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黃美蓮這個自信滿滿的人。倒是立刻說道：“那我肯定是要報名的。就是聽老師的意思，寒假就要把人選拔出來。這樣的話, 我也沒時間過年回娘家了?！?/br>
    劉蘋蘋聽著這幾個人的對話, 撇撇嘴。心想就她們這樣的土包子，如果真代表學(xué)校跟國外的人交流那才叫丟臉。

    然后她又抬頭看向圍著老師的那些人，更加瞧不上了。她要報名, 報名后可不會跟他們那樣圍著班主任。還不如讓她爸直接請系主任吃飯走走關(guān)系。

    想得是真的美啊！但事實卻是, 劉蘋蘋在當(dāng)天回到家里后，卻發(fā)現(xiàn)他爸沒有回來。

    “媽, 爸他人呢？不會又去跟那些廠家吃飯吧！”

    她爸是供銷公司采購科的主任，天天都有人要巴結(jié)討好他。這可真是一個很大的煩惱。

    劉母搖頭。具體是什么事情她也不清楚。但是這幾天百貨商店鬧騰得那么厲害。丈夫已經(jīng)幾天晚上睡不著覺了。昨天回來后更是一臉慘白。劉母心里總有些不詳?shù)念A(yù)感。

    接下來幾天劉父沒有任何消息。倒是劉蘋蘋已經(jīng)報名參加了寒假的選拔。

    然后北城大學(xué)79-80年學(xué)年的期末考試也開始了。

    考試就兩天, 很快考完大家也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除了一部分要留在學(xué)校參加選拔的，整座學(xué)校很快就空了。

    何玉燕也跟同學(xué)道別后，高高興興回家過大年了。

    但今年春節(jié)注定不會輕松。

    主要的原因就是超市迎來了歷史高峰期。

    前些時候的百貨商店電器質(zhì)量問題事件，最終帶來的效應(yīng)，就是百貨商店在群眾的心目中，已經(jīng)成為售賣低質(zhì)量產(chǎn)品的地方。反倒是他們家惠自選超市，因為對于電器的出售管理嚴(yán)格，而狠狠地刷了一把存在感。

    正好又碰上了過年要準(zhǔn)備年貨，整個北城的人都跑他們超市來買東西。甚至臨近周邊城市的人，也有特意跑來超市買東西的。那陣仗，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百貨商店這次的事情鬧得特別難看。居然還有報社特意過來采訪了他們超市。

    采訪那天何玉燕要考試，就沒有去看熱鬧。但報紙今天早上已經(jīng)登出。顧立冬過來接人的時候，順手就給媳婦兒帶了過來。

    “瞧瞧，咱超市是不是很上相?！?/br>
    何玉燕坐在熟悉的副駕駛上，低頭看著手上的《北城日報》。

    《北城日報》是他們北城人經(jīng)?？吹囊环輬蠹?。只見頭版頭條赫然就是家惠自選超市的正門照片。

    照片下大概是三千字的采訪內(nèi)容。

    采訪是直接找超市負責(zé)人，也就是樓解放做的。還附帶了不少周圍商家、顧客、超市售貨員的一些采訪。反正做得挺有模有樣的。重點是把超市的形象樹立得相當(dāng)正面。

    有了這么一份紙媒報道，何玉燕相信只要超市正正當(dāng)當(dāng)?shù)亟?jīng)營下去。不出兩年就能把整個北城的百貨商店給擠得沒地兒落腳。

    這樣大餡餅，他們超市肯定得接住。但何玉燕也想知道到底是哪位搗鬼，最終才會讓這種好事落在他們超市頭上。

    “你說調(diào)查進度啊！聽說供銷公司采購部不少人都被帶去調(diào)查。特別是那個姓劉的采購主任。聽說百貨商店就是被他給蒙騙的?！?/br>
    何玉燕聽到劉主任的名字，一點兒都不可憐。

    今天回家前，她還在學(xué)?？吹絼⑻O蘋。這人依然是一副瞧不起周圍人的樣子。而且喜好把人分個三六九等，簡直就是還活在舊社會。

    顧立冬也知道這個劉家的事情。他能夠確定這姓劉的肯定有問題。就不知道他的上線又是誰了。直覺告訴他，里面的彎彎繞繞可不少。

    “對了，百貨商店的那個經(jīng)理，估計位置也保不住。也是這次出事了，才聽說這個人，跟咱們大雜院的住戶還有親戚關(guān)系?！?/br>
    何玉燕正樂呵呵地看著報紙。聽到這話，立刻坐直了身體。

    “是誰啊？”他們大雜院的住戶，不都是些普通人嗎？沒聽說誰家跟百貨商店經(jīng)理有關(guān)系的。要是真有的話，不得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這個時候，就是親戚里面有個售貨員，那都跟祖墳冒青煙差不多的。

    “就前院那個呂偉文，沈小妹的丈夫?！?/br>
    呂偉文是廠辦職工，之前又是呂副廠長的侄子。顧立冬跟他打過不少交道。當(dāng)然，也是因為這人的媳婦兒，跟自家的媳婦兒關(guān)系不錯，所以顧立冬也會留意這家人的情況。

