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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蓮珠 第26節(jié)

    白璧成正要說話,卻聽風十里在外稟道:“侯爺,紫老板在跨院外候著,說要見您?!?/br>
    紫仲俊來了?他來干什么?

    “請他進來?!?/br>
    白璧成吩咐罷了,卻向陸長留和含山道:“你們避一避?!?/br>
    ******

    紫仲俊跨進屋里,見白璧成坐在紫檀木榻上,正在提壺斟茶。

    “小民紫仲俊,見過侯爺?!?/br>
    他老實行禮,又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白璧成威名在外,為人卻溫潤有禮,他身子清瘦,氣場卻靜穩(wěn)強大,此時他垂眸提壺,并沒有看紫仲俊,紫仲俊卻覺得滿腹心思都被看光了。

    他連忙斂眉低眸,不敢再偷看。

    “紫老板免禮,”白璧成擱下茶壺,“請坐?!?/br>
    紫仲俊斜身在圈椅坐下,堆笑道:“侯爺,聽耿大人說您身子骨不大好,近來是否在吃藥?這藥與茶有否沖撞?”

    “我確有沉疴,但未曾吃藥。這次到南譙來見了邱神醫(yī),還沒吃到一服藥呢,他先被捉了進去。”

    “說到邱意濃,此人實在是個騙子,一心只想要錢!”紫仲俊恨恨道,“侯爺莫要聽外頭亂傳,那些稱呼他神醫(yī)的,都拿著他的賞錢替他宣揚!”

    “竟有這事?”白璧成驚訝,“紫老板可有證據(jù)?”

    “這要什么證據(jù)?您瞧瞧他的半仁心房!為何是半顆仁心,他自已可是說的,另半顆心是用來掙錢的!”

    “只要有神技,也該他掙錢。他在南譙治好不少人,否則發(fā)再多賞錢,也堵不住悠悠眾口啊!”

    “這人即便有醫(yī)技,卻無醫(yī)德!他明知砒霜有毒,還要弄個瑩霞散來害人,豈不是眼里只有銀子?”

    這話也不錯,白璧成點了點頭,并不反駁。

    看見白璧成首肯,紫仲俊生出勇氣來:“侯爺,如若縱容此人,以后毀在他手上的人命,可是不計其數(shù)??!”

    “紫夫人吃了七服瑩霞散都沒事,到了第八服出事,也不能肯定是瑩霞散的問題?!?/br>
    “但也不能說,它就沒問題?。 弊现倏〖绷似饋?,“前七服藥性累加,到了第八服發(fā)作出來,這也是有可能的!”

    “只有找到真正的兇手,才是為紫夫人申冤。”白璧成寬慰道,“紫老板,除了邱意濃,尊夫人還與何人有過節(jié)?”

    “不曾!”紫仲俊一口咬定,“小民從未聽說過!”

    白璧成暗想,他白天忙著生意,晚上忙著眠花宿柳,根本沒時間關心韓溱溱,也不會知道她的事。

    他換個角度問:“二小姐一口咬定投毒的是蕓涼,這是為什么?”

    “唉!一說到此事,小民也是自責不已?!?/br>
    紫仲俊長嘆一聲,將自己與蕓涼的過往說了,道:“小民十分了解蕓涼,她雖倔強些,但不會害人!沅沅卻要替她jiejie出頭,死咬著蕓涼不放……”

    “原來是這樣!那么紫夫人找蕓涼所為何事,你可知曉?”

    “還能有什么事,無非是打罵幾下出出氣罷,”紫仲俊又嘆一聲,“小民與溱溱成婚后,蕓涼躲出十丈開外,溱溱還是不放心,時常尋她的錯處發(fā)泄!小民若幫蕓涼說一句話,她便發(fā)作得更狠毒些!”

    “你們成婚多久了?”

    “算來有五六年了?!?/br>
    “這五六年間,尊夫人一直隨意打罵蕓涼嗎?”

    “開始幾年是這樣,后來為了讓蕓涼好過些,小民便在玉晴樓肆意妄為,溱溱以為小民移情別戀,倒也放過了蕓涼?!弊现倏』貞浀溃八侔l(fā)作起來,卻是為了韓沅沅要嫁給小民,叫她一肚子氣全發(fā)泄在蕓涼身上。”

    “這為何要責怪蕓涼呢?”

