靳大媽那大嗓門：“哎喲，你們是不知道啊！我家麗麗這次是走大運了。你瞅瞅，你瞅瞅……”

    何玉燕看過去，剛好就看到靳大媽正拿著一盒京八件在炫耀：“這可是桂英齋最貴的八大件。瞅瞅這酥皮，看看這棗花……嘖嘖！可真是讓人看了都想吃……”

    “靳大媽，你這拿出來是想分給我們吃嗎？謝謝嘍！”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閃電一般竄了出來，迅速地從靳大媽手里那個點心盒子里面掏出幾塊。然后分給周圍一起看熱鬧的小孩子。

    食品廠的小孩子算是比較多零嘴的。但平時吃的都是廠子里生產(chǎn)剩下的邊角料。哪里吃過那么貴的整塊高級點心。當(dāng)下接過糕點，囫圇往嘴里塞。

    從掏點心到塞嘴巴，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鐘。靳大媽還沉浸在找到金龜婿的興奮中沒反應(yīng)過來。

    等看到手里的點心盒子空了一大半，雙眼一瞪就準備罵人。

    何玉燕見狀，立刻出現(xiàn)在第一個掏點心的小孩跟前，樂呵呵地說道：“靳大媽，你可真大方。大寶，這點心好吃不？”

    大寶嘴巴還在動著，看到小姑回來，樂得瞇起眼睛猛點頭。

    其他有份吃點心的孩子家長，這下也反應(yīng)過來。一個個上去圍著靳大媽恭喜起來。一副樂呵呵的模樣，心中暗自給自家娃兒鼓掌。就靳大媽這樣嘚瑟，誰能看得過眼。特別是在這兩天，他們看出了靳大媽的本質(zhì)后。

    “你……你……”

    靳大媽被這些老鄰居圍著，那些罵人的話只能憋在胸口吐不出來。好在，靳大媽終于想起自己出來嘚瑟的最終目的。忍不住呵呵道：“不就一點點心嗎？看把孩子給急的。你們平時也別那么摳門，孩子還得要寵著。不然出去要被人說眼皮子淺的。”

    說到這里，靳大媽就發(fā)現(xiàn)周遭人表情開始難看。立刻把自己要說的話一口氣說完：“要說，咱筒子樓還是我最疼閨女。瞅瞅，我給閨女找個好對象。不用下鄉(xiāng)不說，女婿還說結(jié)婚后給我家麗麗找個工作。到時候雙職工家庭，多美?。　?/br>
    這話一出，周圍人的表情立刻變了。

    要知道，最近街道辦開始到處宣傳下鄉(xiāng)光榮的事情。他們這幾棟筒子樓有不少人家的孩子符合下鄉(xiāng)要求。最近一個個都想方設(shè)法，讓孩子留在城里。

    這會兒靳大媽家這樣廠子沒啥存在感的人家，居然能找到這樣能耐的女婿？當(dāng)下，所有人看向靳大媽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剛剛還想罵靳大媽的人，紛紛恭維起來：“哎喲，麗麗她媽，你這是什么運氣喲？你這女婿是哪個單位的？能給我家芬芳拉一把不？”

    這個說完，那個又說自家兒子。

    何玉燕見到鄰居變臉的模樣也沒覺得他們虛偽啥的。主要是大家都是普通的工人，沒啥門路。疼家里的孩子，為了孩子拉下臉面都是常有的事。

    靳大媽見大伙兒終于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樣低頭，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何玉燕就站在那看著對方那副樣子，知道她很快就要憋不出了。

    果然，沒過幾分鐘，靳大媽就自己禿嚕出來：“哎，說起來，我家這女婿你們應(yīng)該也聽說?！?/br>
    說到這里，靳大媽故意用眼角掃了掃何玉燕。

    何玉燕見狀，心中有譜了。

    一直在家門口看熱鬧的何母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周圍人聰明點的也感覺到了苗頭。

    下一秒，靳大媽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昂著腦袋宣布：“就是包力包同志啊！要我說，這同志真不賴。家里父母是雙職工不說，房子又大。還能給我家麗麗安排工作……”

    包力的名字一出，周圍一片驚呼出聲。

    很多人都不自覺把眼神瞟向何玉燕，以及今天放假呆在家里的何家眾人。

    何母臉色徹底黑了下來。他們家是看不上包力，更加不會因為女兒跟包力見過一次面，就不讓對方以后找對象。但是，靳大媽直接在他們家門口，特意高調(diào)地宣布這個事情。就是想踩著她家的臉往上走。

    “我知道包力之前跟燕子見過面。但這不是不成嗎？燕子她媽，你這么好的人，不會介意的對吧！就是可憐燕子，再找不到對象，可是要……”

    最后一句話惡意滿滿的話還沒說完，但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

    當(dāng)下，何母已經(jīng)抄起門口放著的掃帚。看那個樣子是準備去干架了。

    “媽，麗麗找到對象那是好事。包力這種個頭小小、臉上疙瘩滿地跑的，跟麗麗相配。”

    何母滿腔的怒火聽到女兒的這句話，瞬間熄滅了。

    無他，李麗麗的個頭一米五出頭，臉上沒有長疙瘩。但臉頰卻長了不少雀斑。這兩人從外形上還真挺配的。

    有那看不慣靳大媽這德性的，更是在聽到何玉燕的話后噗呲笑出了聲音。

    何玉燕可不管其他，她就想趕緊把靳大媽給打下去。

    于是，繼續(xù)說道：“靳大媽這樣高興，這包家想來不止給麗麗找了工作。肯定還會給很多彩禮。靳大媽這樣疼麗麗，到時候嫁妝少不了嘍……”

    說到這里，何玉燕特意抬了抬下巴，對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從李家走出來的李麗麗說道：“對吧！麗麗。包力這樣好的對象，你可記得要多多陪嫁過去。不然要被人看不起的。”

    靳大媽之前聽到何玉燕的話后就火大。再聽到她攛掇自家女兒要嫁妝，氣得想罵人。但李麗麗可不管其他。只拉著靳大媽就開始吵吵鬧鬧起來。

    何玉燕趁機拉著大寶，直接走進家門。

    關(guān)上大門，把外面的吵鬧隔絕后，何母忍不住吐槽：“就那包力的人品，就不是個好?，F(xiàn)在嘚瑟個什么勁兒？”

    “媽，遲早有他們后悔的?！焙斡裱嗳サ沽吮?，聽到何母的話，笑著安慰道。

    她可不看好包力那種人。

    何母聽罷點頭：“也是。那個包力雖然沒見過，但做的事情夠惡心人的。”說完這個，何母終于有精力打聽女兒的事情：“今天相親怎樣？”

    女兒一早就跟著伍嬸子去相親，何母一直記掛著。要不是剛靳大媽這樣高調(diào)地拉踩，她早就把女兒拉回家問個清楚明白。

    今天是周末放假的日子，家里人除了二哥一家，全部在場。現(xiàn)在聽到何母的問題后，一個個都看了過來。

    就連嘴碎的大嫂，這會兒也沒怎么插嘴。

    何玉燕見狀，直接把國營飯店相親現(xiàn)場發(fā)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