    之前那位呂副廠長，在十多年前還是是倉庫總管理員的時候，擅自把鑰匙給到林東。最終導(dǎo)致了倉庫失火致人死亡。這個事情前段時間已經(jīng)處理過了。呂副廠長直接被單位開除。之后就聽說呆在家里沒怎么出門。實在是這個案子涉及到林東，死了的人活過來，鬧得沸沸揚揚。

    “百貨商店的那個呂經(jīng)理，是呂偉文的堂叔。之前廠里的那位呂副廠長，是呂偉文的親叔叔。呂家在咱這邊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br>
    何玉燕還真不太清楚沈小妹夫家，居然還有這么多富貴親戚。

    “這樣看來，他們家還真是倒霉?！?/br>
    倒霉不倒霉顧立冬是真不知道。但是，呂經(jīng)理跟呂副廠長會出事，就跟他們的不負責(zé)任有關(guān)。

    夫妻兩人討論著呂家的事情。結(jié)果回到大雜院，就看到呂家的人上門來了。

    前院的呂家門口，老老少少來了將近十個人。這些人就直接堵在門口，求著呂偉文借錢。

    大伙兒一聽都嚇了一跳。

    現(xiàn)在又不是饑荒年代，跟親戚朋友借錢沒必要搞得那么夸張吧！

    “小文，你堂叔這次是被人給害了的。家里能賣的都賣了。只能來你這里借錢了?！?/br>
    一個瞧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中年女人，直接對著呂偉文就跪了下去。那動作真是一氣呵成。直接又把鄰居們給嚇了一條。

    五分鐘前大家還在家里吃晚飯。都沒搞懂到底發(fā)生啥子事情。

    呂偉文這個時候人也是懵的。但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這堂嬸是來借錢?。?/br>
    “嬸子，我們夫妻兩平時大手大腳慣了，是真沒錢??！”

    呂偉文這話過后，就是來人的一頓哀求。前院一下子變得亂糟糟的。

    “你不借錢的話，你堂叔就真的沒救了！”

    這話過后，再次一片哭嚎聲響起。

    聲音很大，直接把胡同其他鄰居都給引了過來。

    “這人是呂偉文的哪個親戚啊！”終于有人拉著馮大媽問起來。

    馮大媽搖搖頭：“聽著好像是堂叔。但不知道是啥子關(guān)系。”

    呂偉文因為是廠里的年輕職工，在大雜院住的時間也不長。平日里跟大雜院鄰居的交情并不深。這人一直在等廠里分配筒子樓?？上н@兩年廠里一直沒有動靜。這不，一直留在大雜院。

    平時除了去拉冬菜或者拉煤?；旧喜粫箅s院的其他小伙子往來。倒是他媳婦兒沈小妹，會去二院的院子溜達。

    跟鄰居有同樣疑問的人還有不少。

    很快，在哀嚎的人中就有個大媽蹭得一下跳出來：“呂偉文喊我大哥堂叔，我是他堂姑?，F(xiàn)在我也不怕丟人了。我大哥是百貨商店的經(jīng)理?！?/br>
    眾人聽到這個頭銜又嚇了一跳。心想?yún)蝹ノ恼€有個這么來頭的親戚。

    大媽見狀沒有任何異樣，反而繼續(xù)賣慘：“百貨商店的事情真的跟我大哥沒關(guān)系。他人就是蠢。頂頭的供銷公司自己出問題，就把鍋甩在大哥腦袋上?！?/br>
    何玉燕回了趟家里放東西。等出來的時候，就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原來，周末那天百貨商店直接把所有出售的電器退款后。事情的相關(guān)人員統(tǒng)統(tǒng)被供銷公司的人拉去問話。等問出些苗頭后，該送公安局的往那里送。不到那程度的，直接開除并通報整個單位。

    當(dāng)然，百貨商店這邊，主要的責(zé)任人就是呂經(jīng)理。偏他身上還真沒啥大毛病。但這次的電器退貨事情鬧得太大。

    不止損害了百貨商店的名聲，而且還造成單位的大量財產(chǎn)損失。所以，供銷公司已經(jīng)下達了命令。要求呂經(jīng)理把這批電器處理好。同時，虧損的差價必須作為罰款，由他本人補上一半的數(shù)額。不能補的話，可以直接選擇開除坐牢。

    所以，關(guān)于呂經(jīng)理的事情，目前是跟上頭單位處于一種協(xié)商的狀態(tài)。

    “那些有問題的電器應(yīng)該都不能用吧！”聽到這呂經(jīng)理要被罰款，何玉燕都不知道該怎么評價這個人了。說他慘嗎？如果他慎重點的話，根本不會遇到這種事情。

    “可不是嘛！聽說已經(jīng)借遍親戚家了。錢還是沒有籌夠。這不，厚著臉皮跑到晚輩家里來借錢。我瞅著這個事兒懸呢！”

    江嬸子把聽到的消息分享出來，不由感嘆：“原來供銷公司里頭的事兒還這么多。這個啥呂主任真是倒霉??！”

    何玉燕也不能說這人到底是倒不倒霉。而是問起另外一個問題：“那供銷公司的人有什么處理結(jié)果出來嗎？”

