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蓮珠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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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大小姐喚她來的,”倩兒道,“昨天下午,大小姐叫我去外頭大店里找蕓涼,叫她晚飯后來一趟?!?/br> “溱兒找蕓涼干什么!”韓知賢急道,“你快說!” “奴婢不知道,”倩兒帶了哭音,“蕓涼來了之后,大小姐就把奴婢支了出來,她倆獨自在里面說話!” “那么她走之后,是不是jiejie就毒發(fā)了?” “是,是過了一會兒,就,就……” “爹爹!是這蕓涼干的!”韓沅沅立即道,“她早就把jiejie當做眼中釘rou中刺,若是沒有jiejie,她早就嫁給紫仲俊了!” 韓知賢不答,卻又問倩兒:“此事還有誰知道?” “紫老板知道,”倩兒道,“他問過我,我就說了?!?/br> 韓知賢點了點頭,讓倩兒退下,之后,他望了望女兒,道:“如果真是蕓涼干的,你說紫仲俊會怎么做?” “那當然是推在邱意濃身上,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他的心頭rou!”韓沅沅恨恨道,“他那一顆心全在蕓涼身上,璋園上上下下誰不知道!玉晴樓的碧柳只是擺設(shè),蕓涼才是他的心頭rou!” “這時候別說氣話了,”韓知賢皺眉道,“紫仲俊與官府向來交好,他若要你jiejie枉死,那是能做到的!可咱們不能叫溱兒枉死?。 ?/br> “他敢!女兒必然據(jù)理力爭,不叫他們詭計得逞!” 韓知賢長嘆一聲:“紫仲俊能有今天,用的是我韓家的家底,所以彩云綢莊的過去有韓家的心血,彩云綢莊的財富,永遠有韓家一份,你可明白?” 韓沅沅略略思忖:“爹爹的意思是,扳倒蕓涼即可,不要牽累紫仲?。俊?/br> 韓知賢點了點頭:“弄垮了他有什么好處?難道我一把年紀了,還要再去經(jīng)營布店?你心里有個數(shù),不能虧了你jiejie,但也不能虧這個家!” “爹爹放心!女兒省得了!” “還有一事,”韓知賢猶豫一霎,低低問道:“你同我說句實話,這事,你沒有參與吧?” “我?”韓沅沅奇道:“我為什么要害jiejie?” “畢竟,她不讓你嫁給紫仲俊??!” “她不讓我嫁,是怕開了這口子,紫仲俊便能將蕓涼娶進門來,她針對的可不是我!女兒可沒那么蠢!” “好,你聰明就好,”韓知賢意味深長道,“不管怎樣,我現(xiàn)下也只有你這一個女兒了?!?/br> ****** 聽說白璧成想?yún)⑴c彩云綢莊的命案,陸長留簡直興高采烈。 “侯爺要坐鎮(zhèn)那當然好,這事我同耿大人說去!” 南譙縣的縣令耿予闊,曾多次拜見白璧成,但白璧成不愿與地方官員往來過密,因而推拒了幾次,也算不有多深的交情。 想到這里,白璧成便道:“旁聽是出于好奇,談不上坐鎮(zhèn)襄助,也不想驚擾郡縣,請陸司獄轉(zhuǎn)告明白。” 陸長留雖然官小,但他爹卻是尊大佛,因此處處有情面。白璧成此等要求,在他看來完全不是個事,甚至有些遺憾。 “侯爺,萬一您破了案子,不亮姓名太過可惜!” “陸司獄要回大理寺的,能在州府闖出名號再好不過,我若有發(fā)現(xiàn)一定轉(zhuǎn)告你?!卑阻党尚Φ馈?/br> “侯爺這可誤會了!下官醉心刑獄,是覺得有趣,可不是為了當官,更不是為了虛名!” 他急著剖白,逼得眼睛發(fā)亮。白璧成被觸動,想他喜歡刑獄辦案,總比沉湎青樓酒肆好。 “陸司獄有此志向,白某敬佩?!?/br> 他半真半假說一句,陸長留已經(jīng)笑開了花,拍著胸脯說:“侯爺,咱們這就去縣衙,聽聽彩云綢莊的案子!” 去縣衙的馬車上,含山沉默得很扎實。白璧成不由問:“自從見到邱意濃,你一直不待見他,適才又為何回護于他?” 含山恍然回神,支吾兩句卻嘆口氣:“侯爺,這事情我沒想瞞著您,畢竟我也是剛知道?!?/br> “什么事?” “您記得我昨日所說,要找到冷三秋的四大弟子嗎?” “記得啊。” “邱意濃是四大弟子之一的妙手!他剛在屋里說的,還說我和我娘生得極像,他在醫(yī)館見到我竟嚇住了,之后為了確認我的身份,這才翻進官驛,還被風(fēng)十里捉了?!?/br> 果然如此。 邱意濃初見含山的種種異狀,白璧成早有覺察,他問過邱意濃,但邱沒有說,現(xiàn)在眼看要身陷囹圄,要指著含山救命了,才肯說出實話。 “邱意濃見到你,仿佛貓兒見了老鼠,我早覺得怪異?!卑阻党尚Φ溃翱伤麨楹闻履闩鲁蛇@樣?” “他不是怕我,他是怕他師父罷!冷三秋是我娘的師兄??!”含山嘆了一聲,“真沒想到,他們還記得我娘?!?/br> “在許宅后園時,你曾提到你娘,也曾提到冷三秋,”白璧成提醒,“當時邱意濃在現(xiàn)場,他不會是冒認吧?” “不會!邱意濃能說出我娘的名字,也能說出我娘之前的事,這些我可都沒提過,他如何能知曉?” “也是,”白璧成點頭,“你也不曾跟我說過?!?/br> “侯爺,您這次一定要救救邱意濃!他知道吟心在哪里,可以帶我去找,但他若陷在南譙,誰能帶我去找吟心呢?” “他只知道吟心在哪?他不知道冷三秋在哪嗎?” “邱意濃說,二十年前冷三秋避世不出,臨行前把自己落腳之處繪了幅牛皮地圖,又將地圖剖作四片,分裝在四只匣子里。匣子是南海思木所制,刀劈不開火燒不毀,要想打開,必須將匣子湊在一起,再取出拼圖拼成一幅,才能知道冷三秋的下落?!?/br> “冷三秋是何方高人?他棲身之處為何如此神秘?” “這我就不知道了,”含山托了腮道,“古古怪怪的?!?/br> “你又為何要找到冷三秋?就為了告訴他,你娘過世了?” “那倒也不是……,”含山略略猶豫道,“我想拿回我娘寄存的銀子,九蓮珠便是憑證?!?/br> “多少銀子啊?” “一萬兩。”含山抬眸看向白璧成,“多嗎?” “對你來說很多,可保衣食無憂,”白璧成道,“不必漂泊江湖做游醫(yī),也不必巴結(jié)我留在侯府了?!?/br> “侯爺說的哪里話?我還要替您治病呢?!焙郊傩市实亍?/br> “多謝你啊,”白璧成也不戳穿她,“但我有句話不得不說,若邱意濃果真殺了韓溱溱,我可幫不了他?!?/br> “邱意濃不會殺韓溱溱,”含山一口咬定,“他在南譙經(jīng)營了十多年,回春醫(yī)館已成規(guī)模,他為何要自毀基業(yè)?” “也許他有難言之隱呢?” “這是您的推測罷了!邱意濃若殺了人,那自然該償命!可他若是無辜的,侯爺可愿相助?” “他若是無辜的,我自然助他?!?/br> “若要與南譙縣作對呢?你敢得罪南譙縣令嗎?” “南譙縣令不過是七品官,如何是我不敢得罪他?” “可您實在是……” 她話說了一半,又生生剎住了。白璧成知道她要說什么,這些年他也聽慣了這類話,無非是皇帝鳥盡弓藏,無非是他失了君心無力自保。 “那你就瞧瞧,他敢不敢得罪我罷?!?/br> 他不多解釋,丟下這話拿過書卷翻弄,含山也不說話了,只是掀起一角窗簾,望著人聲鼎沸的街市發(fā)呆。 “含山?!卑阻党珊鋈粏镜馈?/br> “什么?” “你說你娘,也說你師父,但從未提起你爹,這是為何?” “他死了?!焙捷p巧地回答。 “那你是父母雙亡的孤兒了?” “對,我是父母雙亡,”含山不在意地放下窗簾,沖白璧成笑笑,“侯爺,縣衙到啦?!?