    “溱溱認定此事是小民耍的花樣,娶沅沅是為開個口子,之后便要納蕓涼為妾,”紫仲俊嘆道,“其實沅沅要嫁給小民,是岳父的意思?!?/br>
    是韓知賢要把小女兒嫁給紫仲???白璧成略略吃驚,忙問:“此話怎講?”

    “岳父此舉是要綢莊財產(chǎn)都歸韓家!無論小民娶了幾房姬妾,她姐妹倆互相照應,日后也能得到大多數(shù)家財!”

    紫仲俊說得心酸起來,想想自己堪稱財力雄厚,但在韓家父女的眼中,也不過是個工具人。

    “就算韓老爺有此打算,二小姐也答應給你做妾嗎?”

    “不是做妾,是平妻。沅沅認定彩云綢莊靠著韓家,她若是嫁出去,綢莊的金山銀海都與她無關,但若嫁給小民,綢莊始終有她一份?!?/br>
    “原是這樣,”白璧成嘆服,“婚嫁之事,竟如此銀錢計較?!?/br>
    “沅沅有句名言,說嫁人就是為了過好日子。溱溱雖然嘴上不說,心里也是這樣想的。她不肯沅沅嫁過來,并不是為了吃醋,也是討厭沅沅生個兒子來分錢?!?/br>
    “你若為蕓涼著想,總要告訴尊夫人,另娶與蕓涼無關,是韓老爺子的主意?!?/br>
    “說了啊,但是她不信!溱溱一口咬定是小民的jian計,說這一切都是為了能納蕓涼為妾?!弊现倏o奈,“無論小民說什么,她都是不相信的!”

    “這就要問問你自己了,你可否想過借此納蕓涼為妾?”

    “想過!”紫仲俊倒也爽快,“小民做夢都想娶她進門,補償她這些年的委屈和艱難。”

    “蕓涼想嫁給你嗎?”

    白璧成忽然問到這個,紫仲俊倒愣住了,他猶豫了一下:“這些年她總是不理睬我,但小民想,能進綢莊做姨娘,她為何不愿意呢?”

    白璧成不語,想想含山所說很有道理,沒人關心蕓涼的想法。

    “小民今日來此,是想向侯爺交個底?!弊现倏≌\懇道,“小民并不想為難邱神醫(yī),小民只想護住蕓涼!蕓涼不會殺人,請侯爺明鑒??!”

    “這個嘛,其實我對這案子也只是旁觀……”

    “侯爺!”紫仲俊不等白璧成推搪,立即道,“邱意濃誤傷人命,他認了罪也不會被殺頭,無論他被流放還是坐監(jiān),侯爺再找他看診,都交給小民來安排!”

    “不,邱意濃用砒霜制藥是有錯,但他未必是真兇啊!”

    “侯爺!您沒有明白小民的意思,只要邱意濃能認罪,日后侯爺有任何需要,小民必效犬馬之勞!”

    “我什么都不缺,也不要什么,”白璧成道,“紫老板這話……”

    “侯爺!”紫仲俊再度打斷他,激動著說,“您曾經(jīng)威名蓋世,如今卻被丟在黔州,您就不恨嗎?”

    此話一出,白璧成著實愣了愣,盯著紫仲俊不說話。

    “侯爺一身的才華,一身的本領,一身的抱負,就這樣埋沒嗎?侯爺若想東山再起,不論是活動官場,還是招兵買馬,所有銀兩都由小民出了!”

    他這一句豪言,讓白璧成震驚不已。

    原本清平侯抱病請辭就是官方說法,在坊間各類傳聞里,都是白璧成功高蓋主,見疑于皇帝,才被剝了兵權送到黔州,他若要東山再起,要么等羥邦兵臨京城,皇帝無可奈何再度啟用,要么就等皇帝一命歸西。

    當然,還有第三個辦法,擁兵造反。

    此時,紫仲俊緊緊盯著白璧成,眼中似有火苗晃動,仿佛他今日鼎力相助,明日白璧成就能拉起反旗一般。白璧成從震驚處緩了下來,嗤笑道:“紫老板此言,傳出去可是抄家滅族的罪?!?/br>
    紫仲俊眼中火苗微閃,卻不言語。

    “但你不必掛懷,我只當沒聽見,”白璧成淡漠道,“我只是好奇,你為了蕓涼可以如此涉險,當年為何不拒絕韓知賢呢?”