    江嬸子搖頭：“呂家那些人也不沒說。只聽說有人被送去公安局了?！?/br>
    何玉燕一聽看向自家男人，心里多少有譜了。

    最后，關(guān)于今天呂偉文到底借錢沒有，沒人知道。

    因為大家很快就又聽到了另外一個消息。

    這天何玉燕跟著男人來到超市幫忙。孩子則是送到娘家，娘家媽幫忙帶著。

    距離過年也就剩下一個星期，來超市買東西的人總算是減少了一些。但算下來銷售額依然十分亮眼。

    來的人多了，何玉燕自然就聽到了很多不同地方的八卦。其中就大部分依然跟百貨商店有關(guān)。

    畢竟當(dāng)時的動靜鬧得太大了。那么多人搞買到便宜電器，沒高興幾天就又跑去退款。那種落差讓很多人都不高興。自然這些人就會把注意力放在百貨商店那。

    然后，何玉燕就聽說那位呂經(jīng)理，因為沒辦法付罰款。最后直接被開除出百貨商店。至于百貨商店的那批有問題的電器。暫時被公安同志留下來當(dāng)證據(jù)。因為聽說這些家電來路不明。很可能是從國外進口的洋垃圾。

    這個時候的人連進口貨都少見，更加不用說啥洋垃圾的。反正聽著像是小道消息。但是每個人都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何玉燕得空就問了問樓解放知不知道這個事情。對方點頭：“早聽說了。那批家電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供銷公司不可能不查?！?/br>
    供銷公司的貨物采購進來的時候，會有原廠家出具的供銷登記表。當(dāng)供銷公司把貨物調(diào)撥給下屬的百貨商店時，也有一份出庫登記表。等到百貨商店把東西賣給顧客的時候，又會給顧客開具購買憑證。

    這個時候的單位做事情，無論效率如何。他們的單據(jù)是十分齊全的。所以，整個供應(yīng)鏈條都是有各種登記表跟單據(jù)一一對照的。

    而供銷公司采購科能讓那么大一批的電器進入百貨商店，他們一定要拿出廠家提供的供銷登記表給到百貨商店。不然，百貨商店是可以拒絕接收這一批電器的。

    因為知道這些供應(yīng)鏈環(huán)節(jié)，所以何玉燕當(dāng)時就懷疑有人造假了這些供銷登記表。

    “那劉主任現(xiàn)在怎樣？”

    樓解放：“聽說過兩天就會判決，應(yīng)該是要坐牢的。這次的事情一出，供銷公司內(nèi)部就徹查了。然后發(fā)現(xiàn)這姓劉的，當(dāng)上主任后就一直在偷偷摸摸干這種事情。把不知道來源的商品，偽造各種進貨單據(jù)，當(dāng)成是合法的商品劃撥到下屬各級單位出售。他從中賺錢差價?！?/br>
    這種手法并不高明。但需要做假的人膽子特別大。

    何玉燕聽到后都要佩服這劉的大膽了。

    想到這里，她又想起那個高傲不可一世的劉蘋蘋。她的親爹出事，這劉蘋蘋以后又會怎樣？

    何玉燕只以為事情到了這里就結(jié)束。準(zhǔn)備安安心心等待新年的到來。但是也就過了那么一天，顧立冬直接被供銷公司叫了過去。

    這一去就是半天，等男人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何玉燕就聽說了到底是什么事情。

    “讓我們超市幫忙處理那一批有問題的電器？”

    顧立冬點頭。今天一早他去到供銷公司，直接就被帶去見供銷公司的總經(jīng)理。超市在成立前，顧立冬就被親爹帶著過來，拜訪了這位總經(jīng)理好幾次。

    對方十分干脆，就問超市有沒有意向，吃下那一批有問題的洋垃圾家電。如果沒有的話，這些東西就只能當(dāng)垃圾一樣，直接送到回收站。

    “那你答應(yīng)了嗎？”何玉燕聽到男人的話緊張了起來。實在是因為這洋垃圾是啥玩意兒，大家都知道。不就是國外的垃圾，通過各種方法進來。然后被人翻新過后，當(dāng)新貨來賣唄。

    何玉燕在聽說洋垃圾后，就立刻明白為什么百貨商店的電器那么便宜了。按照洋垃圾這個標(biāo)準(zhǔn)，那價格還是太貴了。顯然負責(zé)供銷端的采購科，一點兒都不了解行情。估計也收了人家的好處，這才會鬧出這么大一件事情。

    顧立冬搖頭：“馬上要過年了。那些電器就是爛攤子。而且，現(xiàn)在那些東西還被公安扣留，說是要作為證據(jù)。所以，即使要接手，現(xiàn)在接手也不劃算。誰知道那洋垃圾到底是到多垃圾的程度？”

    跟顧立冬有同樣想法的單位不少。

    所以直到除夕，這個事兒也懸在那沒有任何解決的跡象。

    倒是供銷公司采購科的劉主任，因為偽造單據(jù)，把不明來源的貨物調(diào)撥到下級單位的各種違法行為。直接把他送進了監(jiān)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