/br> 第22章 往事如煙 白璧成一行人來縣衙的路上,紫仲俊在南譙縣令耿予闊的書房里喝茶。 他身高八尺,白面無須,星眸湛湛,鼻高唇薄,的確是一等一的倜儻人物,此時坐在圈椅里劍眉深鎖,英俊深沉的模樣很是迷人。 “紫老板,令夫人的事著實遺憾,”耿予闊安慰道,“您放心,便是窮盡南譙,本官也要將兇手繩之以法!” “殺害夫人的就是回春醫(yī)館的邱意濃,”紫仲俊恨道,“這個江湖騙子,拿著毒藥作良方,活生生將溱溱毒死了!她昨晚死狀之慘,簡直,簡直……” 他說到這里說不下去,長嘆一聲,眼含淚光。 “紫老板,本官很能領(lǐng)會你的心情,但邱意濃在南譙縣行醫(yī)十多年,名聲還是好的,這里面可有什么誤會呀?” “我也是相信邱神醫(yī)的,”紫仲俊痛心道,“可是夫人尸骨未寒,叫我不能不疑惑??!” “紫老板沒有明白,本官問的是,邱意濃與尊夫人是否有過節(jié)?否則,他沒有投毒的理由啊!” “我夫人溫良賢善,不會與他有過節(jié)!” “既是如此,邱意濃或許不是刻意為之,只是藥里攙了毒物而不知,是無意中送與尊夫人服下的,”耿予闊拈著胡子問:“紫老板,本官若做此判斷,你看是否有理?” 耿予闊上任南譙以來,紫仲俊沒少供奉,銀子古玩書畫應(yīng)有盡有,每逢年節(jié)另送一車上好綢緞,其中包括直供入宮的料子,市面上根本看不到。 沖著這些,耿予闊也要偏幫紫仲俊,他此時說出這話,只是想試試紫仲俊的底,他是只要捉到投毒之人,還是要邱意濃償命。 紫仲俊生意場上縱橫的人,一聽便聽出了弦外之意,邱意濃在南譙縣多年,看診雖貴,但藥到病除,因此名聲尚可,若要按死他投毒殺人,就要有充足的證據(jù)和明顯的動機,現(xiàn)在先不說證據(jù),邱意濃投毒的動機就沒有,很難叫人信服。 他昨晚在玉晴樓快活,半夜被叫回家去,才知韓溱溱出了事。然而一見到韓溱溱的慘狀,紫仲俊就知道她中毒難治了,韓知賢請來的良醫(yī)館大夫還在設(shè)法催吐,紫仲俊便扯著倩兒問清了來龍去脈,在得知蕓涼來過時,他心里揪了揪。 蕓涼是個孤兒,五六歲大被人牙子發(fā)賣,因為高燒不退賤了價,韓知賢圖便宜買回布店,每天喂些米湯養(yǎng)著,誰知蕓涼命大挺了過來,之后跟著學(xué)繡活成了繡娘。 紫仲俊到布店做學(xué)徒時,與蕓涼暗通款曲,兩人本已海誓山盟打算成婚,只等一個機會稟明韓知賢。誰知韓知賢快了一步,先看中了紫仲俊做生意的本領(lǐng),要點他為東床快婿,要他入贅韓家。 在一輩子做學(xué)徒和有機會做老板之間,紫仲俊選擇了后者,答應(yīng)迎娶韓溱溱。蕓涼當然傷心欲絕,自此不再理睬紫仲俊,然而隨著韓記布店成了彩云綢莊,隨著財力實力越發(fā)充盈,紫仲俊覺得,他可以可補償蕓涼。 補償?shù)霓k法很簡單,納蕓涼為妾。 布店成了綢莊,原本寄身的小院落成了堂皇華麗的璋園,韓知賢也靠著女婿吃香喝辣,哪里敢說個“不”字。他雖默認了,韓溱溱卻不肯,多次放出紫仲俊若要納妾就一刀抹了脖子之類的狠話,把紫仲俊逼得又氣又恨,只能每天流連玉晴樓。 他能躲得,蕓涼卻躲不得,也不知韓溱溱脾氣上來,如何拿蕓涼出氣的,若是終于逼急了她,叫她投毒殺了韓溱溱,那也未可知。 一念及此,紫仲俊倒吸冷氣。等韓溱溱徹底咽了氣,他丟下一句話便匆匆趕到縣衙,一來是要報官抓邱意濃,二來就是要與耿予闊通氣,現(xiàn)在耿予闊十分默契地問了上來,他哪有不說實話的道理。 “耿大人說得有理!”他接著耿予闊的話道,“邱意濃畢竟有神醫(yī)之名,他的醫(yī)技在下還是相信的,但他若一時疏忽弄錯了藥物,害了我夫人,那必須叫他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