    “小民……,小民……”

    紫仲俊結巴著答不上。今天的他和當年的他全然不同,他那時若娶了蕓涼,哪有如今的富甲一方?但如今富甲一方到了手,想想?yún)s沒什么意思。

    這里頭隱秘幽微的心思,又如何能向白璧成說明。

    “我還有一事不明,”白璧成又道,“以紫老板現(xiàn)在的實力,把蕓涼從韓家贖出來,給她些銀子叫她自尋出路也不是不行,何必要她在韓家倍受折磨?”

    “這個,這……”

    紫仲俊依舊答不上,良久一聲長嘆。白璧成不再多問,起身道:“紫老板,我有些累了,你請回罷?!?/br>
    第25章 避子神湯

    紫仲俊告辭之后,含山和陸長留從簾縵后轉了出來。

    “紫仲俊好大的膽子!”陸長留出來便道,“竟敢跑來收買侯爺!他就不怕侯爺告知耿縣令,治他一個滋擾之罪!”

    “他敢來,就說明不擔心耿大人,”白璧成道,“南譙未必與我們一條心了,你剛剛說讓許照做這個做那個,都停下罷?!?/br>
    “耿予闊膽子這么大嗎?”陸長留不敢相信,“這可是人命案子!他也敢徇私枉法?”

    “地方官與富商勾結往來,各州府郡縣都有,何獨南譙。”白璧成道,“聽紫仲俊說,他愿意滿足我所有要求,大有散盡家財力保蕓涼之意。”

    “蕓涼對他有這么重要嗎?”含山不解,“如若重要,當初為何棄之如敝履?”

    “不管怎樣,咱們先找線索,”白璧成道,“只怕耿予闊早已派人查找醫(yī)館,我們?nèi)ゲ椴粫惺斋@,不如入監(jiān)見見邱意濃,我有幾個重要問題必須問他本人。”

    “如果不找許照,咱們要如何入監(jiān)呢?”

    “早上邱意濃說過,有個衙役的母親是他救的,因此來通風報信,”白璧成道,“去回春醫(yī)館打聽打聽,是哪個衙役,請他幫幫忙,帶我們混進去?!?/br>
    陸長留何曾干過偷偷摸摸的事,一聽便來了興趣,忙道:“侯爺在驛館寬坐,這事交給我去辦即可。”

    “我把風十里派給你,”白璧成道,“若需要非常手段,只管叫他去就是?!?/br>
    陸長留答應,行了禮納頭便往外跑,含山瞧他風風火火的,喃喃道:“陸大人本事雖不濟,人倒是勤快?!?/br>
    “別忙著點評了,還有一事要煩勞你。”

    含山一聽自己也有份,立即興高采烈:“侯爺要我做什么只管說!我辦事一向牢靠,您放心就是!”

    “很好,你也很勤快?!卑阻党尚Φ?,“請你也進牢子一趟,見見蕓涼?!?/br>
    “見蕓涼?見她做什么?”

    “問她兩件事,第一她愿不愿嫁給紫仲俊,第二,那天晚上,韓溱溱究竟同她說了什么。”

    ******

    陸長留在大理寺待過,很曉得牢獄里的一套學問,他帶著白璧成和含山到縣衙后門,找了差役時常歇腳的茶樓喝茶,沒過一會兒,便摸清了誰是牢頭誰是捕頭。

    “就是他,他叫二麻子,”陸長留指著臉頰有痦子的衙役,“回春醫(yī)館的伙計說,就是他娘被邱意濃救活了。”

    “回春醫(yī)館打過招呼沒有?”白璧成問,“他同意帶我們進去嗎?”

    “當然同意了?!?/br>
    “既是同意了,你為何還要貼著假胡子?”含山小聲道,“這胡子看上去很假,跟你的臉不格格不入?!?/br>
    “經(jīng)過許宅案,縣衙很多人認得我,還要偽裝一下好?!标戦L留摸著新貼上的胡子,“看著很假嗎?”

    “不假,可以去?!卑阻党傻?,“記得同他們講是親屬所托,這算是個護身符,就算上頭查問起來,他們也好推作一時心軟?!?/br>
    “侯爺很懂,”陸長留豎一豎大拇指,輕聲道,“那我去了?!?/br>